等洗烘机完成指令,谢蔺起身去晾晒。陷在躺椅里的小孩毫无所觉,百科全书都看得津津有味。
谢蔺记得,他小时候只喜欢读故事书,尤其是童话,现在倒是反了过来——也没反过来,南橙还是喜欢罗曼蒂克式的小说。
这么看来,他也算规规矩矩长大了。
出门前,南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换上了新买的衣服,力图在外面不给老婆丢人。
谢蔺扫了一眼他崭新锃亮的夹克,盖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出门买个东西,他还是不挑剔了。
“谢蔺哥哥,我们买完床垫去喝咖啡吧。”南橙可是都计划好了。老婆是个成熟的大人,肯定不会和他去吃甜腻腻的下午茶,喝咖啡就显得有格调多了。
“你自己去,”谢蔺停顿,“还有,你叫我谢蔺就好了。”
“也是,叫四个字好累,”南橙感谢老婆的体贴,兴冲冲回:“你可以叫我南橙。”
谢蔺:……
今天出发但完全被忽略的南柏不确定地刷了好多次手机,又腆不下脸打电话让弟弟来送他。
于是,他挑了个迂回战术,选择打电话给谢蔺。
谢蔺在开车,撇见是南柏的电话,让南橙帮他代接。
免提键一点,南柏的声音在车内格外洪亮:
“谢蔺,你知道我今天出发吧?”
“哥哥!”南橙雀跃地抢话。
南柏没想到是弟弟接,被橙子忽略的失落一扫而光,“你谢蔺哥呢?”
“在旁边开车,我们要去买床垫。”
“你们俩一起出去啊。”橙子和谢蔺在一起,都不来送他,南柏忽地又酸了。
简书意听不下去,拍了拍他,“够了。”
“嗯,你好好照顾自己。”南柏匆匆结束电话,不忍再说下去。
车内又恢复安静,南橙试探着问:“我哥经常和你打电话吗?”
少了“谢蔺哥哥”做前缀,谢蔺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南橙在和他说话。
“以前没有经常。”你回来了以后次数才变多了。
后半句谢蔺省下了,他不好干预这对兄弟的关系进展,只能寄希望于南橙早点恢复记忆,好让南柏别这么频繁地咨询他。
到了家居城,导购小姐姐笑眼盈盈站在他们面前,“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们来挑床垫。”南橙答完,偷偷去瞟老婆的眼色。
导购意会,这年头一块来家居城买床垫,不是要结婚的情侣,就是父母带孩子,普通的单身青年一般都在线上订,图省事。
她递了一张商品单给两人,特别指出了热销第一:“这一款很多新婚夫妇都喜欢呢。”
南橙抿紧嘴,心说他们配的连外人都看出来了。
“单人床,谢谢。”谢蔺直截了当打断了导购的推销。
老婆就这么想和他撇清关系吗?南橙心寒。
导购讶异,不过很快就接受了,两个人过来买单人床床垫,概率还是有的,她不该大惊小怪。
南橙赌气,一路没和谢蔺说话。导购推荐的床垫他都一一试了,没挑到特别满意的。
“试试这个。”谢蔺主动开口。
南橙还生气着,有点不情不愿,不过还是听话躺了上去。
谢蔺挑的这一款比刚才试的确实要好一点,南橙躺在上面,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怎么样?”导购问。
南橙没起身,赶走两人,“我在这再试试,你们去看看别的吧。”
床垫真的好舒服,他有点困了。
等导购带着谢蔺全部逛完回来,在床垫上试试效果的人已经睡着了。谢蔺付了款,约定好上门安装的时间,正想叫醒南橙,电话响了,他被通知原定要出庭的证人临时改主意,不愿意出席。
后天就开庭了,谢蔺不清楚那位证人是出于自身的原因还是接受被告方的贿赂不能来,总之他又有的忙了。
谢蔺得回律所一趟,亲自交代另外几位律师。
南橙睡得正香,导购刚成交了一笔单子,乐得照顾爽快的客户:
“先生,您可以先去办事,等这位小先生醒来,我会和他说明情况。”
把他单独留在这个地方,谢蔺有些不放心。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南橙睡得很沉,没有要醒的迹象。
谢蔺的目光在睡着的人身上逡巡片刻。
“麻烦你了。”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垫上,南橙掉进了一个陌生的梦里。
上次的夫妇再次出现,“他”被抱在男人腿上,听一个少年弹钢琴。妇人立在一侧,只要少年弹错一个音,手板就落了下来。
一曲弹完,少年连连呼痛,转向男人,“爸,我不介意你找个后妈,真的。”
“你自己不好好练习,还说要去考音乐学院,这样下去你考个鬼!”手板这次落到了少年的脊背上,疼得他蹿起,躲在他爸身后。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人家谢蔺和你一起练钢琴,参加比赛,奖都摆满一整墙了,你没这个本事还在和我杠什么远方和梦想?”
妇人恨铁不成钢,还要再打,少年忙抱起爸爸怀里的弟弟,拿他做挡,“谢蔺只是玩玩,又没压力,他要有你这个老妈,这会儿都要得抑郁症了!”
“行了,小柏,你别惹你妈妈生气了,”男人重把“南橙”接过,“你没音乐才能是事实,老老实实上高中考个商学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