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短情长》 第一章 咖啡婚礼 「你好，你是哪边的亲友？」收礼签到台的人员这么问她，「是新娘那边的朋友」她从包里拿出礼金，递给一旁坐着，看起来是在清点礼金的人员，「好的，请在这里签名，我帮你看看座位喔」刚开始说话的女生，拿出了一本本子，她签上自己的名字『顏若楠』，盖回马克笔的盖子，递回给对方，她抬起头，带着不安，却故作轻松的观望四方，这是她大学同学的婚礼，办在市中心高级的五星级饭店，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毕竟她的同学本来就是家境很好的独生女。 拿到自己的座位牌后，她转而到了新娘休息室，看看婚纱的感觉是什么，毕竟，她连男朋友都没交过，结婚…似乎离她还很遥远，门口还有饭店员工帮忙开门，「谢谢。」她低声道谢，走了进去。明亮而宽广的空间，装饰着鲜花，闪闪发亮「若楠！你真的来了啦！我还以为…」新娘看到她，兴奋的要从椅子上起身，只是裙子太澎，好像很难移动，她笑起来「怎么能不来呢，是你的婚礼呢」她走上前，坐在新娘前面的椅子上，看着面前闪闪发亮的人，美丽的人穿上美丽的衣服，会获得更璀璨的美吧！ 「你每次要找你出来，你都说上班很累…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新娘咕噥着抱怨她，「是真的啊！虽然这份国家铁饭碗不错，但还是累」她感觉自己笑的脸颊鼓起，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新娘嘟起嘴，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相信她的话。 「婚礼这么盛大还真不错，花了不少钱吧？」这年头，结婚也会花很多钱的，她到不是真的好奇，只是为了搭话，「是我公婆那边，你知道的，立铭家条件不错，还是要面子的」新娘这么说，她点点头，「昕媛，你跟立铭哥，是真的很配，希望你们永远幸福」她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像昕媛这样温暖大方的人，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谢谢，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的缘分」昕媛略带伤感的握住她的手，「这事强求不来，就等待缘份吧」她都单着这么多年了，好像也习惯了。 「别这样说！缘分是自己找来的，立铭今天有不少厉害的朋友来，帮你介绍呢？」说到这里，昕媛来了精神，微微睁大了眼，她害怕这样的劲头，连忙摇头「你当新娘还不够忙啊！别为我操心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怕生」她是真的恐慌于昕媛积极的劲，「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就按照你的步调来吧！说了这么多，都还没跟我拍照呢！」拉起她的手，她坐到昕媛的隔壁，顺着摄影师倒数的声音，恰当的露出微笑。 她带着刚刚领到的座位号码牌，交给门口的迎宾小姐，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本来就没有太多桌，她的座位在靠近门口的桌子。『朋友桌』这是上面的名牌，她笑了，指尖拂过那张纸，这场婚宴是採自助式的餐点，在证婚仪式结束后，就能各自取餐，回到位置坐下了，远远的看到前方热闹的景象，是新人双方的父母与亲戚吧！她浅浅弯起嘴角，就算是她哪天结婚了，也不会是这样的热闹吧，对于一个父母早逝、跟亲戚都不来往的她而言，这样的热闹与温馨的气氛，跟她本是无缘，昕媛邀请来的朋友也不多，而且有一部分是高中同学，她也不认识，安静的坐在一旁等待，是她能缓解侷促不安的解方。 会场的灯暗了一些，前方的管弦乐团演奏起婚礼进行曲，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把手放在膝上，如果是她的婚礼…她想演奏卡农的小提琴版，多年前，在书局逛街时，被那首歌抓住了灵魂，突然左边一黑，来了一个人匆忙的坐下，动作之大，让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方也跟她对望了一眼，是一个非常好看的人，说是明星也不为过，但应该不是，她从来没在影视中看过他，还是，是个网路明星呢？对方也直直的望着她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是不礼貌的，她别开眼，拉了拉自己的裙摆，重新把目光投向新娘新郎入场的大门——她拉开椅子，会场的椅子都是八人桌，她走到食物摆放的地方，简单的拿了些轻食，拿了一杯咖啡，她还没到想吃东西的时候，毕竟她假日都睡过中午的，她穿越散佈的人群，还要闪开不长眼会干扰到旁人的人，就怕咖啡洒到她浅色的外套上。 「啊！」她惊呼，那个坐在她隔壁的男人，忽然的站起来，在把咖啡洒到他身上跟洒到自己身上的选项中，她选择了后者。「哗啦」那杯冰凉的咖啡，洒到了她的外套上，她庆幸，刚刚拿的不是热咖啡，微微的叹气，她也不期待那人的抱歉，逕自脱下湿淋淋的外套，披在椅背上，里面的洋装又显得太单薄，在三月的天气里。「抱歉，是我不好」这时，那人才掛断了电话，对上她的眼睛，「没关係。」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喊来服务人员协助清理溼滑的地板，也拿起卫生纸擦拭脚上溅上的水珠，直起身来，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她本来就是个怕冷的人，原本还打算搭大眾运输工具回家的，不过，如果这样回去，可能会感冒吧，她飞快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忽然的重物搭到她肩上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迅速回头，只见那人脱下了他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他站的挺拔，比穿着高跟鞋的她还高出半颗头，里头的西装没有常见的三角领，白色的衬衫配着的是深蓝色的条纹西装，看起来清爽而不失俗气。 「不用了…」她本能的想要拒绝，接受陌生异性的协助，不是她会做的事情，虽然他是始作俑者，「你看起来，很冷。而且，这是我的错」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伸出手，拉了拉她身上宽大的外套，然后笑起来。她低头，也知道这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是有点好笑的，「两位客人，已经好了」服务人员动作很快，一下就收拾好了。 他从她身后，站到她面前，客气的帮她拉开椅子，以手势请她坐下，「室内还很温暖，离开时也要还你的」她坐下，想把那件沾染他气息的外套从肩膀下卸下，外套的材质是羊毛的手感，他看着她，应该是要说什么的，却被忽然的电话打断，「喂，嗯！好，我现在过去」他很快结束了通话，甚至都没有坐下来，「外套不用还我也没关係，你的外套…乾洗费是多少再跟我说」他从衬衫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陆先生？」她看着名片上的称呼，某间电子公司的陆元赫部长，她没听说过这间公司的名字，她对这方面没有研究。 「要怎么称呼你」他忽然这么问，「啊？我叫顏若楠，顏色的顏」她简单的介绍，「好的，顏小姐」他笑起来，那样好看的笑容，会让人失了理智，她细细的凝着，就像电视上的明星忽然跑到自己面前那样。 第二章 她与她 「部长！」从敞开的大门外跑进也是穿西装的人，奔到他身边，「那…等你联络我，再见，顏小姐」他彬彬有礼的朝她点了点头，便步伐匆匆的往外头走去，她被那样的笑容迷了眼，好一阵子都无法平復自己澎拜的心跳。「顏若楠…镇定一点…」她向自己低语，她穿上那件外套，是大了许多，毕竟男女有别，袖子太长也是问题，她折了两折才稍微贴身些，带着毛料衣服的气味，人的温度，以及舒服的木质气息，她默默的笑起来，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会追星追的失去理智了，如果是这个陆元赫先生，确实有这样的资本，而这样的人，通常也很有桃花，只是施捨给自己的一些，实在不必为此动摇，她到外头重新装了一杯热咖啡。 送客时，她避开了人群散开的时间，走在后头，「若楠，拿些糖吧！」昕媛见到她，从篮子里抓了一把塞到她手里，才看到她身上的衣服那样「你什么时候换了衣服？」「这说来话长…反正出了点意外」她是没打算解释的，过于麻烦，「这看起来是男人的衣服，是谁的啊？」郑昕媛果然是个八卦精，连自己的婚礼也不放过，「看起来很眼熟？而且，是高级的西装」申立铭不拦着他自己的老婆也就算了，还加入了八卦的行列，她无奈的叹气「是一个姓陆的先生的衣服，他借我的」她如果什么都不说，看起来是很难脱身的，「陆元赫吗？他有来？」申立铭忽然喊起来，她很意外他的反应是这样的，看来，是旧识吗？「你提过的，那个陆少爷啊？长得很好看的那个？啊…我没看到」昕媛的重点还是摆到奇怪的地方上了，这夫妇俩…「后面还有人呢，我就先走啦！」她瞄了眼后面等着的人群，她也不好佔用太久时间，「若楠，那个陆元赫…」申立铭想说什么她不知道，但觉得自己没必要听下去，她打断他「立铭哥，就只是一件外套而已，我会还回去的的，不是什么大事」她说，就是一个意外，被修正后，就会解决的问题。 「那个…部长？你的外套呢？该不会是忘在婚礼现场了吧？」帮忙开车的是他最得力的部属，「发生了一些事，我借给一位女士了」他坐在后座，想起刚刚那个顏小姐，是好久没有看到那么淡然的人，在那杯咖啡洒上她的衣服时，他已经在猜想她的反应了，可能是气红了眼、可能是破口大骂，但怎么知道她连表情都没什么改变，非常冷静的处理了一切，他忽然有些期待，与她再次见面的时候，「喔…对了，刚刚顾小姐打了电话来，说是有事情找您」「她不是去了日本旅游？怎么还打来了」他淡淡的回，顾翊华是他青梅竹马的妹妹，爷爷奶奶们是交情非常好的朋友，顾翊华一直以他的女朋友自居，但他…不喜欢那么黏人的对象，也讨厌那样的娇气，如果找不到他，顾翊华就会打给karl，丝毫不觉得这是一种骚扰。 急着离开婚礼现场，全是因为爷爷忽然让秘书打电话来，要他回总公司一趟，这通常没好事。他在大门下车，搭乘电梯到了爷爷办公室的楼层，「少爷到啦！董事长在里头呢」爷爷的秘书—陈叔叔，也在爷爷身边待了许多年，即使年纪大了，但学习新的知识也难不倒他，更别说，陈叔叔本来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陈叔。」他客气的叫人，轻轻点头，进了爷爷办公室。「阿陈说你去参加了婚礼？」爷爷坐在会客的沙发上，自己泡茶，他站着，「是，我的大学同学，申院长的大儿子的婚礼」他盯着自己的皮鞋，「医美诊所那个申院长？……」爷爷停顿了一会儿，抬起头看他，「坐啊！要我这老头子仰着头看你吗？」爷爷忽然中气十足的说。他坐下，陈叔叔端来一杯热的黑咖啡，他道谢，端起咖啡，那股香气，让他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还好是冰的咖啡，如果是热的…「听说翊华回来啦？」爷爷忽然提起翊华，「嗯，上个週末，但听说又去了日本玩」他抿了一口咖啡，放回桌面。 「你如果不喜欢翊华也没关係，找个好女孩结婚也就算了，家世什么的我们也不在乎」爷爷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开明的，全是因为他爸爸的悲惨婚姻，当年不顾一切的要求爸爸娶了门当户对的妈妈，结果两个人没有感情，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得整个家鸡犬不寧，也因为背景相当，谁也不愿意退让，最后对簿公堂—离婚。爸爸后来另娶的继母，家里只是普通的上班族，胜在个性温柔，会照顾人，跟爸爸感情很好，又生下了弟弟。「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也好，听话些」爷爷端起茶盏，满足的喝了一口，「元赫啊！你和元彦都是我的孙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只有你成家立业了，才能更好的把握住手上的东西」爷爷说的是实话，陆家的孙子不是只有他一个，外祖家当年也是显赫一时，可如今经营不善早已不如以往，他的优势也只有比弟弟大了十五岁而已。他知道爷爷说的是真的，也无法口是心非的说着自己不在乎，他也未必是要继承所有，只是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感觉……「知道了，我会努力看看的」他的回覆，让爷爷露出欣慰的微笑。 第三章 再见 回到家，她把那件外套脱下，果然，是个大牌子，她拿衣架掛起来，把名片也从皮包里拿出来，「陆元赫…」她唸着那人的名字，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是人的本能吧！又看了看自己悲惨的外套，应该是很难洗掉了，反正就外套而已。 两週后，昕媛从欧洲蜜月回来，说买了东西给她，邀请她去自己家。「老公，若楠来了喔！」昕媛一开门就朝房子里喊，拿了拖鞋给她，她穿上，跟着昕媛的脚步到了客厅的沙发坐下，「给！我在机场看到的，你平常用的香水」昕媛把品牌的袋子塞进她手里，「谢谢。有你真好」她笑起来，把袋子放到一旁，端起桌上的茶喝起来，茉莉绿茶，不是那种人工香精味，令人舒缓，「怎么样？荷兰的风车漂亮吗？」她满心掛念的，只有风景，「当然漂亮啦！你也该去欧洲旅游一次的」昕媛激动起来，拿起手机翻着照片给她看，她凑近，果然是好风景，「去那么远的地方旅游，还是要找到伴啊」她没什么亲近的朋友，跟叔叔婶婶一家出门又太过扎心，也没找到男朋友，一个人跟团，价值不高。 「若楠，你来了啊！刚好有件事问你」立铭哥走入客厅，是正式的西装打扮，「请说」她跟这两个人已经很熟悉了，说起话来也能轻松一些，「陆元赫找到我，问知不知道你的联络方式」乍然听到那个名字时，她有些愣，后来才想起是那个长得好看的人，「啊…他的外套还放在我那里呢，应该很困扰吧，我再联络他就好，他给了我名片，上面有电话」她偏头想了想，前阵子工作忙碌，假日也只想休息，而且，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不好假日见面吧！「嗯，他打给我，问跟你熟不熟，我没把你的电话给他，你再自己看着办吧」立铭哥这个人的一大好处就是很有共情力，就算对方是她这种心思敏感的人，也可以把话说得很好，「没问题，我回家后传个简讯给陆先生」她对于不在行的事是有逃避心态的，但还是要解决的。 她传去讯息『陆先生，您好，我是顏若楠。抱歉这么晚才联络，您的衣服我已经乾洗好了，您方便什么时候见一面呢？我将衣服转交给您』她的文字冰冷且客气，但，对不相熟的人，本来就是如此的吧！世界上有待任何人都亲近客气的人，也有像她这样，待任何人都冷漠的人。『顏小姐方便明天见一面吗？在我的公司碰面，我将地址传给你』他的讯息没多久就传来了，明天吗？週一的晚上，她是没有週一症候群的人，但还是疲倦，坐在沙发上，她把头轻轻靠在墙上，『好，我大概七点半左右会到』她查阅了距离，在交通方便的首都是不远，只是略微麻烦而已，『好的，明天见』他这次也很快就回覆了。她这么爽快答应的原因，也只是想赶快解决这件事情而已，不要让她平淡无波的生活產生动盪，她禁不起那种来回拉扯的感觉，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是空虚的。 「来早了呢…」她站在他公司的大门，可能是下班时间，一波一波的人从大厅走出，大楼的玻璃窗却仍然亮着，她现在都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型态，上班族啊…是很辛苦呢！她想着，突然想起立铭哥说的，这位陆先生是这家公司的继承人，这彷彿是她的小世界里第一次出现这样有钱的人，而且这个人还长的好看，跟那种出现在杂志上富二代很不一样，原来，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她陷入自己的思考中。忽然，见他从大片的玻璃门后出现，身上穿着合身的衬衫，走动的间隙，风衣飘起，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他低头跟那些人说了什么，似乎是看见了她那般，是错觉吗？她拉了拉自己肩上的包，他周遭的人也会跟他打招呼，她就这样的看着。直到他走到她面前。 「走吧！这时间，你吃过饭了吗？一起吧？」他从她手里接过纸袋，礼貌的向她比了个请的手势，顺手拉着她走进了玻璃门后「你要跟我吃晚餐？」她是感到惊讶的，在她心里，一起吃饭是要有一定交情的，如果不是为了公事，她寧可自己吃饭也不愿意和其他人共餐，「正确来说，我请你吃晚餐」他笑起来，「我…」她是想拒绝的，「走吧！电梯来了」他不知道何时已经按下了电梯按钮，「好…」她招架不住过于热情的人，随着他的脚步进了电梯。不得不说，这是一场令人放松的晚餐，她对着不熟悉的人，也难得能有说有笑，陆先生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还蛮会聊天的，「听立铭哥说，你们是大学同学」她选择相对安全的话题来说，「申立铭吗？我们没有到很熟，他家是开医美诊所的，他居然去读商也是意外」他笑着说，谈话过程中不会一直死死盯着她，这样让她好受许多，「也没有不好，人生有很多选择」这话通常是她劝别人的，她的人生，她会牢牢掌握并规划着。「当然，你是立铭的朋友吗？还是新娘的？」他问起，「新娘是我的大学同学」她据实以答。 吃完饭后才发现外头下起了大雨，她抬头看着路灯下的水滴，下的很密，「你有带伞吗？」他忽然问了一句，打散她赏雨的心情，一边又看他脱下了外套，他该不会是要跟她演起电视剧的情节吧？男女主角在雨中盖着外套奔跑那样，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伞，小巧的米白伞面上有精巧的格纹。她撑开来「介意跟我一起撑吗？」她往前走一步，回头望了那人一眼，「当然不介意」他上前一步，接过她手中的伞，走近她一些，她虽然内心慌乱，却还是保持着微笑，「顏小姐…我可以直接叫你若楠吗？」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盯着地上的水洼，「好」她抬起头回答，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她先别开了眼，看向其他地方这才发现他左半边的肩膀被雨淋湿了，她的伞还是太小了，她拿出面纸，吸去一些水珠。「谢谢，你人真好」他笑着说，脸上有一边居然是有酒窝的。她以为这样的亲近代表着不同，也以为这样就会有所谓的未来——一直到她在社区门口下车时都是这样的想法。 他送她回家，那时的她已经看起来很疲倦了，「你都几点起床准备上班？」他的直觉，她可能是休息时间不够，「大概是六点？因为还有交通时间」她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好早」他才忽然意识到，在一天的结尾还拉着她吃饭，会造成她的负担，那…也许只有週五了，因为週末可以休息，她说她是公务人员，週休二日应该是基本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解开安全带，要打开车门下车，他原本还想下车帮她开门的，才发现眼前的人跟顾翊华是完全不一样的，「…不会，谢谢你下班后还来找我」他訥訥的回，这是下意识的客套，「别客气，小事情」她略略侧过头，没看他的眼睛，浅浅的笑了，准备下车，「那个！我之后，还能找你一起吃晚餐吗？就…吃晚餐这样…」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他不是这样的个性，他却隐约的知道，是因为怕眼前的人拒绝，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好，再联络吧！晚安，陆先生」她这次转头过来看他了，「晚安，若楠」他说，她答应了！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情不自觉的变好，连说话的语气都和缓许多。 第四章 鬱金香的花语 回到家，拿出袋子里的外套，他看到的画面，是那日披着外套的她，那样盈盈而立的样子，手机忽然的响起来，是顾翊华，他接起来「怎么这时候打来了」他并没有很想接，「没事不能打给你吗？我从日本回来了，想见你一面」顾翊华说话向来是这样直接，「我们没有见面的理由吧？而且我很忙」他拒绝的也很直接，面对一个骄纵的富家小姐，他在相处的过程里只觉得烦的慌，「陆元赫，你跟我认识这么久，就没有半点感情吗？」顾翊华的声音尖锐起来，他只觉得头疼「没有，我跟你最多只有妹妹的情感，其他什么的没想过，我工作一天很累了，你如果没什么事，我要掛电话了」他话才刚说完，电话便被掛断了，他叹息，他也不想把话说的那么不留情面，只是不这么说，顾翊华像是不能明白那样，总是纠缠着，碍于两家爷爷的好交情，他一直都戴着面具忍耐着，也是这两年逐渐忍不下去。 顾翊华的外表、家世、学歷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凡事都好的对象，也未必适合自己，他是很清楚的，自己就算单着一辈子不结婚，也不会跟顾翊华结婚，如果跟顾翊华在一起，也就是重蹈父母的歷史而已…他敛下眼，他的缺憾，也有一部分是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吧。 『若楠，这週五有安排了吗？我想跟你一起吃晚餐』在开会的间隙，休息的十分鐘里，他忽然想起很久没收到她的消息了，拿起手机传了讯息过去，顏若楠，似乎是个不主动的人。『这週五我们部门聚餐，下週五可以吗？』她虽然是拒绝了，却也不完全是拒绝？『可以，你这週五聚餐是去哪里吃？』他微微向后靠，揉了揉僵硬的脖子，karl拿着罐装咖啡进来「部长，会长找您过去一趟」「我现在去，就让大家先回家吧，明天再说」他从椅子上起身。爷爷居然要让他到美国有合作的厂商观摩一段时间再回来…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手机放在办公桌上，顏若楠已经回传了他传去的讯息，是一间餐厅的名字。『那。我们下週见，我去接你，再把你公司的地址传给我』他只是，很想见她一面，在这样疲倦的情况下。 他那天特别排开了会议，也让大家能在週末前准时下班，「你好，需要什么呢？」在她上班的机构附近，他发现了一间花店，收拾整齐，乾净明亮，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我想要一束花，精巧的」他想着，如果是顏若楠，应该会喜欢小巧包装的花束吧？贸然的给她一束玫瑰，可能会造成反效果，「是要送给谁的呢？这样方便挑选花朵，还是您已经挑选好了」店员迎上前，询问着他，他看着玻璃门后的花朵，一束一束，五顏六色，「是…送给女生的，还是你有推荐的？」他没有主意，毕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只是听她说过，她有买花的习惯，「女生啊，如果是活泼开朗的，太阳菊很不错，如果是气质型，鬱金香是最好的」店员说着，指向了玻璃门后的粉色鬱金香，倒跟若楠很像，「这不错，就这个了吧」他指向他看中的那花，店员点头，抽了一把出来包装。走出花店，夏日的晚上吹着凉凉的风，他捧着一束花，在门口等她。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某次和她吃饭时的对谈。他们一起吃了烤肉，「你不觉得我很难相处吗？」她忽然这么问，他夹起烤网上烤好的肉片，放进她的碗里，「有人这么评价你了吗？」他直觉的反应，是有人跑到她面前说了这句话，「谢谢…」她指的是他烤好的肉，又接着说「不是。只是有太多人说，认识我没多久时都觉得我难以相处，冷漠的像冰，总是有距离感」她夹起那块肉，沾了沾酱，又放回了碗里，见他没说话，又继续说了下去「可是你很不一样，你是很少见的，还会愿意继续联系我的人」她说着，笑了起来，自嘲般的。 「我不喜欢过于热情的人，那样，让我感到负担」他想了想，想起顾翊华纠缠的感觉，皱起眉头，又从墨黑的盘子里夹起一块肉来烤，他应该也是天生冷漠的人之一，「我也是，那样的热情，让我感到害怕」她笑起来，这次的笑容多了些开心，弯起眉眼，似乎是被同理的开心。「你…没有不好相处，你平静温和…嗯，有时冷漠也没有不好」他又烤好了一片肉，戴着手套拿起生菜，包进肉片，然后递给她，「谢谢！那个，换我来吧！你都没什么吃」她恭恭敬敬的收下，就没差站起来鞠躬了，她伸手想拿过夹子，他拒绝了「我来之前才吃完午餐没多久，而且太累没什么胃口」这是藉口，其实就是希望她多吃一些东西罢了，「你多吃一点，你最近不是工作很忙，看起来瘦了」他又烤了一些蔬菜，「确实是瘦了一点，有可能是因为我上礼拜感冒的缘故」她舀起一大口饭，放进嘴里吃了起来，他看着她享用美食的表情，也不自觉笑了。 「就算被这样评价，我也无法改变自己，有些人天生热情好客，我就不是，我喜欢，默默的观察，直到我认为值得」她后来，在回家的路上是这样说的，「值得？值得什么？」他顺着话尾提问，「就算最后被背叛、被伤害也没关係的，值得」她很快给出了答案，他没接话，他想，也许是她反覆思考了很多次的结果，「也是。」但是，他还是被这番话稍稍震撼到了，有些人确实是如此，感情太少而浓烈，无法公平关爱着所有人，却会对自己认可的人，付出全部的自己，他觉得，这样的人比起博爱的人，更为…真实。 「等很久了吗？」她已经尽量准时下楼了，在公司一楼的玻璃外，发现他等候的身影，他穿着衬衫等着，一定很热吧？现在是炎热的夏季。她快步奔向前，「还好，有风，这…给你」他脸上带着笑容，没有不悦，然后，塞了一束花到她怀里，她来不及反应，也没想过他会带着一束花给她，陆元赫…真的知道送花给女性的意义吗？「好漂亮的花，是粉红色的鬱金香耶」她也喜欢这种花，只是太过珍贵，鬱金香价格不便宜，在夏天又难以保存，用来当作花束是很难得，「是啊，总觉得，跟你很配，上车吧！」他始终带着笑，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她觉得小鹿乱撞，有些失了平静。他没有牵起她的手，只是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那种若即若离，是不是人们口中的曖昧？他专心的开着车，她专心的看着花。 回到家，她拆开了花束，「鬱金香啊…」找了个漂亮的花瓶，把他的心意全放进去，这一大束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她抚摸着柔软的花瓣，不是买不起，而是一掷千金只为短暂的美，太不划算。不过，她很珍视他的心意，毕竟，是第一次收到异性的花。电话发出震动的声音，她从地板上起身，捞过皮包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他，「喂」她说，「我打电话来，是刚刚忘了提醒你，那个…鬱金香怕热，店员说要放在凉爽的地方」他说，他的背景听起来很安静，她笑起来「我知道喔！我也喜欢这种花」她说，一方面又失落他打来只是为了交代花的事情，「啊…那就好。」他说完，短暂的沉默，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元赫先生。你假日通常会做什么」总觉得这样掛了他打来的电话，有些可惜，她随意找着话题，「假日吗？有时候会进公司，大多时候是待在家，处理工作」他顿了一下，她原本以为他要发表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结果也是工作吗？「你别这样，我的工作对我而言很重要」他的话语，还带着撒娇的意味，「我知道，你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见了那么多次面，她对这个男人也有了一定的认知：长得好看，所以有很多桃花，却不是好亲近的个性；因为经济不错，买东西、吃饭不看价钱的；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工作，想要向其他人证明，他的成功不是因为他姓陆，而是他本人就是优秀。 第五章 远行 这天，她在超商的报刊杂志区，买了一本週刊。「这样是120元」店员说，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500元递给店员，收回找零和收据，她道了声谢谢，带着杂志往门口走。她并不是喜欢看杂志的人，也对这样的报刊没有兴趣，会购买，只是因为封面印着陆元赫先生的脸。回到家，她才打开了杂志看起里头的文字，写了什么呢？这是年轻人的时代，陆元赫先生长得好看还聪明又有能力，这是社会古往今来最喜欢的标竿，外貌好看的，总是获得额外关注与宽容，不管是否欣然接受。其中有一段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q:陆先生目前单身，对未来的伴侣有没有什么要求或喜好？a:外表不是最重要的，但在个性上我希望对方是独立聪慧，谈吐有道的女性』这让她陷入了思考，她符合这样的叙述吗？似乎不是，闔上书，封面的陆元赫笑的阳光，她也不自觉勾起笑容，她居然，会跟印在杂志上的人传讯息、吃晚餐、聊生活锁事啊。 这些日子里，陆先生时常会传来问候的讯息，每週五他们都会一起吃饭，她也没让他一直付钱，偶尔也是由她买单，但也是很少数的情况，「所以，你爸妈都不在啦，你一个人生活，难怪这么独立」他听完她的家庭故事后，是这样的反应，「对。」她只简单的回覆了一个字，对于想要亲近的人们，她会将这段往事道出，观察对方的反应，更进一步的确认是否要交出自己的真心，她的心太小，无法装下太多人，「如果有一个人能陪着你，那就不会孤独啦！」他笑着说，把切成一半的松饼分享给她，「也许吧…」她不能确认，如果那样一个人出现后，她会不会变得比较开阔，「我爸妈离婚后，我也常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他说出的话，让她也有同样的感受，她切了块松饼，放进口中，「我以为其他人的生活都好好的」她勾起嘴角，她是很常觉得人生不公，但如果别人生活也是如此，那其实，人生也不过如此。 「你看。」他的忽然凑近，令她睁大了眼，不太习惯这样过于亲近的距离，对任何人都是，他手机萤幕上的画面是他参加杂志访谈的新闻，「我看过了…」她停顿下，还是决定说出「那本杂志我有买，那天去超商看到的」她不愿隐瞒，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真的？」他笑起来，相对于她的孤傲冷漠，他真的是阳光开朗的人，但又感受不到他的真心，所以，她一直不敢交付自己的心，怕变成笑话，「嗯」她噙着微笑，淡淡的，「要拿来让我签名吗？」他开着玩笑，「这又不是你的书，如果有一天你出了自己的书，我一定会请你签名的」她说。 跟顏若楠相处这些日子，他大概也对她的个性有所了解，她喜欢静，并不是指她无法热络，而是她一个人待着也很好；她脑袋中充满很多奇妙的知识，相较看的见的资讯，她更喜欢研究那些未知的没有答案的问题，他觉得，她安静的时候都是在想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她很会说话，有时可以说的让人如沐春风，有时却又像冰封的箭矢般直击人心，而她，会因为自己的猜想正确而感到开心。『有些话不是不说，只是因为说出来很伤人，所以我保持缄默』她的眼神尖锐着，带着浅浅的笑，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如果想真心刺伤一个人，她具有那样的能力，像她提起她的叔叔婶婶那样，犀利而直接，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平和的。因为她的难以接近，他能篤定顏若楠是喜欢自己的，那是一种感觉，因为眼前的人如春风般柔和的笑容，因为她允许他过分的亲近。 是一样的晚餐时间，「我下週开始，要到美国一段日子」他在晚饭的末尾这么说，她看着他「旅游？还是工作？」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在晚风中散步，顶多是亲近的朋友而已，她不该有那么多的情绪。「工作，大概要去一年，去谈生意，顺便进行技术交流，我们——」「继续保持联络吧？你也可以和我分享不一样的风景」她截断他的话，他的动作一顿，由下而上的眼神扫过她，她忽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过于在意，几乎是立刻的「不，是我太轻率了，你是去工作的，应该会很忙吧」她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任何人的去留都是有时限的，她跟陆先生也一样，他笑起来「再忙，也还是要休息的，我会传讯息给你，你有空再回就好」他真会说话，化解了她的尷尬。 她坐在隔壁，今天喝了点酒，请karl来帮忙开车，她微微打了呵欠，「睏吗？瞇一下呢？」他问，她是在公家机关上班的，好像很早要起床，所以他们吃饭通常都约在週五，再由他送她回家，「我昨天没睡好，今天都很睏」她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是很累，他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车子开着开着，右肩忽然一重，他发现她睡的倒在他肩上了，身上盖着他的外套，交叠着腿，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上，他心下一动，鬼使神差的摸上她的手，那样的冷，吓到了他，也让理智回到脑袋中。他是疯了，这是骚扰。「部长…那个顏小姐家到了」karl没有向后看，朝着前方说，他看了看手錶的时间，才过了十分鐘，再让她睡一会吧！ 「谢谢你送我回来，晚餐很好吃」这是她一贯的礼貌，「别客气，和你一起吃饭很开心」他回答。她给了一个笑容，关上车门，径直走向社区的大门，「部长，要出发了吗？」karl这样问他，是不是连秘书都看出了他的眷恋？「等她进去吧！这样我比较放心」他的眼神，没有离开过她，她的身影在逐渐变小，忽然间，她回过身，往他的方向奔来，停下，敲了敲车窗，他按下车窗，她把身子微微探进「忘了祝福你，到了美国一切顺利」「……谢谢。」他想说些什么的，或是做些什么的，应该拉住她亲吻，应该拥抱她的，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道了谢，再度目送她走进社区大门—— 「部长，你应该是喜欢那个小姐的吧？那为什么」karl是最了解他的下属，也向来是个有话直说的个性，「喜欢又如何呢？我要去歷练一年，我希望她能好好的」他一直挣扎着的也是如此，如果轻易开了口，确认关係，那么家里的人一定会来了解，还有顾翊华呢？一定会来找她麻烦的，而且，他也还不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人，目前只是觉得能见面吃饭说话感觉很不错，但其他的…他看向外头的风景，「您身边很少有像顏小姐这样单纯的人了」karl看人太准，他勾起唇角，比起许多里外不一、一心想攀高枝的人而言，若楠确实乾净，无论是内心或是感情经歷，她都跟他遇到了名媛很不同，虽然单纯，但谈吐气度却好，总是光彩熠熠，自信无比。 第六章 爱与他人 她回到家，这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才完整的释放自己。刚刚陆元赫先生的行为，这算什么呢？她把全部的自己都说出来了，她破损的童年，父亲的软弱与不负责任；妈妈是负责养大了她，却也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撒手人寰，她的世界，每当在稍微放晴的时候，就下起绵绵细雨，她只是习惯一个人，不是喜欢一个人，她的坚强与自信，好像都不是她。原本以为这个陆元赫先生，可以陪着她走过一段时光的，她不喜欢对人付出真心，就是担心这样的真心，会带来习惯，她习惯回到家有妈妈的身影、她习惯受到委屈时找妈妈安慰，但就是忽然间，妈妈不会再出现了，遗留下她，撑着伞，站在人生的道路上，慌乱是无用的。她知道，陆元赫根本没把她当一回事，她就是一个一起吃顿饭的人而已，说不定连朋友都称不上，何况是她幻想的爱情，牵手、拥抱、亲吻……她蹲下来，低下头，又拨开自己的长发，没关係，没关係的，顶多就是这样。 会遇到其他喜欢的人吧，更喜欢的。一切都等到时候再说吧！一年很快就过了一大半，他在美国的工作安排的很顺利，学习到的技术？合作的公司，都能让灿荣电子变得更加强大，爷爷预计明年退休，把董事的位子交出去，他也许会更接近公司的核心，他应该是要跟人分享这个好消息的，却不知道要找谁，想起若楠的脸，计算了时间，他打了过去。 「喂」是她的声音，「吵醒你了吗。你那边很晚了吧」他看着自己窗外的亮光，「还没睡，不过，确实是很晚了」她的声音淡淡的，「我打来，只是想和你聊聊，听你说些生活中的事情」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找个能说话、能听懂他说话的人，「我最近过的不错，工作还顺利，你呢？还习惯吗？」她关心着，「不太习惯，食物不好吃」他怀念着家乡的食物与味道，那些热腾腾的食物，跟她一起吃过的晚餐，「呵呵，如果想吃好吃的，就抽空回来几天应该可以吧？」她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他似乎能见到她笑起来的样子，「过段时间可能会吧，刚好有假」他说，如果能和她见一面，就更好了，「那很好啊！」她应和着，然后陷入沉默，最后，仍然是她先开了口「我同事介绍了她哥哥给我认识」这样猝不及防的一句话。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只知道自己心里不舒服，「那很好啊」言不由衷，他的理智是可以理解的，若楠在普通人眼里是非常优秀的，长相不错、学歷不错、工作也不错，谈吐与打扮也好，这样的人从没交过男朋友才是让人不敢相信的，「嗯，我们这礼拜五要去吃饭」她说，不知道她的表情是怎样样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那样，他看着窗边的反射，他的表情，嘴唇紧抿，眉头轻锁，「礼拜五啊…对方几岁了，是做什么的？」他问着，属于他们的礼拜五，也会属于其他人了吗？他想知道对方是个怎么的人，条件有多好……「大我四岁，是软体工程师，我同事给我看过照片，斯斯文文的」她的声音明明很温和，却有些刺耳，「那跟我比起来呢？」他脱口而出，却有些后悔，不该那么衝动，电话那头很安静，「跟你比起来啊…为什么要比较呢？我有些睏了，晚安，元赫先生」她反问他，他说不上来，「嗯，晚安，若楠」他听到她掛断电话的声音。 她掛了电话，萤幕上的时间是00:06，是真的很晚了，她早该睡了，早上六点要起床的，此刻却没有睡意，深深吐息，她是有些小心眼，还特地跟陆元赫提起林先生的事。她拉高被子，把自己埋进熟悉的空间里，「不喜欢我…那干嘛还问那么多…」她咕噥着，跟陆元赫比起来吗？任何人跟他比起来都是不能的吧！他们说过的话，一起欢笑的时刻，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是，对一个无法寄望的人，她无法虚掷青春的等下去，而且他们的背景相差太多，他是富二代，她只是普通人，陆元赫只是想和她谈场恋爱，或许，连恋爱都不是…她闭上眼，算了，不要再想。她是不可能问的，不可能问陆元赫，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想法，想要和我在一起吗？她没谈过恋爱，对爱情的想像都来自电视剧或是小说，会不自觉的美化他的行为，觉得他对自己是特别的，只是，有次同事约她週五吃饭，那时每週五都跟陆元赫约好了，所以她婉拒了，跟同事说那改约其他日呢？同事是这样说的「不好吧？我们上班都那么累了，约週五还有明天可以休息」，陆元赫一週七天基本上都工作，其实没差，但对她的确是如此，「你週五都不行啊？跟男朋友约好吃饭吗？」「不是男朋友…是好朋友」她说，「那个男的吗？会来接你的那个？」同事偏头想了想，「我们真的只是朋友，我没有男朋友，还等着你介绍呢」她笑着说了过去，所以后来，那同事介绍了哥哥给她认识。 她也以为陆元赫对她是抱持着好感的，所以约她吃饭、开车送她回去，跟她聊着人生的点点滴滴，但是，最后她等来的是他的远行，还好……还不到很喜欢啊，还好……还没有交出所有的自己，所以，介绍一个好的人给她，也是好的。他应该不会再联络自己了吧！「若楠，这是我哥哥」同事向她介绍眼前的男子，戴着细框眼镜，衬衫和休间裤，「你好，我是林安浩」那人伸出了手，那是一双好看的手，「你好，我是顏若楠」她没让对方尷尬太久，握上了手，那是人的温度，她忽然想起陆元赫的脸，他们，连客气的握手都没尝试过，真是可惜了…她带着遗憾的神色，松开了对方的手，介绍人先回去了，剩下他们二人吃饭，这顿饭，吃的客气而拘谨，在谈吐中，能感觉得出来，林先生是个不错的对象，个性温和，不疾不徐，会耐心倾听，如果感情是细水长流，那其实真的很好，「我开车来的，送你回去吗？」是客气的询问，夏天的天气，夜晚也还是炎热，「不用了，我搭捷运回去就好」她婉拒，第一次见面，她也需要一段寂静的时间，可以梳理自己的感觉，想一想要不要继续下去。 第七章 愚人 手机忽然传出讯息声，她放下擦乾头发的毛巾，心里是期待陆元赫传来讯息的，却是林安浩先生，『若楠小姐，今天跟你一起吃晚餐很开心，我已经期待下一次见面了』他的讯息也跟人一样，像春天温柔的风，陆元赫是夏天的热情，『我也是，下次见』她想起安浩先生，是有好感的，如果顺利的在一起，那么也会幸福的吧。 陆元赫不在的日子里，也跟她之前的日子没什么不同，她照样上班、下班，假日时去参加瑜伽课，看场电影，去书局看书，吃顿好吃的餐点，好像也很好。只是偶尔会怀疑，是不是真的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她所有感受到的，来自陆元赫的，会不会只是一场她的梦呢？自从讲了安浩先生的事情后，陆元赫连讯息都不传了，她也没有那般无理，脸皮也薄，自认没有任何缘由去打扰他。 她只剩在报章杂志中会看见陆元赫的消息了，一些有趣的网路小报，会偶尔刊登陆元赫与金发美女的消息，一个备受期待的商业黄金单身汉，在美国的艳遇，最后，她学会了不再看，不再在意。 安浩先生是个好人，也像标准的理工生，一切都是循规蹈矩的，没有浪漫和惊喜，却也没什么不好，现实生活的感情似乎就是这样吧！但是…她会时不时把陆元赫拿出来比较，如果出现过一个如太阳般耀眼的人，是不是任何人都会失去光芒，这样是不公平的，至少目前是，她应该要拒绝安浩先生的好意，如果他提出，她需要整理好自己的心，「若楠小姐，那个…我很喜欢你，如果可以，能成为我女朋友吗？」安浩先生连告白都是这么温柔，她说不上来第一次被人告白的心情是什么，愧疚…抱歉？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是我，我还没准备好自己的心，我…」她也觉得自己的心态有很大的问题，她已经喜欢上陆元赫先生了，还没放下，又如何能爱人呢。「我听我妹妹提起过，曾经有一个追求你的人，我能问吗…那个人呢？」安浩先生也没有脑羞成怒，还是把花递给了她，是一束鲜艳的红玫瑰，她落下泪来「…他啊，去了美国，很突然的，对方可能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是我想太多。对不起，我是个差劲的人」她感受到脸颊冰凉的泪水，越擦越多，「对方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所以你才这么喜欢他吧」这是安浩先生安慰她的话。回家的路上，她不断在想，原来，这是喜欢啊！她最终还是喜欢上了那样高不可攀的人。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拒绝幸福的可能，她是个愚人。 那日早晨的地震，让她从睡梦中吓醒，放在桌上的玻璃杯被摔到地上，她想起身打开门，却被地震晃的站不住脚，不知道该不该下一秒就奔出门，她只能待在大门旁，祈祷一切赶快结束。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是吓了一大跳，她关上大门，回到房间拿手机，这么早，是谁打电话来？来电显示，居然是久久没联络的陆元赫打来的，「喂」她握着电话的手还在颤抖着，按下接听键「你没事吧？」他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为什么这么问」她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没头没尾的??「刚刚的地震，我这几天回来帮我爷爷过生日，新闻说捷运停驶了，我载你去上班」他忽然霹靂啪啦说了一大串，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因为能见到他而感到安心，「…不用了，我可以叫计程车的」她的理智还在，她蹲坐在房间门口，「计程车怕是不好叫，我去接你，半小时后到，待会见」他通常都很快就做好了决定，「好，麻烦你了」她今天还是要上班的，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而且，她真的很想他。k 网路上讯息一堆，都是地震相关的，关心的讯息也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及陆元赫的关心温暖，在她需要帮助时，给予实质的支持。婶婶也传来讯息，问她家里还好吗？她照实回覆了，一个阵亡的玻璃杯，其他都还好。她其实还没回过神来，走出电梯时都是恍神的，「早安」楼下的物业人员向她打招呼，她点了点头「早安」，走出大门，看到他站在车边，好像是真的很久没见到面了，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快一年的时间里，那些零星的讯息和电话，都不及亲眼见到的亲切，她不知哪里涌起的衝动，想要衝上前紧紧的拥抱他，透过肌肤接触的温度，让那些委屈被弭平，纵使她知道，一切都是她的决定，与任何人都无关。她移动脚步，向他走去——他抬头看见了她，也往她的方向走来，然后，猝不及防的抱住了她。一瞬间，她的眼前只剩他黑色的衬衫，她先是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被异性抱在怀里，高度、温度、香气，那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但是，不讨厌，于是她抬起手，环抱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前。 他没想太多，只是想拥抱她，那些喧闹许久的念头终于得到实践，怀抱松开时，她的耳朵红了，是很想吻她的，但毕竟是在大街上，他还没疯，「为什么…要拥抱我…」她的眼里水亮亮的，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走向车子，「因为想要这么做。」他照实说出。「你和那个林先生在一起了吗？」他问，如果她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么对她那些澎拜的念头，他会压抑着，「哪有那么快呢…才认识两个月」她囁嚅着，扣上安全带，他撇唇，两个月又如何？如果要在一起，认识几个小时也不是不行，所以他给出了结论「你没有很喜欢他」，顏若楠的性子他还算了解，她是矜持但不是逃避的，「啊…」她只是发出了单音，没有承认、也不否认，「我很想你，总是不自觉的…想你」他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他是很少跟人说出自己的真心，深怕被当成弱点，他这样的个性，有一部分可能也跟家庭有关，爸妈…没有让他看见爱，甚至连亲情也没有。 「如果想我…你随时可以打电话过来啊」她的手紧抓着安全带，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窗外，这是在不好意思吗？他踩下油门，把车子平稳的驶出路面，「我以后都会的，话说，你需要买什么到公司吃吗？」他问，看她只背了皮包下来，应该也放不下早餐，但…她应该是吃早餐的吧？「我想去买咖啡」她说，「你是一天一杯咖啡的人吗？」他问，他自己一天可以喝好几杯咖啡，虽然很伤身体，但不这么做，好像很难保持高强度的工作。「是啊！一天一杯咖啡，可以开啟新的一天」她笑着回答，问他「你喝什么？」，他把车停在路旁「你买什么我喝什么」他回，「好。」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力的关上车门。等待的时间通常是厌烦的，但也许是因为期待或是喜欢，所以这次，也还可以。 第八章 爱恋 「我来了～」她的语气末端彷彿有波浪那般，屈身坐进车内，递给他一杯饮料，他打开来喝了一口，居然是黑咖啡吗？「你喝什么？」他问，「黑咖啡，你不喜欢吗？」她重新系上安全带，「不，很喜欢…只是，我以为你会喜欢拿铁」但仔细想想，那杯泼到她身上的咖啡，也确实带着黑色的色彩，他笑起来，如果不是那杯意外的咖啡，也许，他们根本不会认识，「你和我想到的应该是一样的」她伸手点了点他的脸，「应该是。」他回答。 后面的车程里，他们分享着彼此这段时间的变化，「你和那个林先生…真的没有在一起吗？」「都说了没有了。我的心很小，我无法同时喜欢太多人」她说的喜欢似乎也不只是爱情的喜欢，而是那种对人的重视，「那你呢？美国的美女热情又大方，没有交个女朋友都可惜了」她果然是擅长反击的，他笑起来「没有遇到喜欢的啊」逢场作戏可以，但遇到想把心也一起分享的，太少了，肉体上的衝动，对他而言，不足以支撑一段感情。 她上班的地方很快就到了，「那个…谢谢你，今天捷运确实很混乱」如果没有他，她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难叫到车去上班，而且又是额外的支出，「嗯，我等等会进公司，你下班后来找我呢？一起吃个饭，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晚餐了」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她没有多躲开来，也没有习惯性的蹙眉，只是笑的很温柔「好。我去找你」她很爽快的答应了，「到了发个讯息给我，如果我没看到，发给karl也是一样的」他笑的更灿烂，配上梨涡，更显开心，「那我们…晚点见」她笑着说，几乎是有些恋恋不捨的关上车门。她今天一天，都显得格外喜悦，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程度，「是发生什么好事吗？今天…感觉不该这么开心」还是她的午餐好伙伴，安浩先生的妹妹——安慧。「没什么」陆元赫还没说跟她互诉情思呢，只是稍微亲近了一些而已，她不想说出没有把握的话，「嗯～很可疑喔」安慧显然不是这么好呼拢过去的，瞇起眼睨了她一眼，又滑着办公椅回到座位上了，她低笑出声。 她站在他公司的大门旁，看着高楼，『灿荣电子』几个大字，不知道该怎么想才是正确的。「顏小姐，等很久了吗？部长在开会，有先吩咐我带您上楼喝杯茶」远远的跑来一男子，她知道他，就是陆元赫口里的karl，她见过几次，却一直没有机会真正说上话，「你好，麻烦了」她微微欠身，左手抓着皮包，起身时捲曲的长发落回肩上，「您客气了，请」karl是笑的客气而拘谨，她走进电梯里，也还有人陆续的进来，她松开笑容，就只是观望着，他的办公室收拾的很乾净，超过下班时间后，也没什么员工了，「顏小姐，请用」karl按她的要求，送来了一杯热茶，「谢谢」她接过，吹了一下，才抿了一口，是茶叶的味道，「这么晚还喝茶，不怕睡不着？」陆元赫的声音突然出现，她放下杯子，站了起来「不会，我喜欢茶」她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眉眼中看出喜欢，不是都这样的吗？能感觉到旁人的喜欢。 「晚餐你想吃什么？」他把刚刚开会用到的文件放到桌面，见到她，就觉得心情好，「外面下雨了，吃点热的好像不错」她站在原地，眼里闪着光芒，办公室里剩下他们两人，他走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他伸手抱住了她「好累啊」他把脸贴在她头上，只觉得她是那样纤细，她倒没有早上那般的僵硬了，双手环抱上他的背，轻轻的拍了拍「最近还是那么忙吗？」「是啊，要不然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在开会…」他笑起来，说是开会，其实就是跟上头的匯报，爷爷一直想把交给他，偏偏爸不同意，他敛下眉眼，也许…结婚生子是必要的了，看见她略显疑惑的眉眼，他伸手摸摸她的脸「走吧！我们去吃火锅」他走回位置上，拿起公事包和外套，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十指交扣，她的手柔软细緻，「那…那个…手」她结结巴巴的，低着头看着他们相握着的手，真是单纯的女子呢，不过就是牵手而已，「牵手，不是恋人会做的事情吗？」他反问，「…恋人？」她看着他，带着探询的意味，「是啊，恋人。」他肯定的回答，选择在一起，甚至同床共枕的人，至少是要让心里舒服吧？他喜欢顏若楠什么呢？第一次见面就被她的淡然吸引了，再后来，更多的聊天之下，他喜欢她说话的方式，那种恬淡却偶尔带刺的感觉也不错，去了美国后，还是时不时想起她的一切，原来…这是牵掛。 第九章 时光 日子如秋日的流水，潺潺流过，要说谈恋爱的感觉是什么，她答不上来，陆元赫连一句我喜欢你都没说，就自然的说出了恋人，她告诉自己，言语不是绝对的，有些人嘴上说的很好听，行动上全是自私的利己行为，但她能从陆元赫的行为里明显感觉到关心，虽然很忙，但传给他的讯息还是会收到回覆；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以她的想法为重；会常常收到他的礼物，是用心挑选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满足。在一起三个月后，他们迎来了圣诞节，「我不是喜欢散步的人」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在人潮拥挤的徒步区，街道两旁的树都缠绕上黄色的、彩色的小灯泡串，还有管弦乐搭配此刻美好的夜晚，路边的摊贩卖着热可可、热茶、小点心，「但跟我一起散步不错吧？」她笑着说，他们穿着同色系的大衣，漫步在这样的夜晚里。 「是不错，但你穿着高跟鞋不怕痛吗？」他注意到她脚上的鞋子，他一直不明白女性要穿着高跟鞋的原因，他也问过若楠，她说是因为喜欢，既然她喜欢，那他尊重她的想法。「还好，穿着丝袜比较不会磨脚」她离的他更近了些，「你坐在这里等一下」他牵着她到了长椅上坐下，便匆忙的跑到摊贩那里买了两杯热饮，回头找她时，只见她安静的坐在那，凝望着树上的某一处，「我买了热茶，知道你不喜欢甜的」他递给她，「谢谢。这样的天气热茶很棒」她真诚的笑着说，接过茶，顺手牵着他的手坐下，他喜欢跟她待在一起，她的情绪真的很稳定，那样恬淡且平和，热情也好、冷落也好，在她眼里都不是大事，他需要的也许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伴侣，跟他一样直来直往的，会造成彼此受伤。「在想什么呢？」她轻轻靠上他的肩，「在想，跟你在一起真好」他少见的明确表示自己的想法，她笑起来，还是满满的少女气息，他也曾感到好奇，她怎么能维持的那么好。 直到看到她对她自己的要求，吃的健康、好好睡觉、定期运动，她很爱惜自己，这样精神富足的人，才有办法爱惜旁人。他倚靠在她身上，「我也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她把头靠在他身上，能闻到她香水的味道，这一刻多么美好。他逐渐能理解，那种命中註定的感觉是什么了，所有的追寻烦恼与拉扯，都是因为眼前的人。「若楠，我们出国一趟吧？我得到了一段时间的休假，之后…就会很忙碌了」他拉着她的手，柔声询问，等到假期结束，他会正式进入管理阶层，处理不完的事情。会逐渐淡化吗？跟眼前这个人的感情，她的一切…「什么时候？我需要先安排假」她没有拒绝，只是捏着他的手，「大概…会在温暖的春天吧？」待在顏若楠身边久了，连他的话也变得文縐縐的，「春天啊，那我们去看看樱花吧？我想看看樱花像雪片飘落的样子」她举起手，灯光在她的指缝中透出，他似乎看见了她口中的，樱花如雪片飘落的美景，看见她灿烂的笑容，他笑着说「好，我们就一起去吧，旅游」他爽快的答应下来，反正钱都不是问题，他缺少的一直都是时间。 午餐时间，他忽然传来讯息『如果要邀请别人出来吃饭，要用什么理由才不会那么刻意』忽然跳出的讯息框，让她开心了一下，上午紧绷的情绪也稍微得到缓和，『嗯…如果你想约我吃晚餐，你可以直接说』她捧着手机打字，原本以为他会过些时候才回的，没想到立刻有回覆『好，但还没到这个部分，上面那个问题，是帮别人问的』他的文字，似乎有表情那样，别人？为什么要找他问这种问题，『是怎样大胆的人会找你聊恋爱话题啊』她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也很好奇，据说，是因为我是他身边唯一有交往对象的』他的回答也很真实，她不自觉的点点头，还没想要回传什么，他的讯息再次传来『所以，作为我的交往对象，你的回覆非常有参考价值』似乎还能看到他在另一头点头称是的样子，『就勇敢的问吧！如果对方有想发展的好感，就会答应的』她认真的想了自己的回答，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答应，她是非常凭感觉的人，『好，我会如实转告你的回答，那么，一起吃晚餐吗？我约了好吃的铁板烧』他的讯息成功逗乐了她，『没问题，我下班过去你公司』她的下班时间通常比较早，『我去接你，这几天都下雨』他还是贴心的，她传了个贴图。 「是男朋友吗？」安慧突然在身后出现，她回过头「嗯，他难得中午传讯息来」她把手机放回抽屉，「我就知道，你很少笑的那么开心，安慧在她身旁坐下「是之前会来接你的那个先生吧？」「是啊，兜兜转转还是跟他在一起了」她并不是觉得可惜，只是觉得命运总是带领着人们走向固定的方向，不管是好还是坏，「你们看起来很配啊！都是高高瘦瘦很有气质的类型」安慧点点头，称讚着她和陆元赫，「那个…谢谢你还介绍了你哥哥给我，可是我…」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道歉似乎是没必要的，但她确实造成了困扰，「哈哈哈哈，千万别觉得有负担，我哥确实对你有好感，可是感情嘛，还是要看缘份的」安慧在这方面看得很透彻，也让她放心不少，「总而言之，谢谢」她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 第十章 告白 「什么？你和陆元赫，在一起了？」在交往半年后，她才跟昕媛提起这件事，「嗯。」她应该是开心的，所以才想和昕媛分享，她原以为昕媛会又蹦又跳的恭喜她万年不开的桃花终于开花了，但…「可是，那个陆元赫…他，这样的人，真的有办法定下来吗？」昕媛斟酌了许久，才组织出文句，摸着浑圆的肚皮，「定下来？你指的是什么？他...有过很多緋闻吗？」她生活的世界太安静，她总觉得，跟陆元赫所处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也不是...只是这样的人，会这么快步入家庭吗？」昕媛说的不无道理，她只是笑的饱满，迎上昕媛的眼「也无所谓定下来，我也还没准备好，反正只是交往而已，不能接受就分开」她还没被爱情冲昏了头，她是什么平凡的身分，要跟那样的人长长久久，就当镜花水月也不是不可以，她不想陷在这个话题里。 「孩子呢？是男孩还是女孩？」她转而关心起昕媛肚子里的孩子，说到孩子，昕媛笑开了来「是个男孩，到时可要认你当乾妈的」昕媛还拉起她的手，放到肚皮上，「啊…」她发出低喃，孕妇的肚子，触感好奇妙啊，不是柔软的，而是带着微微的硬度，还能感受到触动。「很有趣吧？立铭也很常被吓到」昕媛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她收回自己的手，只怔怔的点头。 「若楠，我刚刚好像伤了你的心，我不是不想你和陆元赫在一起，只是，很怕你受伤」分开前，昕媛拉住她的手，诚挚的表达歉意，「我知道，我跟你认识那么久了」她知道那些话不好听，但是，也是实话，她跟陆元赫，确实是不怎么般配，「绝对不是你配不上陆元赫，我只是担心你受伤，毕竟，不好听的话太多了」昕媛皱了皱鼻子，她正要点头，「若楠！」忽然一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惊了一跳，整个人震了起来，侧过头向身后望去，居然是陆元赫，「你怎么在这里？」她是惊讶的，他们应该没有有缘到没约好还能见到面，「陪我爷爷来买东西，远远的就看到你了」他笑的灿烂，拿额头轻轻碰了她的额头，她被这样的亲暱温暖。 忽然听见汤匙轻触杯子的声音，才想到昕媛还坐在一旁，拉过他介绍「元赫，这个是昕媛，你们见过的」如果没有那场婚礼，他们也不会认识，更不会有发展至今的机会，「我知道，是申立铭的太太，你好，我是陆元赫」他没有伸出手，只是口头介绍着自己，「陆公子，久仰大名」昕媛带着探询的目光看着他，「我先送爷爷上车，你先别走，我们等等再一起逛一逛」他走之前，还拉着她的手嘱咐，「好」她点头，目送他走出咖啡厅，坚定而自信的背影。 为了缓解尷尬，她喝起饮料，「我要收回前言，陆元赫…跟你很好，应该是真的喜欢你」昕媛笑的真挚，脸颊都鼓了起来，喜欢吗？也许是吧！昕媛搭计程车回了家，她送她上车的，才拿起手机传讯息给他，重新走回百货公司里，她坐在人来人往的百货公司一楼，他的身影从某一间店走出来，「等很久了吗？」他问，自然的牵起她的手，「不会。你说想逛什么？」她问，她还记得他说的想逛一逛，「这个，感觉很适合你，所以买了」他把手中的提袋递给她，是精品的袋子，「就这样收下不礼貌」她婉拒道，他的大方、为她花的钱，都让她感到不自在，「怎么会，你是我的女朋友，看着你用着我也喜欢的东西，我很开心」他笑着说，捏了捏她的手，「要不然，晚上你到我家帮我煮顿好吃的晚餐？这样就好」他补充，「好，那我们等等可以到楼下超市买东西」她不想让彼此为难，他尽力了，她知道，她给她能给的，他给他能给的。「爷爷看到我手上的戒指，说了想见你一面」他凝着她的眼睛，她看着眼前梳着整齐的发，眉眼锐利的男子，他们…会走到哪一步呢？ 「你准备煮什么？」他走到厨房，看着她穿着围裙，在烟雾繚绕中忙碌，「你不是想吃家常菜，所以我煮了一些我喜欢的」她掀开锅盖，把青绿的花椰菜放进去煮，又闔上盖子。她用刀子处理着虾子，他在一旁看着，虽然在一起这些日子，已经知道她很会煮东西，但每每看着她优雅的处理手法，做着美甲的手指纤纤的煮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很专心的处理着虾子，他走上前，从身后环抱着她，「怎么」她歪了歪头，侧脸看着他，「我说要带你去见爷爷，你紧张了吗？」他不蠢，是说出这句话后，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冷下来，也发现她安静了下来，「说不会是假的，但，紧张好像也没用」她这样说，「为什么要紧张，爷爷，人还不错？」他眼中的爷爷，虽然为人严肃拘谨，但对晚辈都还慈蔼。 第十一章 婚姻。高跟鞋 她把洗乾净的虾子放进碗里，又去看看煮到一半的菜，他都牢牢的环着她，「元赫，我是以什么身分去见你的爷爷的？你的一个朋友？你正在交往的对象？」她轻轻放下他的放在腰间的手，回过头看他，「身分？」他把手放在她脸上，弯下身就亲了上去，她闭上眼，在缓缓睁开眼睛时，带着水气，「你想得到我给的什么身分？女朋友？还是陆太太？」他是半开玩笑的，或许会跟顏若楠走到最后一步，法律意义上的分享自己的另一半，但现在，似乎还太早，他说出口时就有些后悔了，但一方面也想藉机看看她的反应，她原本还带着迷濛的眼神，忽而变得清亮，伸手隔开彼此亲密的距离「我开玩笑的，你怎么也开起玩笑了呢」她笑着说，眼神却淡淡的，匆匆跑到锅子前，捞起漂浮的蔬菜。 他倚在中岛的桌子上，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眼前的人，他其实…没有在开玩笑，只是她，真的能成为陆夫人吗？能够打点好那些人情往来的一切，参加大大小小的活动，应付那些烦人的事情吗？「若楠，你…想嫁给…我吗？」此刻，他忽然不确定起来，他好像没想过，她愿不愿意。 「我认真的问你，你想过要跟我结婚吗？」他转着自己指上的戒指，空气中瀰漫着食物好吃的香气，如果说要嫁给他，那会有很多人愿意的，看在他的脸或是陆家的钱上，但顏若楠，她不止一次说过，就算平凡过生活她也可以过的很好，「我很庸俗，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小家庭，还是想着，跟某个人携手走过一生」她温柔的看着他，把盛好的菜盘递给他，他接过「可是，我正在事业起步的时候，没办法全心投入家庭…」他慌忙的解释着，「我明白，那换我问你，元赫…你想过跟我结婚吗？」她紧紧的盯着他，在那样的目光下，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重重的点了头，她笑的很灿烂「那就好，我等你，其他的都不重要」她是这样说的，他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陆元赫这些日子都怪怪的，自从那天开玩笑的说了结婚的事情后，就是魂不守舍的感觉，她忽然有些后悔，干嘛好端端的提起，彼此好好的相处不好吗？像一般情侣那样，在繁忙的工作后一起吃顿晚餐，睡前在聊聊一天的生活锁事，假日时出门走走，跟陆元赫啊！顶多这样的出门走走会增加收到的礼物。 「结婚？」安慧夸张的大喊起来，她示意安慧小声一点，毕竟这是人来人往的餐厅，「嗯，我只是好奇，大家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起结婚的事情的」她问，她没有谈过恋爱，对这方面的经验几乎是零，她只知道世界上没有所谓永恆的爱情，有些人谈了很久结婚，很快就离了；有些人很快就结婚，反而长久的相处下去了，她没有要找到正确答案，只是好奇，是不是她唐突了，所以让陆元赫不舒服了。 「嗯…就是突然觉得可以跟这个人走下去的瞬间吧？会幻想起如果跟这个人生儿育女、过着每一天的样子」安慧是结了婚的人，跟她丈夫是高中就在一起的，她听后，沉思着，她没想过跟陆元赫生活的每一日，也许是她浅意识中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跟这个人走到永远，像童话中美好的故事那样，她淡淡笑开来「原来是这样啊」，安慧眨着眼睛看她「你跟男朋友在一起很久了吗？」，她搅动着咖啡「没有，认识也不过一年多，在一起就更短了」她只是觉得喜欢这个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每一日，和他见面，甚至比跟叔叔婶婶见面时更放松，她可以只当顏若楠。 冬天，向来多雨。她成天都不得劲，下班后决定去百货公司逛逛，陆元赫是个非常大方的人，她自从跟他在一起后，很少花到自己的钱，突然之间存款就变多了，经过市中心的精品店，那些在黑夜中闪耀的玻璃橱窗，精緻的代言人，她忽然想进去逛逛，买双高跟鞋，就是这样的突然。 「您好，今天想看些什么呢？」服务人员客气地询问她，她绕了绕，看上了一双看过无数次的鞋。看着鞋跟上明显的的牌子，纯黑的鞋子，「帮我把旧的鞋子包起来吧，新的我要穿着走」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让她这样说，她从这里走到陆元赫家是有段距离的，所谓的走，其实也是搭车而已。他是不可能在家的，说了要去出差，让她不要担心，她顺道买了晚餐回来这里吃，这样寂静的空间，收拾的整齐，却缺乏了一些人的气息，她很矛盾，她既习惯孤独却又害怕孤独。 他回到家，拖着行李箱，在玄关看到放的整齐的高跟鞋，这是若楠的鞋吗？他疑惑了一下，是没看过的，昏暗的空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当然昏暗。原本可以更早一点回来的，被耽误了，他看着手上鲜红色的袋子，走到卧室，一盏晕黄的灯，她是真的睡的很熟，整个人蜷曲着侧卧，散着头发，一开门就能闻到属于她的气味，床上还有她的绒毛娃娃，他在床边坐下来，安静而轻巧。 好吧！如果以后晚归的时候打开房门能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好像也没有不好，他笑起来，略带粗鲁的拆开包装完整的蝴蝶结，捏起做工精细的戒指，上头的鑽石折射出闪耀的光线，「我希望你可以应付后面的麻烦…若楠」他这话说得有些不负责任，他选购了一枚看起来像求婚戒指的戒指，这个消息很快会传回家的，爷爷已经知道他有交往的对象了，也把若楠的背景都调查了，只说要再看看本人，他是想娶她为妻的，他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拥抱，一个可以说话陪伴的对象，跟若楠在一起，让他看见生活的不一样，也让他发现，他可以生活的像个人，与一个人同喜同悲，「我爱你」他拉起她的手，把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这下，你逃不了了」像是恶作剧得逞那般，浑身舒畅，他突然觉得困倦，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安稳入睡。 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知道他要回来，怎么会知道他是连衣服都没换就躺她隔壁睡了，她侧过身，手臂环上他，他也伸手抱上她的腰。她很讨厌旁人的肢体接触，但对他，全部都变成了喜欢，「你怎么连衣服也没换啊？不会不舒服吗」她伸手摸摸他的发，外出服都是硬挺的材质，不如睡衣舒服，他闭着眼睛咕噥，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可爱的紧，又趁机摸了他两下，然后发现手上多了一枚戒指，在她的手指间看起来很不适配，突兀的银色的鑽戒，「这是…什么？」她惊坐起来，看着连棉被都没盖的男人，然后发现散落在地上的袋子和戒指的盒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发现一枚很漂亮的戒指，然后买回来给她当礼物吗？她觉得脑袋嗡嗡的，见他睡的沉，脱下他的袜子和外套，又把他的衬衫开了几颗扣子，帮他盖上薄被，然后走出卧室。她需要静一静。 第十二章 李家千金 因为太过震惊，她没穿拖鞋出来，冬天的地板有点凉，她站在诺大的客厅里，週末，打扫的阿姨不会来，外头的天色明亮，透过窗帘的底部照了进来，她看看自己身上的棉质睡衣，再看看手上的戒指。「我还是先吃早餐吧…」她呢喃着，走到厨房煮了一壶咖啡，又走到次卧去换衣服，她不是每天都住在这里，只放了一些日常会用到的物品在次卧间，换好衣服，简单的化了淡妆，她总觉得自己清醒了一些，灵魂回到身体里。 看着手机的影片，任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看着左手上的戒指，不自觉的笑起来，静謐的空间传来水声，是他醒了吧？他习惯洗个澡再出门，如果有时间，她等待着，他的说明，「你为什么没穿鞋子？」他搭着毛巾走到客厅，手里拿着她的拖鞋，她起身帮他倒了一杯咖啡「没注意到」走上前把咖啡递给他，「就进来穿啊？地板多凉啊」他接过杯子，啜了一口，又放回桌子上，「还说我呢，你头发也没吹啊，走吧，帮你吹头发」她轻轻推着他进房。 他坐在梳妆台前，这还是为了她而买的，有镜子的一个大桌子，还有抽屉。她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在檯面上，怕划伤她，接着拿起吹风机，「这是拒绝的意思吗？」他大大的手，捏起那枚精巧的戒指，看起来十分不搭调。 「你问了我什么吗？我为什么要拒绝？」她嘴上开着玩笑，心却跳的厉害，咕咚咕咚，「骗子！你明明知道的」他的眼神在镜子里紧紧盯着她，转过身，拉着她的腰坐在他的腿上，她觉得双颊烫的厉害，故作镇定「我…我想要听你说清楚」她细声而道，把头低下，坐在他腿上，总怕自己太重，「顏若楠，嫁给我，好吗？我会，尽我所能的对你好」他的声音有蛊惑人的感觉，她来不及思考，他已经把戒指套进她手里了，「我都还没答应呢！」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抗议，「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是要和你结婚的，戒指已经买了，是你的戒围和喜好」他的话多少是有些耍赖成分的，她笑开来「敢情我是上了贼船了，下不去了，是吧？陆先生」她反问他，看着手上的戒指，确实大小符合，款式也是她喜欢的单鑽戒指，「是的！顏小姐。」他抱紧她，发尾的水珠还滴在她的衣服上，「那，我也只能答应啦，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对你好」她温柔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过日子吗，就好好过下去就好了吧。 他的眼神，会蛊惑人心，让她一向理智运转的大脑失去控制，变的反应迟钝，他轻轻的靠近，温热的气息，覆盖在她的鼻尖，几乎是瞬间，他的唇就吻了上来，他紧紧抱着她，她只是闭上眼，任自己迷离在他的亲吻中，她不讨厌，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疯狂的爱着眼前的人，那种可以燃烧自己的全部。他看着眼前脸颊羞红，睫毛轻颤的女子，亲近的以鼻尖磨蹭着她的鼻尖，她缓缓睁开眼，「你…还没说过你爱我呢，就要我嫁给你啊」她撒娇着，皱起眉心，「这不是说出来就可以的，而是要看我做了什么，不管其他人说什么，我都要和你结婚，这样…不算爱吗？」他看着她的表情，她看起来是有些落寞的，却又很快消失，他其实有些后悔自己的嘴硬和要面子，要开口说什么，她先说了「也是，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陆元赫」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就温柔的抱了上来，掛在他肩上，他把头靠过去，咕噥了一句「我也是」。 他带着她，前往京都。「为什么要先来这里？」她看到机票上的地点居然是京都时，非常讶异，她没有经手行程计画的部分，只是把假请好，然后把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罗列给karl这样，因为她提供的资讯全在东京。「我有一个一定要让你见一面的人」他只是这样说，没有过多解释，她其实也不是会多问的人，因为习惯了等待，就这样坐上早就安排的车子上，在机场入境时，她用日语应对了大部分的问题。 「你…会说日文？」他充满惊讶的样子很有趣，她伸手拉好他不小心折进去的衣领，「嗯，之前来这里旅行过一次，因为觉得语言不通有点小麻烦，后来自学了一点」她笑着说，她是有些小骄傲的，因为她在语言这块蛮有天赋的，英语、粤语、日语、台语都学到可以顺利沟通的程度，「你从来没提过…」他弯起嘴角，牵起她的手，「你也没问啊，对于我，你可能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她不是习惯被人看透的，难以捉摸、难以亲近，是她一直被人指责的，但那是天性，她难以改变、不想改变的天性。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相处」他看着低头浅笑的女子，内心也忽然温柔起来，他怎么就忘了呢！顏若楠从来都不是花瓶一类的女子，看似美丽却空泛，相反的，她非常有能力，能够从一些细节上观察到她的处世之道和哲学思想，也许，是这些深深吸引了他。「嗯。」她只回覆了一个短音，却笑的那么美丽。 车子停在一处有漂亮庭院的平房前，「饭店吗…但看起来不像？」她从车上下来，还想绕到后面拿行李，他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摸到戒指坚硬的感觉，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是啊！他现在有若楠，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按下了门铃——安静的空间，还能听到庭园中竹筒被水盛满后落下的声音，他明明那么想念那个人，却莫名的感到紧张。「陆先生，夫人在里面」带着他们进来的妇人，这么说完后就鞠躬出去了，他看了身旁的若楠，她直视着前方，轻抿着唇，他细声而言「里面的，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想把你介绍给她」他也许该更早说，「我穿这样没关係吗？」她只是问了关于衣着的部分。 拉门后端坐着一个女子，美丽的灰色和服上还有金色的花纹，低挽着发，这就是…元赫的妈妈？那个传说中任性娇纵的千金吗？他们跪坐着，是她先开口的「伯母您好，我叫顏若楠，是元赫的…」她思考着，以她的身分，叫做女朋友还是未婚妻会比较好呢？ 「未婚妻，妈，她是我说的，我的未婚妻」他此时，一改方才的焦躁，拉起她的手，「欢迎你，我是元赫的妈妈李世英。」元赫的妈妈也客气的低头，復又抬起，她惊讶的发现，元赫的眉眼跟他的妈妈是非常像的，只是他妈妈的眉眼更加秀雅。在言谈中发现，伯母是个非常好相处且开朗大方的人，确实是不諳世故的千金，带着点傲气，也没那么多心眼，就是直来直往的，「你还没带若楠去见你爸爸吧？」他们一起用着茶点，茶还是伯母亲自砌的，一套优雅的动作下来，是让人看得目不暇给。「还没，反正见不见也是如此，我的婚事我自己作主」他是这样说的，元赫很少提起他的父亲，跟她提起的大多是那个令他崇拜的爷爷，或是眼前这位开朗健谈的妈妈，「你别这样说，如果结婚，免不了要打招呼的」伯母是这样劝着，带着笑容，她捧着茶杯，清嗅着抹茶的气息，她只是在想，元赫的父母怎么会走到离婚的这一步呢？她的父母离婚的原因她很清楚，但其他人的呢？ 第十三章 上流 「若楠。」伯母叫着她，彼时的她坐在外头，欣赏着庭院的风景，元赫去了厕所。她站起身来「伯母。」，伯母比出了手势，让她坐下说话，她看着伯母和服上的花纹「元赫啊，是个以自我为重的人，不擅长表达喜欢，也很难在意别人的感受」伯母居然是这样说的，她安静下来，思考着自己所感受到的，元赫确实对她很好，但，那样的好，是出自她的需求，还是他一味的想给予呢？她无法反驳「人都有缺口，只要是喜欢着，就算不说，也能感受到的吧？」像她现在的生活，他不会热烈的抱着她说着爱情，但他们能互相的扶持，现在是如此，未来也会如此，「我完全能理解元赫喜欢你的原因，只是要在一起一辈子，要磨合的太多，否则，我也不会离婚了」伯母笑起来，又陆续的跟她说起了以前的事情，元赫小时候的趣事，还有陆家人的事情。 陆家是做电子產业起家的，陆元赫的爷爷是第三代，也越来越走向国际化，陆元赫的奶奶很早就过世了，只生了陆源赫的父亲和一个远嫁法国的姑姑，爷爷也有两个非婚生孩子，儿子去了美国发展，女儿则嫁给了另一个显赫的家族。陆元赫的父亲，娶了当时也门当户对的李家千金，生下陆元赫后，又娶了另一个妻子——蒋秀，生了另一个儿子陆元彦，陆元赫不断在比较的对象。这是，她查到的资料。 她坐在饭店的床上发呆，明天早上还要搭机飞往东京。他在床边坐下，吻上她的颊，还有鬍渣刺刺的感觉，「你还是很不舒服吗？」他忽然问起，如果是指她因为生理期而倦怠，确实是不舒服。因为前段时间情绪起伏大，生理週期有些乱了，「吃了药，是好一些，但还是累」肚子是不会痛了，但水肿或是疲倦感是不会消失的，她其实一整天都没什么兴致，但是要见婆婆的重大事情，也要打起精神面对，他靠上来，替她捏捏紧绷的脖子，她瑟缩了下「唔！好痒」那种酥麻的感觉，「你躺着不要动」他拉来床上放着的枕头放在他的腿上，让她躺着，温柔的揉捏着她酸痛的后背，没有情色的含义，反倒让她感受到的全是他的温柔，「元赫，你妈妈今天和我说了很多事情」「说了什么」他问，她转过身，面对他说「她说，要让婚姻长久下去的秘诀是沟通跟陪伴，我们…要成为无话不说的至亲」她拉起他的大手，感受着他的温度。 「无话不说吗…」他沉思着，这是有可能的吗？先别提他们的生活圈如此不同，他如果忙的没时间回家，要怎么样无话不说，但看着若楠希冀的眼神，他没有道出真相，只是迂回着「结婚就是过好日子而已，我们现在很好，未来也会很好的」他反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我也是这样跟你妈妈说的，我们应该可以做到相互扶持」她很快的接受了他的说法，他偶尔会感到疑惑，若楠究竟知不知道她未来会面对的是什么，她是真的不在意呢？还是假装不在意？像是他的偶尔出差，他的忽然消失。 他也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也许不适合步入婚姻，事情会走到这一步，真的是出乎预料，他只是觉得，如果不以婚姻拉住顏若楠，那或者，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的身边，他把枕头移下大腿，顺势在她面前躺下「如果…如果我一直没向你求婚，你还会这样陪在我身边吗？」，她露出疑惑的表情，略微思考后开口「那要看多久，我以为，谈恋爱的结果不是分手就是结婚」她的思考方式是一般人的想法，纯粹而普遍，「当然是，所以我们结婚」他伸手抱住她，紧紧的拥抱着，他不想告诉她，除了她说得选择外，还存在着许多其他的选项。 他被她的话扰乱了心神，昏暗的房间里，只剩浴室前方的灯亮着，她面对自己睡着，微张着唇，侧缩的身子随着呼吸起伏，他在黑夜中凝视着她，他应该是很喜欢她的吧？是第一次想让一个人待在自己身边，想给予她一切她想要的，他轻轻抚摸着她细緻的脸颊，真正无法离开的，可能是他。 「你…还好吗？」他问，见她惨白着脸，他怕触动她的情绪，一直安静到上了车，才问她，「没事。」她系上安全带，咔的一声，「我爸说话一直是那样，也只有蒋阿姨可以忍受他，连爷爷也…」他笑出来，想起从小到大爸爸闯出来的大大小小的祸，一下子是在公司跟员工动手、一下是参加酒会被骗，脾气暴躁又讲话难听，妈妈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类型，他的童年多是这样的回忆，对于说话直接，情绪大起大落的人，他更喜欢跟平静的人在一起，像爷爷那样。 她知道陆家人绝对不会给她太多好脸色，她也不具备挺直腰桿的娘家，听元赫的妈妈说的那些话，李家的女儿嫁进去都尚且如此，何况是她？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普通女子，她忽然有些后怕「我…我忽然有些怕，这是正常的吗？」她看向身旁坐着的男人，如果有天失去了他的爱，她会不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爷爷还满喜欢你的，除了爷爷之外，其他人的想法你都不用在意，反正，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发「走吧！我们去吃饭，对着他们都没什么胃口」他笑起来，看起来也很勉强，语言是很伤人的，尤其是那些涉及自己所爱的，她的未来公公，陆振鸿先生，一再抓着她和元赫妈妈攻击，左一句：你就跟你妈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瞧不起我、右一句：娶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当老婆，能得到什么？看上她什么？年轻漂亮？是正常人都会怒火中烧吧…… 第十四章 她的 「谁不着吗？」他问，昏暗的空间，她通常睡左边，翻过身来「有点。」她还在想今天的事情。从陆家离开后，他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他又给她买了些东西，也准备了要去拜访叔叔婶婶的东西，回到家，点了外卖，接着度过了一个火热的夜晚，照理来说，她应该要累的倒头就睡，但还是睡不着。 「你很常失眠吗？」他环抱着她，拨开她的头发避免拉扯到，「你爸说的没错，我的确，一无所有，如果哪天你不喜欢我了，我…」她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就算哪日怎么了，她也还是能好好生活的，那她在焦虑什么呢？「怎么好好的又提这个…我说了，我们没有要看他们脸色过生活，不需要你去讨好谁，就维持表面的体面就好」他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你是个有担当的老公」她想起那些在网路上看过的文章，陆元赫确实是很不错了，给予她充分的自由，也不强迫她要做什么，「若楠，有一件事我需要和你讨论，结婚后，我希望能快点有个孩子」他摩挲着她的脸颊，「孩子？」她迷糊的眨眨眼睛，「你…不想生孩子吗？」他问，「不是，是希望有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我觉得还不到年纪」她想过的，如果有幸找到一个相守的人，谈个几年恋爱，结婚后过一下两人生活，弥补她没有过的家庭美好。 她困惑的表情，不像拒绝，「我，我家你也见到了，我爷爷希望我能儘快结婚生孩子，能更放心的把公司交给我」他决定把话说清楚了，她才能更好理解以后生活的情况，「当然，不是要你整天待在家带孩子，我会请个全职保母，你可以拥有全部的自由，别担心孩子的事」他以为顏若楠纠结犹豫的原因是因为不想成天待在家当全职妈妈，「身为妈妈，怎么可能完全不理呢…我知道了，我们就顺其自然吧」她答应了，像小猫一样，拿头蹭了蹭他的胸口，闭上眼睛，应该是睏了吧，他想。 他倒是清醒了不少，想起他的家庭，他的爸爸，只把他当成竞争对手；妈妈像是一个好朋友，但也无法分担他的任何问题；继母和弟弟，对他而言也是不亲，甚至，他无法不怀抱恶意…他有时也鄙视这样的自己，也陷入挣扎，他一下下的揉搓着若楠的发尾，吻上她的唇，柔软而温热，只是轻轻一碰，他没打算弄醒她，又抱的紧了些，他需要，一个温热的陪伴。 他们的婚礼是在梦幻国度的乐园里举办的，乘坐着游园的马车，她没有选择传统洁白的白纱，而是缀满了各色的花卉，在白纱礼服上，她头上戴着一顶小巧的冠冕，马车行走间，她附在耳边向他低语「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这皇冠是玩具啊？」她笑着打趣，这漂亮的皇冠，还是她在乐园商店买来的，很多年前自己来玩时，她便留了心，想着下一次来时一定要买下来，然后，她遇到了陆元赫。「不会。你很贵气，大家可能以为是我豪掷千金买的」他也以同样的低语在她耳边诉说，她被他逗笑了，开心的笑起来，远方站着的工作人员大力的向他们招手，也有零星的游客给予他们祝福，他们也都给予了回应，带着笑容挥手。 终于，马车停在蓝色的城堡前，他率先下了车，对她伸出手，目光坚定，她觉得内心的某个部分被触动了…伸出手，她没有戴手套，真正的公主，是不用戴着手套的，她们天生就是完美的，她没有宽大的裙摆，行动不致不便，但过长的裙子还是会稍微限制行动能力，她下了车，由工作人员替她整理一下裙摆，她把自己，嫁给了陆元赫，未来，不论好坏，这也都是她的选择，「准备好了吗？」他低头问她，她已经听见里头传来的弦乐版本的卡农，「嗯。准备好了」她挽上他的手臂，手上拿着一束粉色的鬱金香，「那，走吧」他本来就好看，加上王子的服装和造型，真的就是王子呢，来自梦幻中的白马王子。 他牵着她，沿着铺着粉红色玫瑰的地毯，走向证婚人，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他看着她的侧脸，她半垂着眼，若有所思，顏若楠似乎一直是这样的人，不把话说完全，那幽静的眼神中，像一汪湖水。他简单的在公司内部宣布了自己结婚的事情，爷爷也邀请了几位老友，某些公司的董事，参与婚礼，妈妈很早就送来了给若楠的礼物，并表示了不能参与他婚礼的遗憾之情，是怕他爸爸突然又控制不住情绪，毁了这么美好的场合。在证婚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他们交换了戒指，与求婚戒指截然不同的，简约的设计。 她是有些心不在焉，在自己的婚礼上，她居然分心了。叔叔婶婶对她的婚姻大多是不满意的吧，从他们并不热络就能窥见一二，但…那又如何呢，她是已经决定好的了，她要嫁给陆元赫，也许她确实是任性，但那又如何呢？这是她的人生，「谢谢两位，照看若楠长大」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叔叔婶婶的面前，照看…她抿了抿唇，一个尷尬的词，严格说起来，她并不是叔叔婶婶养大的，在妈妈离开她的时候，她已经大学了，叔叔婶婶是给予她许多帮助，但不是父母养育子女那般，她…半工半读的养大了自己，比起其他更不熟的亲戚、指指点点的亲戚，叔叔婶婶算是比较亲近的了，「谢谢叔叔跟婶婶，我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她没有流泪，只是肯定的说。 婶婶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珠，「好。都好。」叔叔是这样说的。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某个部份也是坚硬的，她可以拋弃下所有的伦理、家人，孑然一身也无所谓，她总觉得没有一个跟她有关的人，她的爸爸、她的妈妈，但也许有一日，在未来的某一日，她会拥有一个她的先生、她的孩子、她的家庭。 第十五章 陆夫人 「陆总，今天晚上的颁奖典礼你会去吗？」karl这么问他，「颁奖典礼？」他反问，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得要出席，「阿赫，你们公司赞助了一些。主办方寄了邀请函来」何毓辰在他桌子上翻着，果然翻到了东西，「夫人呢？她怎么说」他问的是若楠的意思，如果他收到了一份，那若楠那边应该也有，「据我所知，夫人回覆了会出席」karl说，「嗯，那就去吧」他把签好的文件放到一边，看了看时鐘，开完会过去应该也来得及，「你要去啊？你老婆也一起，那我也要去」何毓辰自己明明也收到了邀请函，在那边…他抬头撇了何毓辰一眼，金融世家的公子真好，不用工作的，「你看！媒体对你太太多关注啊」何毓辰打开手机给他看的画面是上週若楠参加慈善机构活动的照片。 浅灰色的洋装，系着腰带，低挽着发，穿着高跟鞋，「真好看，就是富家千金的样子，如果我妹有你太太的一半，那就好了」何毓辰又倒回沙发上，「她本来就很会穿衣服」他谈起若楠，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些笑容，若楠，天生就该在富贵的家庭中成长的，她对一切事务的淡然、骨子里的矜贵，都是富家千金会有的感觉，对于妻子被称讚，他也觉得十分骄傲，若楠。 他想起她的脸，那张漂亮而淡然的脸。在那些相拥而眠的夜晚，她说起的那些过往，『孤独』是永恆的语词，她说她不怕，只要不觉得孤独是坏事，就不会是令人害怕的，他不是很听得懂。「我只是想要一个和我有深刻联系的东西，紧紧地贴合，我的。」她说这话时，眼底蓄着泪水，若楠很少哭，她总是坚强而完美，「我算吗？」他问？「你？不算，就算我们结婚了，可能也不算......」「为什么？」他们是法律上而言最亲近的彼此了，交换了婚姻的誓约，共享权力，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躲进他的怀里。 「夫人。那可是颁奖典礼，这样会不会太简单了」她的秘书—anna，正对她选的衣服发表看法，「我又不是明星，不用穿到大礼裙吧…」她失笑，又不是她要上去领奖，她也没有要走红毯，只是受邀去参加而已，而且可以近距离看到大明星们已经很开心了，「对了，你问了karl了吗？陆总今天穿什么顏色的西装」她看着眼前的几件衣服，「问了，karl说是灰色的」anna回答，「嗯…那就这个吧，我们动作要快一些，要不然会来不及」她拉出一件灰蓝色的长裙，她最喜欢的也是这一件，真是太好了，轻纱围绕，还有闪闪发亮的光芒，「好的！没问题」anna郑重的点点头，跑出去跟工作人员沟通了。夕阳时分，她打理好了，散下一头捲发，恰当的妆容，一切都很好，不会过于华丽，也不会失了身分，她是陆元赫的夫人，守着他的脸面。 「夫人。」居然是karl站在门口等她，她拉着裙子，满脸惊讶「karl，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陆总有事走不开…」她的直觉反应是，因为陆元赫不来了，所以派来秘书跟她说，反正她不会对秘书发火的，「不是的，陆总已经在车上了，是来接夫人一起去的」karl面色不变，替她打开了轿车的门，陆元赫坐的好好的，她把落下的瀏海勾到耳后，弯着腰要坐进车里，眼前忽然伸出一隻手，她抬眼，是她亲爱的老公，她笑起来，扶着那隻手，弯身坐进车。「你好，顏小姐」前座忽然探出一个头，她不太认识这个人，但如果是出现在车里的，应该是元赫很信任的人，她得有礼貌「你好。」，但是这个人叫她顏小姐…「什么顏小姐，她是陆夫人。」元赫的声音淡淡的，却抢在她前面开口了，「是是是，是陆夫人，你这样不行啊」那人瞪了元赫一眼，看着她笑道「我叫何毓辰，是陆元赫的大学同学，跟申立铭也认识」那人这样介绍着自己，「原来是这样，你好」她点点头，「别在意，他是这样爱开玩笑的个性」元赫拍拍她的手，安抚般的说，「陆总、夫人、何先生，车子要开囉」今天开车的难得换成了karl，她按下车窗，向站在路边的anna挥了挥手。 这一切都是有趣的，看着影视明星们一个个从眼前经过，也不乏她真正喜欢的，他们并不算是主要赞助者，只是一个小部分，坐在两旁的位置上，「你最近不是在追她的剧」她专心的看着明星，他看着手上的资料，还能帮她留意，「你怎么知道？」她讶异的说，他最近忙的没有日夜，他们都有段日子没好好说上话，他如果太忙，就会选择睡在办公室后的暗房。 「我还是有关心你的，要去说说话吗？」他牵着她的手站起，现在直播还没转到内场，还在外头的红毯，「真的可以吗？」她兴奋的问，「当然，你是准备好笔记本要签名了吗？」他还打趣她，「我还记得自己的身分…」她细声的抱怨，堂堂科技大厂的夫人，如果像个追星的小孩那样，会被笑话的，她才刚嫁进陆家，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你好」陆元赫向来是个不怕生的个性，在她犹豫的片刻已经行动了，她赶紧跟上，待在他身后，看他怎么开口「我是灿荣电子的陆元赫，这是我夫人，她是你的粉丝」他说的可流畅了，丝毫没有面对女神的包袱，她站在一旁，战战兢兢「你好，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真的好漂亮！」她看着眼前标志的美人，说是神仙丝毫不过，怎么有人可以从十八岁美到现在啊！果然骨相美人不会轻易老去吗？ 「你过奖了，你也很漂亮啊！谢谢你的喜欢」美人笑了起来，眼神里水亮亮的，有星辰倒映，「可以和你合照吗？不会传给媒体的」他还帮她问了，「哈哈哈，当然可以」美人点点头，她开心的嘴角都压不住了，小碎步的奔到一旁，在美人身边坐下，比了爱心手势一起合照，道谢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座位。「今天的主要任务算完成了吧？」他那场照片拍的可好了，是可以当成头像的等级，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刚刚那位女明星，若楠是不会出席的，她不是喜欢交际应酬的个性。 「我以为你会喜欢帅哥，结果居然是美女吗？」他还在说着，她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也不敢轻易传到家族群组，怕给美人带来影响，只想着下次要拿出来炫耀一番啊！「我对帅哥没什么兴趣，而且，要说帅哥，我老公就长得很好看啦」她甜甜一笑，真不是她要说，陆元赫先生是真的非常好看，长得好看，还有天生贵气的感觉，他笑了一下「多谢夸奖，你也长的很好看」他说。 他看着她的侧顏，她绝对是美人之一，他凑近看那张照片，他拍得是真的好，若楠的眼神看起来很幸福，前阵子为了一个大订单，忙碌了一阵子，是有段日子没关心到她了，但怎么说呢，若楠果然是个好妻子，不会事事鑽牛角尖，她一个人好像也很好，以陆夫人的身分，参与着公司安排的行程，代表了公司温暖和善的那一面，「你不问我这阵子都做了些什么吗？」他居然想要她追问，还是想要她纠缠不休呢？「你不是为了美国那边的订单忙的不可开交吗？我干嘛去添乱呢」她牵着他的手，她的手柔软白皙，「你真的觉得无所谓吗？」他不知道自己这么问的原因是什么，是想要她在意，还是希望她不要在意，「我不是觉得无所谓，而是清楚知道我的在意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回家一些」她轻轻叙述着，唇瓣勾起弧度，「我知道了」他回握她的手，新婚这一个月，他们彼此都在寻找配合对方脚步的方式。 第十六章 婚后序章 「爷爷。」她时常到陆家陪伴爷爷，有时是一起吃顿饭，有时是一起看电视，爷爷会问她元赫的近况，「元赫最近还是那样忙的不回家吗？」爷爷问，「一个礼拜大概两天？平时还是会回家的，也会跟我一起吃晚餐？」她原本正在专心看书，爷爷在看电视，「是吗？让他不要一心在工作上，家庭是很重要的」爷爷关爱的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问她「你的工作呢？还上班吗？」，在结婚前，爷爷就已经对她做了详尽的调查，「已经提了离职…我和元赫商量过，还是先以家庭为重，生个孩子，然后唸研究所」她闔上书本，直视爷爷的眼睛，老人的眼睛里，有着慈祥的目光，「也好，如果真的想做些什么，参加一些公益活动也是好的」爷爷说的话，跟元赫是一样的，她垂下目光，她从大学前就半工半读了，总幻想着哪一日可以财富自由然后不用工作，但如今，她却犹豫着。 她的工作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职业，跟陆家的财富比起来根本是沧海一粟，但是，那曾经是她全部的成就…「你担心什么呢？钱吗？」爷爷关掉了电视，专心的和她说话，「一方面当然是，另一方面也是担心自己会迷失」她喜欢和爷爷说话，爷爷像个温和的人生导师，「钱好解决，迷失啊…这个就比较难了，若楠，孩子啊！你一直以来都很忙碌，休息一阵子也没有不好，有时间可以感受生命也很好」爷爷拍了拍她的手，想起身，她连忙起身搀扶，「您想去哪？」她问，「突然很想吃那间川菜餐厅，你打给元赫，我们一起去吧？」爷爷笑起来，松开她的手，扶上管家，走向卧房，应该是要换衣服吧？她想，站在原地，好一阵子才想起要给元赫打电话。 他正在听部门的主管匯报工作，突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若楠，若楠一般不会打电话的，通常都是传讯息来，因为她不喜欢讲电话。他示意暂停「等等，我接个电话」他说完后，站在一旁的karl引导了部门主管先出了办公室，剩他一人，他接了电话「怎么了？」他温柔的问，「你在忙吗？打扰你了吗？」真的是她的声音，「你说吧？怎么打来了」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上飘动的云，「我今天去了爷爷那儿，爷爷说想吃那间川菜餐厅，要我们一起去」她简单明瞭的说了原因，他笑起来「可以，但我还要一段时间才忙完，你们先去，好吗？」他喜欢她说话的声音，清晰而简洁，「好，那我们晚点见」她说，「好，晚点见」他不自觉的笑起来。 结婚这两个月，日子跟婚前没什么太大差异，也许是因为已经跟若楠生活在一起一段日子了。她从原本租的地方退租，把东西搬到他哪里，「我的东西很多喔…衣服、书、一些零散的东西」她那时脸上是愧疚的表情，「反正我家很大，房间也很多，都给你放也可以」他蹭蹭她的脸，结果东西送到，也才十个大纸箱，「很多？」他有些好笑的问她，他以为要载满一个大货车的，「嗯…但好像还很空…」她很快就整理好了，把衣物放了一半到衣帽间，一半到次卧的衣柜，他把书柜全让给了她放书，反正他不看书的，「可以多买一些，有很多地方可以放」他搂住她的肩膀，她环抱着他的腰，「这样就很好了，我们的家」她说，他低头看见她的笑容，「对。我们的家」他揉揉她的肩，「我用你的名字买了间房子，看你要怎么处理都好」他轻描淡写的说，那是一间距离市中心满近的房子，新盖好没多久的，「房子？为什么？」她睁大了眼睛，「我想…给你安全感，让你有底气，再如何，你都有自己的退路，你说过的，想要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他知道她一直很没有安全感，过去动盪不安，加上他也不能常陪着她，如果能让她心里安定，也许会好一点吧！ 她笑着笑着就落下了眼泪，他低头吻去她的泪，「谢谢…你这么在乎我」她伸手，紧紧的拥抱着他，他听见她的心跳声，闻到她身上香水的味道，只要是他能做的，他都会尽力。 她先掛断了电话，把手机从耳旁拿下来，「元赫怎么说？」爷爷扶着管家的手从房里走出，穿上了外套，「他说他还需要一段时间，让我们先过去」她走近，自然的环上爷爷的手，「好啊，你和我一起去吧，车子让他们开回去就好」爷爷笑着说，「好。」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秋天的傍晚还是有点凉。走到门口，遇到从隔壁走出来的公公婆婆，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爸、妈。」她是晚辈，在长辈开口前先打了招呼，公公仍然臭着一张脸，上下打量她，她是不了解，如果公公这么在意门第，干嘛要跟元赫的妈妈离婚，然后娶了家境普通的婆婆；婆婆是笑着，却让她有些害怕，总觉得不真实，「怎么来了也不去我们那坐坐？」婆婆笑着迎上来，她看着那个年轻的女人，虽然感到疑惑，但也不打算问，等见到元赫再说。 「对了，你没见过吧？这是元赫青梅竹马长大的妹妹，你顾爷爷的孙女」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在她开口前，婆婆主动介绍了那个女人，「原来是这样，初次见面你好，我是顏若楠」她客气而疏离，没打算在陌生人面前太过热络，「对啊！这是你元赫哥哥的太太，也算你嫂子吧？」爷爷忽然开口，她明显见到那个姓顾的女子，对她露出怀有恶意的表情...那是敌意吗？为什么。「陆爷爷说笑了，我哥哥都还没结婚呢，我哪来的嫂子，顏姊姊看起来比我还小，我怎么好意思喊人嫂子，就叫若楠就好」顾翊华笑的灿然，也走上前勾着爷爷的手。 爷爷说到「也是，若楠还小了你不少，当朋友相处也不错」，她看着爷爷、公婆和这个顾小姐之间的互动，要好好相处应该不容易，她持着笑容，看着眼前的人们表演，反正无所谓，她的生活是她的，其他人无所谓。 第十七章 暱影 爷爷没有邀请公婆同行，只说了要带她出门走走。她能敏锐的感知到，爷爷其实不喜欢公公，所以也不愿意跟公婆同住，而是另外住在隔壁栋，「虽说百善孝为先，但...你公公婆婆啊！面上过得去就好」在车上，她晃着晃着竟也產生想睡的感觉，闭上眼前，她听到爷爷苍老的声音，这么说。 「董事长、少夫人，请下车」陈叔说，陈叔是爷爷的秘书，无论是生活或是工作都时常跟爷爷待在一起，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她从窗外看去，是老式装潢的餐馆，她原以为让爷爷念念不忘的会是什么饭店的豪华餐厅，但居然是这样的餐馆吗？她下了车，跟在爷爷和陈叔身后，走进餐馆，人很多，也很喧杂，「是陆先生啊！包厢准备好了，一样三个人吗？」看着像是老闆的人，亲自帮他们开了门，爷爷想必是常客，老闆连用餐人数都记得，「不！四个人，这是我孙媳妇」爷爷忽然提到她，她从四处张望中回神，看着老闆，轻轻点了头。 老闆爽朗的笑起来「对啦！听说陆少前阵子娶了太太，新闻上都有说，真是漂亮的姑娘，菜先上了一部分，有什么需要的儘管喊我啊！」老闆说完就离开了，她放下皮包，脱了外套，捲起袖子便开始处理碗筷，用纸巾擦拭过后，装了半碗鸡汤，分给爷爷、分给陈叔。抬头，她看见陈叔的表情古怪，她深怕是自己做错了「怎...么了吗？」她放下自己的碗，拘谨地立在一旁，「没有，少夫人来过这间餐厅吗？」陈叔笑着问她，拿着汤匙翻了翻冒着烟的汤，「是没有，这类型的餐厅适合很多人一起吃，我...没有这样的经验」她坐了下来，孤单是原罪，她的原罪，期待亲朋满堂，却总是孤身一人。 「若楠心细，没来过也知道要先从鸡汤开始喝」爷爷端起瓷白的碗，吹凉后喝了一口，也招呼她赶快品嚐，她喜欢汤，但却觉得有些浓腻，她一进门便发现几乎每桌上都有鸡汤，就算还没上菜也至少有汤，便知道这应该是这间店的特色。菜陆续地上来了，元赫也在快七点时抵达。 他知道爷爷会固定待在哪里，「陆少爷啊！陆先生在里头呢，请」老闆发现他后，也还是一样的热情招呼，店里人很多，他穿着成套的西装，出现在这里总有些违和「谢谢，您忙吧！不用招呼我」他熟门熟路，打开包厢的门，爷爷跟陈叔也还是坐在固定的位置，若楠...他高雅端庄的妻子，也是一件成套的洋装，见到他来，拍了拍她隔壁的空位，他是真的饿了，拿湿巾擦过手后，就先品嚐了夹着肉丝的捲饼，味道刚好，就是一样的美味。 爷爷上了年纪，也吃不多，但时不时就喜欢到这家店用餐，应该是因为奶奶喜欢吧？晚餐很好吃，「若楠，这间店怎么样？看你也是喜欢吃辣的」爷爷牵着她的手出来，「谢谢爷爷，很好吃，宫保鸡丁很讚」她喜欢这样辣的料理，爷爷笑起来「喜欢就好，元赫喜欢这边的汤，你偶尔也可以路过来买」爷爷还顺带卖了他的喜好，他笑起来，从爷爷手中接过她的手。 「好。」她回应着，笑眼盈盈，「你车停很远吗？外面下雨了」司机把车开到了门口，上车前，爷爷还在关心他们，终于有他开口的地方了「我带了伞，在包里，车停在百货附近，我跟若楠走过去就好」他勾着她的手，目送爷爷的车开远。「直接回家吗？」他难得的不用加班，就像回到跟她刚在一起的时候，「这次你很棒，有记得带雨伞」她还在打趣着跟她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手自然的挽上他的手臂，「当然，我可是陆元赫啊！」他自豪的说，从错误中修正，是他的强项，「我们难得有时间，一起去看晚场电影怎么样？不过，电影院有点距离，我们开车去吧？」她的想法一向很有趣，晚场电影，是他没想过的休间方式，除了工作、在家、旅游、打高尔夫外，他很少有其他的事情，「好啊，看什么？你推荐什么？」他撑着伞，担心穿着跟鞋的她跌倒，天雨路滑，「不知道耶，去了再看看吗？有什么看什么？」她仰起头笑着回答，有什么看什么吗？这不符合顏若楠小姐的作风，她是周密的安排者，突然的邀约是找不到她的，和她一起吃饭，至少要一个礼拜前说。 她转性了吗？他笑着打趣「这很不像你，你是我老婆吗？」，她只是靠的更近了些「我只是觉得，跟你在一起，看什么都好」她说，他就是喜欢她这种突然之间吐露的感情，他停下脚步，她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他，他低头吻了她的颊，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这样很棒」他重新撑好伞，牵着她的手，走在黑暗却安静的路上。 电影很精彩，但他却在结束前睡着了。虽然是动画片，却能让人深深陷入，电影的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一定很累吧…」她知道的，他其实很疲倦了，为了不扫兴，在吃完饭后，还陪着她来看电影，她把目光转回萤幕上，帅气的男主角，深情向女主角告白的那一幕，隔壁的男子，对她从没有说过一句喜欢，她是不需要成日的甜言蜜语，那也不代表完全不需要，她敛下眼，如果有天，能在这个务实的人口中听到一句喜欢，那该有多好。 「我来开车吧！」他在片尾彩蛋结束前醒来，他们从影城出门时，在城市繁华的路段，连店面也要休息了，她看了手腕上的錶，确实很晚了，「你都累的睡着了，还是我来开吧…还是…你是担心我把你的车怎么了吗」她忽然想到这个可能性，气得鼓起脸颊，瞪视隔壁的人，雨已经停了，空气中瀰漫着潮湿的气味，雨的气味，「怎么会呢！我睡了一觉起来后，现在有精神多了」他否认着，她多少抱持着怀疑的态度，不过，开着他的车，确实有些心慌。 第十八章 人间灯火 那天，她和昕媛约了一起喝下午茶，生產后的昕媛，与之前纤细的身材有些区别，「是难得的放风时间吗？」她这样开着玩笑，也是希望昕媛可以稍微否认，「谁说不是，我跟我婆婆说了，灿荣电子的陆夫人找我出门，这才放我出来的」昕媛抱怨着，翻开了菜单，她心下一惊，连昕媛这样的性子，生小孩后也要被拘在家吗？「…立铭哥没说什么吗？他也赞同这样？」她弱弱的问，她只是太害怕了，自己也这样默默失去一切，「这只是暂时的，你也知道我妈妈身体不好，我一个人搞不定孩子，这才住在婆家，陆公子应该不会这样」昕媛可能发现自己吓到她，连忙改口，还安抚她情况不一样，「也是，我们之前讨论过，说给保母带就好，但我怎么可能放心…」她是个容易焦虑的例子，家里又没人看着，她一定是带着孩子外出的，她也不可能把孩子放到婆家或是叔叔婶婶家。 「说起来，你和立铭哥还算是我们的媒人，如果不是你们的婚礼，我还可能一直单着」她是衷心感谢，她看重情分而参加了婚礼，没有躲避陆元赫的邀约，让一切按照命运发展，「哈哈哈，哪门子的媒人，我们跟陆公子一点也不熟，是你太闪耀，吸引了命中註定的人」昕媛一直以来都能给予她满满的讚美，从身高、发型、肤质、服装都是，像她本来就是个美人一样，「你看你，现在真的很漂亮，反观我，丑了」昕媛看着她许久，忽然这么说，还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她噗嗤笑出声「说什么啊！过段时间就会恢復的，我前几天看到某个品牌出了新的化妆品，等下一起去看吧？吃完刚好走走？」她问，招呼着昕媛一起，听到要买东西，昕媛立刻笑了起来，还拉着她一起，看起新品的推广照片。 买了不少东西后，昕媛邀请她一起去发廊，「这么突然吗？」她可没想过这样的安排，「你忘啦？下下礼拜是我宝贝儿子的满月酒，你做乾妈的，可不能不来」昕媛挽上她的手臂，她才恍然记起「对耶！我答应了你，也跟元赫说好了要一起去的，我今天再提醒他一次」如果连她都会忘记，元赫那个大忙人一定也记不住，「你不是记忆力超好的人吗？上学那会儿都没看你做过笔记」昕媛讶异的看着她，「可能最近比较累…脑袋转不过来」她喃喃自语的说，但也很奇怪，她又不上班了，累什么呢？「你不上班后也不用早起，怎么会…？」忽然，昕媛转过身，以一种狐疑的目光看她「你该不会是…有了吧？」，心里的疑惑被滑开，她镇定下来「应该不是，可能脑袋少用会僵化，我还是多看书好了…」她笑着说，看着昕媛点头，并没有追问下去。 昕媛剪了头发，她也剪了些，看着理发镜中的自己，就算她真的怀孕了，她也没打算告诉太多人，这是她跟元赫的私事，不过…她看向自己的小腹，确实，她想不起来上次生理期的日期了，她一向来的很固定，也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但…她没有印象了。 他回到家时，已经非常晚了，今天原本想着要和她一起吃晚餐的，但后来看忙不完，也就没有提了。当他发现她还坐在客厅看电视，非常惊讶，「你…怎么还没睡？为了等我吗？」不是他自作多情，是这样的情况太少见，他坐下来，她身上穿着一件棉质的睡衣，面庞乾净没有装饰，看起来就像刚毕业不久的学生，他举起她，让她坐在他身上，忽然的，闻到她身上甜甜的气息，就想动手动脚，「你不是才刚回来吗？欸！别拉我衣服」她任他亲了一阵，然后忽然的推开他，不是那种矜持的推揉，而是认真的拒绝，他觉得自尊心有点受伤，却也没多多说什么，撅起嘴紧紧抱住了她，她从他腿上下来，坐在一旁，推着他躺在她腿上，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脸「别生气嘛！我只是不太方便…我今天等你，是因为要提醒你，下下礼拜是昕媛儿子的满月酒，我们答应要去的」 「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你之前提过，我应该报了休假的，回头再跟karl说一声」他仰着头，肩膀和脖子那块真紧绷，她伸手替他揉捏着，「啊...真好，我老觉得很痛」他满足的轻叹，他闭上眼睛还调整了姿势，让她能更好的施力，「你是总经理耶！休假也要提报吗？」她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当然，要能让其他人找到我啊」他也不是想干嘛就能干嘛的，有他要做的工作、要参与的会议，所以每天才这么累，她没有继续说话。 他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周岁宴的礼物你买好了吗？」他问，「我问过了，好像不外乎送些金饰」她回答，她向来是聪慧的，懂得察言观色，懂得审时度势，连看人挑剔的陈叔都这样说，那天去吃川菜时，他去买单，遇到了从厕所回去的陈叔，「少夫人是个聪明人，也善良。从一些日常就可以发现」陈叔具体说的是什么他没有问，反正他一直都知道，若楠是个精明的人，把事情交给她，很放心。 「总经理，夫人来了」karl是这样回报的，在他开完一场会议，走回办公室的路上，「若楠？」他反问，他对于妻子的来访是陌生的，因为他没有会这样做的妈妈，继母通常不管他太多，「是。夫人坐了一阵子了，坚持要等您」karl回报着自己从办公室秘书那里听到的，「知道了，我自己进去就好」他走进电梯，若楠会来，一定是有事情发生，「我明白」karl客气的应答。他打开办公室的大门，若楠便立刻站了起来，「怎么来了？」虽然对她的来访他是诧异的，但还不到不开心，「你回来啦」她带着笑走近他，「我今天去了趟医院，刘院长说，我怀孕了」她的手，轻轻揽上他的脖子，身高差异，她穿着高跟鞋还要踮脚尖，「怀孕…真的吗？」他也为这个消息高兴，他要成为父亲了吗？跟若楠拥有自己的孩子，在跟弟弟的比拼中佔尽优势，他笑开来，俯下身紧紧抱住若楠，还举起她转了一圈，「这么开心吗？」她的脸颊上带着红晕，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把她放回地上，以脸颊贴上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带着化妆品的气息，「能和你结婚，真是太好了」他几乎是整个人掛在她的肩上，「你也有这样撒娇的一面啊！陆总」她摸摸他的发，献上一吻，得逞后露出笑容，拉过他的手放到她肚子上「现在还没两个月呢，院长说，预產期大概在六月」她的手盖在他的手掌上，他也笑了起来「还这么久啊，我已经想抱抱他了」他说，无论是男孩或是女孩，都是他期盼的孩子。 第十九章 人事易分 昕媛的儿子，白白胖胖的，跟立铭哥长得比较像，是小型的家宴，场地不大，装饰着蓝色的丝带和花卉，她专心的看着昕媛怀中婴儿的脸，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会跟谁长得比较像呢？元赫长得好看，不论孩子是男孩或是女孩，都应该是好看的，她绽出笑容，那孩子，在谁怀里都是眨着眼睛带着微笑，真是乖巧的孩子，她站直身子说道「这孩子真是乖巧，应该是像妈妈一样的温柔性子」她是衷心的夸讚，昕媛作为宴会的女主人，是一件粉色千鸟纹的外套，搭配白色蝴蝶领结的洋装，整体看起来温柔而大气，「我也希望是这样，他爸爸个性急」昕媛笑着捏了捏孩子的脸，她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装扮，半披着捲发，手工刺绣的花朵散落在米白色的衣服上，下半身是黑色花呢的紧身窄裙，她也在陆夫人的位置上好好扮演着。 她和元赫的出现，也吸引了不少目光，「申院长，您跟陆家也有交情不错吗？」记者问，昕媛的公公抱着孙子，笑呵呵的道「我们媳妇跟陆夫人是故友，是看在媳妇的面子上来参加的」，记者又看向他们「申院长的孙子这么可爱，陆总跟夫人什么时候打算生个孩子啊？」，她被问的尷尬，拿着手拿包的手，不自觉的挡在腹部前，孩子嘛…她已经有了，但是，还是个秘密。「如果有好消息会跟大家分享的，今天的主角是孩子，各位记者朋友再问下去，申院长可要将我俩赶出去了」元赫先开了口，他心情一定很好，揽着她的腰，看着她的脸说笑，「陆总开玩笑了，您是贵宾，欢迎都来不及了，是吧？」申院长把孙子交给了在一旁的太太，转身与他们说笑，元赫与她十指交握，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充分温暖了她在冬季寒冷的手，多暖。 好像是个梦，温暖而美丽的梦境，婚礼上粉红色的玫瑰，宴会上蓝色的花和彩带，她穿着白色的洋装，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站在中间，仰起头来看着周遭变换着的景色，只觉得迷惑，快要被矇住呼吸的感觉，然后，变成了鲜艳的红，她倏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张她房里的床，阳光从没拉好的缝隙里跑了进来，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坐起身来，走到窗边，打开了落地窗，外头虫鸣鸟叫的声音衝进耳朵里，蝉的声音，格外响亮，「夏天到了啊…」她呢喃着，觉得没什么力气站着，她坐下来，倚靠着玻璃门，外头的热风一阵阵的吹过来，阳光也好刺眼，她抬起手，遮挡在眼睛上『春天啊，那我们去看看樱花吧？我想看看樱花像雪片飘落的样子』谁的声音回盪在耳边，她眨眨眼睛，只觉得乾涩。 她安静的坐在车里，是anna开的车，因为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不适合自己开车出门，两週前的小车祸证明了一切。她关在家里太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出门走走，然后，在过红绿灯时，来不及踩下煞车，追撞上前方突然煞车的车子，虽然不完全是她的错，但她目前的反应能力确实是大不如前。『你的脸色不太好，媒体都在猜测你是不是怎么了？八卦的人太多…你如果出门，还是打扮一下吧』发生车祸的那天晚上，陆元赫难得的回了家，对于事件他是这样说的，没有安慰和关心，只是这样吩咐，『我知道了』她这样回答，因为提不起精神装扮自己，出门又得要装扮，所以，她推掉了许多活动，也尽量减少自己见到外人的机会，她谁都不想见。 「夫人…到了」安娜平稳的停下了车，她点了点头，抬起手要开车门，「夫人，那个，你还好吗？」anna在她身边服务多年，一直是个尽责的好秘书与伙伴，就算真正效忠的对象是陆元赫，「很好。」她回答，从包包里拿出墨镜戴上，遮住她憔悴的脸，「…那就好，您要回去时再联络我喔」anna回过头来，给予她一个温暖的笑容，「好。」她下了车，走到阳光底下。她代表着陆家的门面，就算不是精心打扮的礼服，也要穿着整齐的套装，她看着自己身上深蓝色的洋装，鞋面柔软的跟鞋，推开巷子里咖啡店的玻璃门—— 她忽然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一时认不得。「若！」昕媛高举起手，应该是要喊她的，却止住了声音，她的名字是个禁语，她举起手，微微招手，她多久没见到昕媛了…是从她的婚礼后吗？还是昕媛儿子的周岁宴？她应该是开心的，却有些无力，连开心都觉得累，「好久不见，昕媛」她坐下，摘下墨镜，露出自己全部的脸，「你瘦了很多，没好好吃饭吗？」昕媛没有往日夸张的情绪反应，只是那样担心的看着她，「我没事，只是前段时间胃不太好，没什么胃口而已」对于自己的消瘦，她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搪塞过去的，她连呼吸都倦怠，何况提起精神吃饭，面对一个人的家，再好吃的餐点都会变得无味，在厚重的冬装下，她的消瘦还可以被掩盖，在穿上轻薄的夏季衣服时，却无所遁形，她的很多裤子和半身裙都不合身了。 「你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联络不上你，媒体上也没看到你的消息，圈子里也没有」昕媛的婆家也算是上流人士，虽然跟陆家没有太多交集，但偶尔还是会遇到，昕媛是她在那些宴会里偶尔的亮光。忙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忙着在流產后修復自己破碎的心吗？醒来时，陆元赫的表情，看不出来是担心还是失望，只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她觉得现在待着的世界太令人噁心，因为权势，所以做错了事情也可以被遮盖，她淡然的个性，让她躲过了国高中时代学生间的霸凌，但在长大后上演了吗？这不就是一场霸凌吗？上流社会。「我好像有点不适应，我跟…元赫说了，我想休息一阵子」她对着最亲密的朋友，也说不出真话，怕落下话柄，一层层的包裹自己，掩盖内心想大吼的声音，「也好…你本来就不是喜欢热闹的，那些参加不完的聚会，太辛苦了」昕媛拉住她的手，她看着那隻手，勾起唇角「嗯，我是怕你担心，所以才见你一面的」她眨着眼睛，是很累，假装太累了，假装没事。 第二十章 爱情的代价 这间店的咖啡拿铁很好喝，牛奶很香。她曾经想过的，如果跟陆元赫说出全部…那么等着她的只有两个结局，第一，陆元赫为她出头，与顾家决裂，那么，全部的人都会指责她不懂事；第二，陆元赫也劝她隐忍，与顾家维持表面和平，那么，她会离婚，她无法与这样的人再生活下去。但她不想离婚，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想走下去的人，她还爱着那个男人，所以才会感到痛苦，等到逐渐麻木的那日到来，也许，她就会结束这一切。「你…跟陆元…跟你老公怎么了吗？」昕媛忽然这样问起，她松懈的精神紧绷起来，从搅动的咖啡液面看向妆点华美的人，「你怎么会这么问，听到什么了吗？」她试探性的反问，承认或否认都很奇怪，「没有，只是他最近常被拍到进出酒店的照片…你是我的朋友，我想说…」昕媛的声音逐渐弱下去，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凝重。 「如果是真的，那我，会离婚。你知道的，我不能接受不忠」她说，那是她的底线。他可以把工作放在她前面，他可以不要那么爱她，他可以利用她，但…不能是背叛。「你后悔了吗？」昕媛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话，她怔住，见她不解，昕媛再次补充「后悔…嫁给他」。后悔吗？应该是不后悔的，毕竟是因为开出了爱情热烈的花，所以迈入婚姻，为了盛大的迎娶她，陆元赫是顶着父母的压力的，真正有问题的人是她自己，要嫁给这样的人，还幻想着一世一双人，幻想着陆元赫也是因为爱情所以许下诺言，「怎么会呢，现在的生活，好的不能再好了」她笑起来，轻咬齿尖，是标准的笑容。 外头天气很热，喝完了一杯冰咖啡后，她联络anna来接她回家，她与昕媛在门口分别「若楠，还是要…保持联络喔」昕媛是个直爽的性子，何时也变成这样了呢？她笑着「你当上妈妈后也变得多虑了」她伸手拍拍好朋友的肩膀，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怎么了？」昕媛拢起眉心，「…总觉得，好像被偷拍了」她向来有种直觉，有好几次，都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直到在网路上看到新闻，「那怎么办？」昕媛看起来更慌乱了，「你担心什么，无所谓，反正也没有什么」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自从跟陆元赫公布婚讯，就算她不是知名的人，就算陆元赫不是数一数二的二代，凭着陆元赫出眾的外貌，他们堪比童话的故事，也足够吸引没新闻可报的媒体了。她从一开始的慌乱与手足无措，到现在的平静，她打开手机的前置镜头，看见自己，戴着墨镜，耳上的鑽石耳坠闪闪发亮。 反正都出门了，就顺便来看看叔叔跟婶婶，她也没空着手来，带着一些养生的食品到了叔叔婶婶家。来开门的通常都是婶婶「若楠？怎么没说一声就过来了」婶婶打开大门，侧身让她进屋，「早上跟朋友见面，就顺道过来了，还好你们在家，叔叔」她一进门，就看到叔叔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玩着手机，她在大门旁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踩在磁砖地板上，「坐吧，冰箱有东西喝，外面很热吧」叔叔放下手机，收拾着沙发上的抱枕，想腾出一个地方让她坐下，「好。」她应答着，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沙发上，搬来一个小凳子在一旁坐下来，「怎么不穿鞋子，我可没有打扫啊」婶婶从厨房里走出来，装了一杯水给她，她起身接过「没关係…这样挺好的」她看着自己的脚，踩在地板的感觉，像是活着，她太需要这样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活着，而不是行尸走肉的感觉。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没好好吃饭吗？」婶婶惊诧的打量着她，「夏天没胃口，吃的比较少」她流產的事情没和叔叔婶婶提，反正也不是固定联络的关係，就像是嫁出去的女儿跟娘家爸妈，彼此关心，却又疏离，更何况，这不是她爸妈…「真的没事？元赫呢？最近没和你一起来」婶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困惑的盯着她的脸，眼神接触的瞬间，她别开眼神，是心虚「他很忙啊，说了接了一个大单，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她说的是客观的话，确实，他很忙，「…真的吗？」婶婶把目光看向叔叔，叔叔平时就有在关注这些新闻，毕竟叔叔退休前也是这个行业的一员，「好像是，股价涨了」叔叔居然是这样说的，她笑起来，「我去趟厕所」她站起来，厕所镜子中反射出来的她，面色苍白，因为天气炎热脸颊才有红晕，重要的是那双眼睛，完全失去了光彩，她有双圆润的杏眼，原本那双眼睛是盛满光彩的，如今是一片死寂，她也厌倦这样的自己。 她在叔叔婶婶家，喝了一碗婶婶煮的汤，「我可以再喝一碗吗？」她也惊讶于自己居然有了饿的感觉，「当然可以，这么捧场啊，厨房里有一大锅，你要不要带回去跟女婿一起吃」婶婶站起来，想跟她进厨房，「不用了，他都在公司吃的」她回答的又快又急，直观性的否决，「你要多体谅女婿啊…有一好没两好，要财富自由，就要付出一些什么…」婶婶说的话，是事实，却很刺耳，付出什么？代价吗？她以为自己够资格走入上流社会的代价，还是她自以为的爱情的代价？她漠然的点点头，装在碗里的汤，一下失去了胃口，她为了不要让人觉得她在发脾气，还是勉强自己喝了下去。 她有些累了，在陪叔叔婶婶聊了一下后就打算回家，回到她孤单的家。「如果有时间，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也好」临走前，叔叔是这样叮嚀她的，比起婶婶直观而强烈的爱，叔叔对她的关心，总是带着理解和尊重，她很怕，被叔叔发现她的想法，被发现她其实一点也不开心。「对啊，唸书、画画，报一些才艺班很好」婶婶笑起来，搓揉着自己的手，阳光从她的身后照在二老的身上，「好。」她笑起来，伸出手，抱住婶婶，婶婶身上有惯有的香水味，也有洗衣精的香气，她觉得眼眶湿润，她其实只是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感觉自己活着，感觉跟另一个人是有关连的。不敢停留太久，她怕失控，跟鞋敲击在门前磁砖的阶梯上，她大力的挥着手告别，鑽进车里。 『元赫爱你吗？』『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不一定是爱才能结婚啊，你没家世好拿捏，不会仗着家里有人就敢说敢做，他不是因为爱你，才选择跟你在一起的，只是刚好而已，遇到了你』『你不用挑拨我们，我是不会相信的』她挣开眼前人拉着的她的手腕，『那我们来赌一把，他是真的爱你，还是刚好？如果没有了这个孩子？』『你这个疯子…』一巴掌落下，她为了躲避，摔下了楼梯——然后，她的丈夫并没有给予她任何安慰，每每看见她因思念孩子而留下的泪水，只是皱起眉，他们说得话越来越少，见到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一切就像个死胡同，陷入僵局。 第二十一章 有情无情 她睁开眼睛，又是一个早晨吗？走出房间，整齐而宽阔的家，没有人在，客厅的时针走到了数字2，她睡了这么久吗？光着脚，她身上只有睡衣，披着发，站在那里，避免她成日不吃不喝，不小心晕倒在家里，陆元赫特别请来了一个姓王的阿姨，像是保母那般看顾她，不用特别叫醒她，但至少要在她醒来时帮她准备饭菜…除了星期日，阿姨也需要休息。一股衝动，她走回房里，拿出手机拨通陆元赫的号码，响了很久很久，久到通讯软体自动掛断了通话，在萤幕上显示未回应，她又转而打给他的秘书karl先生，响了五六声后被接起「喂…」是karl的声音没错，但听起来却像没睡醒那样，也有人像她一样，睡去所有的光阴吗？不是只有她疯了。 「我是顏若楠，那个…陆总在开会吗？他的电话没有通」她保持着礼貌，「这么晚了，陆总…应该在休息了，啊！夫人不知道吗…陆总上週四就出差了」karl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却又模糊，「出..差？去了哪里？要去多久」她怎么能不知道呢？脱口而出的一连串的质问，让她觉得自己实在很没礼貌「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她解释着，深怕让陆元赫的贴身秘书也给她贴上疯子的标籤，「没关係的，夫人只是因为关心陆总而已，这次出差的地点在纽约，下週二就会回去了，陆总一定是忙到忘了和夫人说，明天遇到陆总，我会转达您的关心」karl是个聪明人，永远知道如何把话说的婉转而体贴，顾及大局，这样的人，才适合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吧，「谢谢，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晚安」她说完，没等karl回话便掛断了电话，放下手机，她栽进床里，蜷曲着身体，再睡一下吗…反正时间那么多，那么孤单，她醒着要做什么呢？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连夕阳都消失的晚上，她饿得有些胃痛，决定稍微梳洗后去找东西吃，在冰箱里找到一些食材和水果，她好久没有下厨了，因为花时间做了饭，就会希望陆元赫能陪自己一起吃，如果他做不到，她就会感到失落，她想，如果不期待，就不会有伤害了，所以，她不下厨了。她洗了一些绿葡萄，装在透明的果盘里，一颗一颗塞进嘴里，这样活着的目的是什么呢？她趴在餐桌上思考着，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幸福了，却发现，都是假的，她知道婚姻不全然是爱情，更多的是生活，但…难怪他不曾说过喜欢或是爱她，连婚礼誓言都没提及，原来，是谁都无所谓，找一个各方面过的去的、没有什么家庭背景的、可以生养小孩的人结婚就好。是厌倦了吧！ 在连续工作了几天后，终于告了一个段落，他原本打算今天去华人街的餐馆吃饭的，有人按了门铃，他看了下镜子里穿着休间的自己，应该没关係吧？他去开了门「怎么了？不是放了一天假给你」原来是karl，这人也很奇怪，都放假了，来找他干嘛，「打扰您了，那个，昨天晚上，我接到了夫人的电话，夫人问起了总经理这次出差的行程」karl说话一向是不卡词的，倒是他愣了一下，若楠吗？她是从来不问的人，她也会在乎自己出差吗，「我知道了，我会自己处理」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无法让旁人知道，「那不打扰您了」karl很快的关上了门，剩他若有所思的站在门边，心里乱糟糟的。 他给若楠拨去了电话。他看着漆黑的萤幕，顏小姐应该是不会接电话的，毕竟，她就算醒着也不愿意和他说话，总是懒洋洋的，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他不想她沉溺在这样的低谷，于是找着其他话跟她说，又怕触及她的情绪，小心翼翼，但他也是个人，他也会感到疲倦，忙得没日没夜回家后，又看到一个死气沉沉的人，他觉得自己也快崩溃了，当他想找她好好聊聊时，他希望的是夫妇俩可以好好说说话，就像婚前那样，但她不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就是不断的流眼泪，他怎么能对她发脾气呢？对因故失去孩子的妻子发脾气，他还有道德良知的。于是在这样的日復一日当中，他决定给她一些空间，等到她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吧？那可是那个聪明达观的顏若楠。 「怎么了」萤幕忽然闪出了亮光，呈现出她的脸，长及腰的头发，随意的披着，她曾经，是多么看重打扮的人「听karl说，你找我？」他其实也想关心她的，又怕造成她的负担，所有的话堆在嘴边，他看到自己的脸，也看到她的脸，「嗯，想说这阵子都没看到你，没想到你出差了」她拨开遮盖眼前的发，她面色苍白，看起来还是很没精神，「嗯，我以为我有跟你提过，下礼拜二就回去了，有没有什么——」「我知道了」她截断他的话，他原本想问的是，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那些曾经可以让她感到快乐的东西，闪闪发亮的珠宝、衣服、包包，她现在，到底会为了什么而快乐呢？他不知道。「你如果有精神，出门走走也好，买些东西让自己快乐些」最后，他也只能无力的说。「好。」她勉强的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匆匆掛了电话，他收拾一阵子后就出门去吃饭了，在计程车上，看到了何毓辰转传给他的消息，他慵懒的点开来，居然是若楠的照片，一下坐直身子『你怎么会有这个？』他飞快的回讯，『某个狗仔，想偷拍我女朋友，刚好拍到你的亲亲老婆』『不过，为什么她瘦成这样？』何毓辰的女朋友，是国外一线女偶像，两人在一场宴会认识后开始约会，那小子还特别去学了韩语。『她最近心情不太好，连吃饭都没精神』他面对自己多年的挚友，那些被藏起来的感觉，终于有了一个出口，『心情不好？怎么样的不好？』何毓辰回覆的很快，他打出的『流產』两字又很快被删除『可能是不习惯吧？好一段时间了』他简略的说，有些事可以分享，有些事却没办法，『会不会是忧鬱症…之前阿珉也有过一阵子，后来去看了医生好多了』何毓辰忽然的一笔，提醒了他，他怎么从来没想过若楠是生病了呢，她的心生病了。 第二十二章 双声道 『照片的事情多谢你处理』他再次点开那张照片，天气很好，照片里的若楠穿着深蓝色的洋装，戴着墨镜，只有模糊的侧顏，她真的瘦的太夸张了，本来就纤细，现在是瘦的脱相，『元赫！』他为什么忽然想起她灿烂的笑容，在日本旅行时，看见的，那样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有光。『改天能不能让若楠也见见你女朋友』他印象中，若楠也曾在他面前听过何毓辰女朋友参与的歌曲，『好啊！等你亲亲老婆心情好一点后』很爽快的答应了呢！ 他存下那张照片，居然，要在旁人手中看见自己妻子的身影，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从计程车上下来，他看着眼前精品店巨大的玻璃橱窗，展示着新季度的產品，还有代言人拍摄的广告，他彷彿看到了那样的若楠，浅棕色的长捲发、光鲜亮丽的衣着、鲜活的脸，他移动脚步，是不该再想，「陆元赫？真的是你」忽然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他以为是听错了，直到看到熟悉的身影，从精品店的门口走出，吹出带着香水的冷风。 「他们说，你今天都没有出房门」他的声音飘进耳里，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过于想念而…直到摸上手的温度，她跳起身，看着眼前的人，确实是许久不见的陆先生，「你…怎么会回来？」她这阵子都联络不上他，她亲自打去的电话都被秘书挡了下来，『陆总经理现在有访客，会转告夫人来电的讯息的，很抱歉』秘书们的回覆永远是这样的制式化，她就算歇斯底里，也没有用，所以，她死死抓着电话，以最能平静的语气『好的，麻烦你们了』掛断通话。「我怎么不能回来，这是我的家啊」他笑起来，勾起左边的唇角，她看着他的眼睛，闪烁迷离，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她「你...要不要去找人聊一聊...」在回国之后，他收集了许多资料，参考了可以收集的评价，同时顾虑隐私性，毕竟如果传出去，可能会造成更糟的后果，也根据若楠的个性，终于找到了一个年近五十，在这方面颇负盛名的女医生，他想着，如果是身体生病了，看了医生、吃了药会好，那么，心理生病也是一样的吧？「你...也觉得我疯了吗？」『也』是什么意思？她说这话时，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吼，只是无力的低垂着脖子。 她拿着那张薄薄的纸笺，有地址、名称和人名，看起来就是他的笔跡，就算是使用最便宜常见的原子笔，他也能写出如钢笔般，苍劲而有力的字跡，「如果，我要找一个人聊一聊，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她只是问，她其实，一直都是想要跟他好好聊一聊的，但他的工作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少，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每当她要跟他谈起孩子的事情，他那样迂回的态度，都让她觉得陆元赫是在责怪她，责怪她没有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当然可以是我，只是，我不是那么有帮助，若楠…你…会没事的，我们，都会好的」他困难的顿句，在床上坐下，拨弄着袖扣，刻印着他英文字母缩写的印记。 「元赫，你还爱我吗？」她问出这句话，是觉得自尊心受损的，她曾经多么夸口，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失去自我，但每每看见那些…关于她丈夫的花边新闻，她都觉得心痛，都觉得无法呼吸，但面对他人的眼光，还得装成无所谓那样。就像公婆，如果她开口说，她遇到的困难，公婆一定会站在自己儿子那边，毕竟她只是平凡家庭的儿媳妇，还是儿子不顾反对，要娶进门的儿媳妇。她从来没想过丈夫喜欢自己什么，总得要知道是什么，她才能，好好抓住吧，「当然，但比起爱，我还有更多事情要去完成」他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亲吻她的唇，她只觉得自己脱离了感觉，像一具木偶，他的情绪是他的，她感受不到。 「我知道了，我会...去看看的」她勉强挤出笑容，是太久没有笑起来了，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成日神经兮兮、自怨自艾的自己，看着镜子，那样苍白而无力的脸，她认不出来，但是，就算清醒的时候她不去想，噩梦也会在夜晚纠缠她，她崩溃却又无力改变的过去，每当她努力的挣扎醒来后，隔壁却空无一人，那种感觉，谁又能明白呢？ 在那个破裂的当下，她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在她这边，在她因流產而住院休养的时候，公婆来医院探望她，「若楠啊...我们的好媳妇啊...这件事就不要跟爷爷还有元赫说了吧！他们跟顾家这么好，知道了会伤心的」婆婆蒋秀坐在她的病床边，对她这么说，她听不出这是关爱还是威胁，「说了又如何？爸或是元赫会为了你跟顾家翻脸不成？」公公又补充道，这话很明显是威胁了，婆婆拉了拉公公的衣服，又转过身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孩子啊！你就好好养好身体，身体健康了，自然会再有孩子的...好吗？」婆婆和善笑着对她说，她只觉得有窒息的感觉，她没有回答，这样的家庭，她不想要给这样的家庭带来孩子了。 「若楠，老婆...」夜深人静，他在书房看完资料后，发现她又是带着泪水入睡，晕开的枕头，幽黄的灯光，一切都沉静了下来，看着她沉睡的脸，他会以为，又回到了以前幸福的时光。「叮！」手机的讯息提示音，是顾翊华传来的讯息，询问着爷爷今年生日预计举办的形式，说是顾爷爷在问，那日在纽约街头偶遇，他乡遇故知，难免聊上两句，这才知道，他结婚不久后，顾翊华听从家里的只是，到了纽约进修艺术领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总觉得顾大小姐没有以往的骄纵任性，反倒多了丝，知书达礼的气质？他躺下来，床铺真柔软啊...虽然公司的床也不错，但还是住惯了的家里好，他从后方环抱住她「晚安」。 第二十三章 亲戚 是爷爷的生日，包下了饭店的顶层，安排了一场庆祝活动，原本还想要去国外庆祝的，被爷爷以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为由，拒绝了，这才留在了国内。「老陆啊！羡慕你啊！儿孙满堂，何时有个曾孙子，就更棒了」爷爷的老友们也大多是退休状态的老闆，有些开心生活，有些还在商场奋斗「哈哈哈，担心自己吧！你的孙子不是还不想结婚」爷爷很乾脆的回懟了，还顺带拉了拉她的手，「也是，那混小子…还是你好，孙子和孙媳都好」爷爷的朋友也许是平时习惯了这样打趣的模式，也是乐呵呵的就走了进去，她站在爷爷身边，全程保持微笑，说服自己就是来参加活动的，不要有太多想法，只要穿戴漂亮，保持笑容，站着就好。她习惯这样的角色。 「爷爷对你倒很好」在这节骨眼上还有人来凑趣，「当然，这是我孙媳妇，要宠着的」爷爷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一副慈爱的样子，虽然父母不在了，但她对爷爷这个角色还是有印象的，她不喜欢自己的爷爷，但对陆元赫的爷爷，倒是挺敬重的，所以，即使不愿意亲近公婆，她半个月会固定去拜访爷爷，这样的习惯，一直维持到她失去孩子。 「陆老啊！」在这一片慈爱的场合下，插进一把苍老的声音，是顾老先生，顾翊华的爷爷，「顾爷爷。」她想到顾翊华就浑身不对劲，原本还微笑着的唇，垂了下来，僵在原地，她笑也不是，垮着脸就更不应该。「若楠啊，刚刚花艺师在找你呢，说要确认花材摆放的位置」婆婆很识场合的打了圆场，亲暱的拉起她的手，她虽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却也为能解脱而感到庆幸。「好。我进去看看」她也斗不过人家，索性不碰面也好，「我也累了，想进去坐一下，若楠陪我进去好了，花怎么放，随便放就好，不就是花吗」爷爷忽然咕噥起来，不由分说地拉过她就往里头走，她拗不过爷爷，也只能给眾人一个微笑，跟着往里头走，「老顾啊！你就随意吧！不招呼了」爷爷一边拉着他，一边还不忘交待老友。 「爷爷去休息室吗？」她搀扶着老人，转身走进安静的空间，高跟鞋踩在地上截然无声，就像她，安静。「我知道了，年前，你陈叔在我面前说漏了嘴」爷爷握住她的手在发抖，她内心也在发抖，却故作镇定「爷爷知道了什么？陈叔交了新女朋友吗？」她笑着打趣，「你的孩子…翊华她居然」爷爷手执着的拐杖，重重的敲击了地面，但也是沉默的无声，她低头「嗯…爸妈劝我不要张扬，想想也对，顾家跟我们家这么好，总不能为了这种小事而毁了吧」她的话，能够平静的说出，但听到时是内心都在滴血，息事寧人，一条生命要怎么息事寧人！「胡说！你…受了什么委屈啊」爷爷颤抖的握着她的手，老泪横流，她只是漠然的眨着眼睛，这样温暖的话语，应该是由陆元赫跟自己说出的，失去孩子，该是夫妇二人一起难过的，但结果是她难过的走不出来，而他以逃避来面对，她也无法和叔叔婶婶说起这件事，一个人难过，一个人难过了一年多。 她都痛了那么久，已经不痛了，她站直身子，轻抚着爷爷的背「没关係，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她该走出来了，无论以何种方式，该振作起来，而不是毁灭自己，所以，她才重新以陆少夫人的身分出席活动，「如果是自己的儿子，蒋秀会善罢甘休吗！」爷爷还在愤愤的说着，她也想过的，这件事这么容易被盖过去，除了因为顾家、因为她的不被重视外，有部分也是因为陆元赫不是婆婆的亲生子，换作是小叔的未来妻子，婆婆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吧！爷爷忽然拿起手帕，轻轻摁上她的脸「别哭…孩子」爷爷温柔的说，她伸出手，揽住了爷爷的肩。 「陆总怎么还没来？」用餐期间，姑姑问她，她正专心的切着牛排，莞尔一笑「怕是公司的事耽误了，姑姑也知道，他忙起来就就顾不上时间」她把手放在自己黑色裙子上，上半身波光粼粼的衣服，随着光影变化着，「可这是他爷爷的生日啊！」姑姑还在不依不饶的说着，她凝着姑姑的脸，是不了解和她提起这件事的意义。「怎么！现在还不能说囉」姑姑对着她，摆起脸色来，她不能反驳，全当自己是尸体，「你少说两句吧！元赫来不来，为难孙媳妇干嘛」爷爷适时的开口了，声音不大，却也让这个长桌上的人都听清楚了，「是啊，元赫现在担着整个公司的营运，如果有人分担着，也好些」婆婆忽然开口。 婆婆跟姑姑关係向来不好，这是指桑骂槐，而不是为她出头，因为姑姑的儿女都不成器，「大嫂这话说得可真好，如果小彦长大，能帮着元赫也好，都说儿子像妈妈，元赫的妈」「说够了吗？」公公吼了一声，敲击桌面，伴随着婆婆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小叔个性温吞，成绩什么的在普通人眼里看来是可以的，但跟元赫相比还是差多了，她在心里嗤笑着，亲戚什么的，都是麻烦…有钱人跟普通人家庭没什么不同。 一隻手搭上她的肩，在她耳旁低语「我错过了什么」，眾人顾着打嘴仗，也是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陆元赫已经落了座。「没错过什么，从公司赶来的吗？」她测过脸轻声询问，长长的耳坠打在脖子，感觉一凉，「对，临时跟外国厂商开了个会」他脱下外套，随意的掛在椅子上，她点点头，原本还打算说什么的。「元赫啊！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姑姑绕过了餐桌，跑来找他们聊天，基本上她只是安静的听，嘴巴嚼着食物，那些虚与委蛇，她不想也不愿参与。 「我离开一下」她放下刀叉，穿过层层的人群，拐进了洗手间。黑色和金色的空间，高级饭店的顶楼洗手间也是高级的，抬起眼，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是膨润白皙的面容，亮泽的头发扎成髻，长长的耳坠，削肩缎光的上衣和黑色裙子，她是高贵的陆夫人，但为什么？她总在镜子里看到那个失去孩子、眼眶凹陷、精神萎靡的人。「唰——」她打开水龙头，洗乾净了双手，不再望向镜子，高跟鞋踩在地上鏗鏘有声。 第二十四章 望月 她没走进宴会里，而是走到了户外的区域，黑夜中，看着城市中车水马龙，盈盈灯光，附近高楼的灯光也亮着，她想起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晚上风还是凉，也不穿件外套」他把外套披到她身上，「里面太闷了，外头比较好」她说的闷，像是空气里潮湿的人，也像内心潮湿的自己，「我刚刚出来时，他们还在吵呢！讲来讲去也是这种问题」他走到她旁边，望着她的脸庞，笑起来「你看起来有精神多了」他没有触摸她，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他们之间的关係，逐渐变得乾燥起来「如果你能更常回家，也许能更快发现我的改变」她说的是实话，交往时，他就算再忙，也会抽空跟她吃晚饭，结婚后，就算忙得回不来，也会传讯息跟她说，在那个孩子离开后，他可能两週都不回来一次，见到他，反而成了意外。 「这很难」他甚至不解释了，那些以工作为藉口的解释，她也不追问了「是啊！是很难」她点点头，撑开完美的笑容，感受唇瓣接触的弧度。她忽然想起，她以为的爱情，只是利益交换的关係，他需要一个妻子生下孩子，最好是没有什么家庭背景的人，如果能长得好看，聪明一些就更好了，其实不一定是要她，只是刚好碰到了而已。这样的认知使她窒息。她摇摇头，试图赶走那些不必要的念想。 如果相顾无言，不如不言，这是迈入第三年的婚姻的批註。「我以为，你今天也会待在家」他记得，自从孩子没有后，她看什么都不顺眼，也不愿意见人，有时候待在房里就是一整天，可以不吃也不喝，就是默默的待着，他今天很意外，会在爷爷的生日宴会上见到他的妻子，他透过王姨和 anna回报，其实知道她逐渐在恢復，她开始认真的吃东西，规律作息，王姨去上班时，可以看到她在客厅画画或是看书的样子；anna说，若楠开始学习很多东西，像是游泳、油画和小提琴，他在听karl转述时，是感到欣慰的。虽然只是病急乱投医，但是，若楠真的好起来了。 「听完心理医生的话，我觉得我是时候回到正确的轨道了」她柔柔的说，正确的轨道是什么呢？是原本那个会笑会开心的顏若楠吗？而不是眼前这个随时带着忧伤的女人，「那很好，去跟医生聊一聊，会好的」他见着她那么忧鬱的样子，觉得无助，也帮不上忙，他帮不上忙的，让旁人帮忙也好。「你会不会责怪我…没保护好孩子」她侧过头来，是变回了高贵清雅的陆夫人，绑着整齐的发型，时尚的服饰，连她的指尖都擦上了指甲油，但还是不一样的，她的眼里没有了光彩，「…那是意外」他安静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如果知道那一天会造成这样的结局，他就不应该带她回家吃饭的。 谁会知道呢…都要回家了，他到爷爷那里拿东西，一进门就听到尖锐的呼喊声，佣人急奔着，一楼的楼梯尾端，是倒卧在地的若楠，他衝进去，一把抱起她，摸到了湿润的感觉，温热而潮湿。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要二十分鐘的车程，她疼的冷汗直流，脸色煞白，他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连忙吩咐司机开车，紧紧抱着她『若楠，若楠，快到医院了，你不要睡』他声声的呼喊，没有唤醒她的力气，将她送进手术室后，他发现身上沾满了她的血，乾涸的血，很凉。 他不难过吗？应该也是难过的。但这是猝不及防的意外，责怪任何人或任何事都是无用的，不如，把未来的日子好好过下去才是最好的解方，但顏若楠显然不是这样想的，她耽溺在深不见底的悲伤中，看谁的目光都是幽怨，这样无尽的泪水，令他也感到窒息，所以，开始不回家，或许，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就能慢慢好起来吧！所以春夏秋冬过去了，看了心理医生，她似乎，真的好起来了。 「意外…」她重复着他的话语，他原来是这样想的啊，所以从来没问过她，伤口怎么会自己癒合呢？要好起来，是需要好好照顾的。但她的丈夫，只是放着她一个人，装聋作哑，可能他们本来就很不一样吧，从交往的时候就知道了，心理医生没有给予她过多的治疗，只是反问她，那个年少的自己，会如何看待现在的自己，然后，她像忽然醒悟那样，想起那些，苦心经营的所有，她那么努力的生活，就是因为不想甘于将就，还努力考公务员，她其实，一直喜欢那样平淡而舒心的小日子。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可以拋弃世俗的看法，但她不能…拋弃自己啊！她那日，在诊间哭的泣不成声，她都忘了，她该在乎的、该用心去爱的，其实是她自己。 「你最近好像瘦了些」她看着他略微凹陷的脸颊，「没关係，多休息几天就好。还是…我们一起去国外走走？」他提出这样的建议，也许是挽回的好时机，她摇了摇头「再过些日子，等我再稳定些」她怕，再度陷入那样的忧虑中，她想要，等一切都平復下来后，然后，也考虑看看自己到底要不要这样过完馀生。 「我想继续唸硕士。」她忽然提出这样的想法，「是个好想法，你要到国外唸吗？」他问，她回头望向闪烁的前方，如果就这样出国了，也许他们之间的关係就真的完了，而且，她如今这么脆弱，也不适合到异地生活，「不用，就留在这里唸就好，我已经在研究资料了」她说，不想依仗身分而入学，她以前最讨厌这样的人，现在也还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反正，她为数不多的优点是很会唸书，「嗯，就按你想要的方式去做吧」这段对话的最后，是这样的结尾。 第二十五章 异曲同工 她挽着他的手，走回室内，像是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妇，家里的管家迎上来「大少爷、少夫人，正找你们呢，要拍合照了」管家笑盈盈的看着携手同行的他们，也是，最近流传着陆家的八卦，都说陆元赫跟顏若楠已经闹到要分居的程度了，因为陆元赫緋闻不断、因为顏若楠足不出户，媒体一直很喜欢这种小道消息，却看见当事人夫妇，手挽着手走来，而且，陆夫人还神彩奕奕的。陆家人，整齐的拍了张照片，陆元赫站在顏若楠身后，把手轻轻的扶在她肩上。 「陆夫人，最近陆总跟顾家大小姐走的很近呢，你怎么看？」。她一出现，记者们便蜂拥而至，也不能责怪媒体多事，毕竟她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在大眾面前，是完全的消失，她一直待在那个宽大而孤寂的家里，从白日到黑夜，她一个人…「大概又是应酬而已，怎么能每次都被拍到呢？」她手握着香檳杯，笑容盈盈，对于陆元赫緋闻八卦，她一直都说服自己不要过度相信。 「但是…顾翊华小姐跟陆总，那是从小认识的情份啊」记者的话轻轻凿着她的心，顾翊华…那个女人，陆元赫居然跟顾翊华走在了一起了吗？八卦杂志总是喜欢捕风捉影，从他们交往到现在都是这样，她知道陆元赫喜欢自己，所以对于外在的谣传她都不在意，一两张照片又如何呢？那不足以动摇他们的感情，但如果是顾翊华，那这一切的意义将会不同，她笑起来「既然是从小的情分，那更没关係了」她轻轻頷首，在更深的情绪出现之前，她需要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他回头看见她，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的被一群媒体包围，手里拿着香檳杯，仔细聆听着提问，「哥。」他回头，是他的弟弟——陆元彦，「嗯。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最近考试还好吗？」他印象中，陆元彦是到要考大学的时候了，一个分水岭，一个…更接近权力的时候，「还好，我们老师说，要进顶大的法律系机会很大」陆元彦说道，「那很好啊？顶大的…法律系？」他起初是有些漫不经心的听着，还看着若楠，直到他反应过来这小子说了什么，他不想引起别人注意，压低了音量「你在说什么东西，爸跟蒋阿姨不是做梦都想你唸经营管理吗？」他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弟弟，一身整齐的西装，太过整齐而失了鲜活感，「当然，但那是爸妈的想法，不是我的，哥你已经做得这么好了，我…那是拍马也赶不上的」陆元彦说这话时，不带有自怨自艾的神情，只是普通的说出来而已。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哄哄的，一时分不出真假，他一直以来的竞争者忽然说不争了，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哥，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抢什么，我甚至，也不想待在这个家」陆元彦又拋出更重磅的炸弹，陆家，原来不只有他想要离开，他痛苦的是曾经每日活在父母的争吵下、活在父亲的猜忌下，那陆元彦呢？他痛苦什么？「你为什么要突然找我说这些，我们应该不是兄友弟恭的关係」他还是戒备着，敌方突然的示好应该有诈，他不至于愚蠢到完全相信，「我在刘医师那边，遇到了大嫂，不过，我们看的不是同一个医生，你放心」陆元彦笑着说，那样勉强的笑，他觉得似曾相识，不就是若楠脸上常出现的笑容吗？ 「你…也生病了吗？」心的生病也算生病的一种吧，「算是吧，现在已经算好很多了」陆元彦点点头，如果若楠生病的原因是因为孩子的离开，那陆元彦呢？他纠结着，几番挣扎还是问了出口「为什么…我知道不一定有原因，但…」他看了许多资料，知道忧鬱跟抑鬱不一定有原因，「可能是因为家庭因素？或是期许？不知道？」陆元彦偏着头想了一阵，灿烂的笑起来「不是每个人都像哥一样，遇到压力跟挫折都能勇敢的爬起来，也有人像我一样，会被击垮」笑着说着，元彦就掉下了眼泪，「我…」不知不觉，他伸出手，第一次真心的拥抱了那个一直被他看作敌人的弟弟。 他只觉得荒谬，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哥，我一直都想跟你成为真正的兄弟」元彦是这样说的，「傻子，说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你哥，从你出生就是了」他松开安慰的拥抱，拍拍元彦纤细的手臂，「看到大嫂出现在那里，我很惊讶，但又感到安慰，原来…哥你是相信心会生病的人，还让大嫂赶快去治疗」「你怎么那么肯定，也许，是你聪慧的大嫂自己决定的」他笑着反问，现在还有开玩笑的心情，「是我主动跟大嫂搭话的，大嫂和我说的。陆家…是个魔窟吧！逼疯了我，现在还要残害大嫂…」陆元彦嘲笑般的说，「魔窟吗？也许是吧！所以，我才要逃出来」他也是因为不喜欢，所以大学就逃到了英国，然后一直住在外头。 「如果离开会好一点，那就离开」他可以很肯定的说出这个话，因为当初他就是这么成功的，「我应该需要一段时间，我还没有足够在外生活的资本」陆元彦这样说，「爷爷会了解你的，去跟爷爷聊一聊吧，再不然，你还有我跟你大嫂，偶尔来找我们…也可以」他那时离开的那么顺利，除了得到爷爷作为靠山外，也是因为老妈本来就有钱，就算现在李家大不如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还是很充裕的，老妈再嫁到日本后，他的继父也算还不错，而现在，陆元彦有他呢！他管着大半个陆家的事业，比他们那个不着调的爸好多了，「哥…谢谢你，我知道你很忙，但有空多关心大嫂哦！」陆元彦说完心里话应该是好了不少，还有空关心起他跟若楠，「知道了！你少操心，多关心自己吧！好好考」他伸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头发，像个兄长。 第二十六章 分歧 他们是一起搭车回去的，她敏锐的察觉到陆元赫心情不好。说不好…也不完全是，气氛很怪，她是应该要开口关心的，却因为面对太多人的宴会而花光了社交的能力，此刻的她，只想单独处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因为不想说话，所以木然的盯着外头流逝的风景，减缓尷尬。 车子开进地下室，停在梯厅门口，他先下了车，她跟上，「晚安，陆总、夫人。」司机下车替他们开关门，「辛苦了，早些休息」她回头，客气的道谢，再怎么疲倦，她都保有客气的礼节。再抬起头，发现陆元赫已经走到了门前，她急忙小跑跟上，「你穿高跟鞋，不要跑」他这么说，挡着自动闔上的门，回过身，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是很久没这样了，她是有些讶异，但不讨厌他的触碰，「你…心情不好？」在这样温暖而亲近的氛围中，她还是开口问了，「刚刚跟元彦聊了一阵，你们…前阵子见到面啦」他转头，低下头和她说话，「小叔吗？啊…在身心科诊所见到的」她没想到他这么坦白的说出这件事，她知道陆元赫不喜欢除了爷爷之外的任何家人，她要怎么提起，「我好像…从来没在意过他是怎么想的，一直都是以我的角度去猜测」陆元赫苦涩的笑起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电梯开门了，他牵着她进去，「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件事」他问，不是质问，而是不被信任的哀伤。 「我要怎么提，这件事不该是我说，而是要当事人开口的」她飞快的给出答案，这是第一层显而易见的事实，第二层是，她都缺乏陆元赫的关怀了，又怎么能劝他多关怀旁人呢！「我和元彦说了，如果想逃，暂时喘息，来我们这里也是可以的…你不会反对吧？」他问，「当然…我们可是兄嫂呢」她想起小叔那张温和而忧愁的脸，也是怜惜，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比谁自由呢…「元彦说的没错，陆家是个魔窟，逼疯了他，现在还要残害你」他喃喃自语的说，残害她吗？残害她的是谁？也许她自己才是兇手，她凑近，轻靠在他手臂上，陆元赫现在心情很不好，但不是愤怒，而是忧鬱，「小叔会没事的，我也会没事的，就像生病一样，总会好的，只是需要时间」她的脸，贴在陆元赫的衣裳上，感受布料的触感，会好的吧…她相信自己。陆元赫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靠在她头上。 虽然是一起回来的，但他很快又消失了。「夫人，您要吃些什么吗？」家里只有保母——王姨和她，她们不常打照面，特别是这一年，她大多都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啊，我想…我想要一碗味噌汤麵，谢谢」她今天还要去外头走走，整理一下自己。她坐在沙发上等待午餐，手机上的新闻，都在说陆元赫跟顾翊华的消息，她想起爷爷寿宴那天那个记者问她的话，「外遇吗…」她没想过自己的婚姻生活中会出现这个语词，她以为她会是幸运的，在最美的时光遇到一个珍爱自己的人，纵使对方如此优秀，也与她许下了忠诚的诺言，从交往起，他的緋闻偶尔也会上新闻，不知怎的，她那时能肯定的说那是捕风捉影，也许是因为那时他所有的时间和眼光都给了她，她深深的感受到关爱，可以轻易的驳斥那些不实的传言，现在，爱的保值卡已经失效啦！她托起自己的下巴，才两年半呢，是有些短。 她没有打算细究，这种问题，多想也是没用的，过往的她不也都忽略了吗？从诊所出来，风有点凉，看着街边光秃秃的树，路上行人包裹的紧紧的衣裳，原来，冬天了啊！她开始注意到时间的转动，去年冬天的她沉浸在获得的喜悦与失去的痛苦中，前年的她还在谈着甜蜜的恋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原来也才过了这些日子吗。她不自觉的笑起来，拿出手机，看着今天安排的行程，她已经习惯以忙碌冲淡自己的在乎，只要她忙起来，就能找回以前的顏若楠，她走到停车位，「若楠小姐！」很久没有人这么叫她了，大部分的人见到她都是叫她夫人或是陆夫人，会这么喊她的，一定是就事吧！ 她回过头，却对来人感到陌生，有多久没见了，居然是安浩先生。「安浩先生。我们有多久没见了？」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她跟陆元赫交往前，「真的是你！只觉得背影很像，你怎么会到这里？」安浩先生追上来，略带激动地看着她叙旧，「我啊...到这附近办事情，正打算去逛逛」她避重就轻地说着，总不能让每个人都知道她现在要靠着諮商和药物，让自己像个正常人，「我在新闻上有看到你的消息，你后来，跟那位追求你的对象在一起了吗？」他关心的询问，她只是站在原地「应该算吧。我现在嫁给他了」她佇在那儿，两个人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在说话，她不想被误会，也不想造成他人的困扰「我...不想造成你困扰，这样隔着距离，也比较好说话」她笑着说，不只是安浩先生，任何异性，只要跟她过于亲近，她都担心会因此上报，然后，好事者就会像问她一样，跑去问陆元赫。她已经丧失身为人的自由了。 「陆总。顾小姐来了」karl是这样回报的，「我下一个行程是什么时候？」他文件中抬头，把笔放回笔筒，「您下一个行程是三点去厂房视察，林经理会与您同行并随时匯报」karl看了平板一眼，流畅的回报，「好。你先出去吧！我到时间会出去的」，karl规矩的说，帮顾翊华开门的同时，也走了出去。「怎么这时间来找我？」他是疑问的，这是假日的下午，他来加班处理事情，「我到附近来逛逛，顺便来探班」顾翊华倒也不恼，只是笑着，举起手上的茶点。 第二十七章 丝 「你如果假日出来走走，也不用特地来，我只是刚好进来公司而已」他不习惯这样过于亲近的人，潜意识里，他没有把顾翊华分进「自己人」的范围。叠着脚，他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怎么没参加爷爷的生日宴会啊？」他从座位上起身，带着探寻的意味，瞇起眼，「爷爷问起我吗？」顾翊华放着饮料的动作一顿，差点撒了出来，他抽出卫生纸递过去「还好吗？」「没事，上面有水，滑了一下」顾翊华笑得有些勉强「爷爷的生日啊，我刚好有事出国了一趟，我爷爷有去就好了啊」她说，话是这样说没错，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还在元彦的事情里回不过神。 他让karl去调查元彦说的事，就了解一下元彦的志愿，跟观察一下元彦日常的活动，然后，忽然发现那天并没有看见顾翊华的身影，这很奇怪，另外奇怪的还有爷爷跟顾爷爷的互动，两个老人家往往会互相斗嘴，喝点小酒后下下棋之类的，但是那天，顾爷爷只是露个脸，甚至都没吃饭就回去了，与其空无实物的想像，他倾向找出证据说明自己的观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爷爷们吵架了吗？为了什么？他今天愿意见顾翊华也是想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爷爷们...吵架了吗？」他直白地问出来，虽然吵架的原因他不一定能解决，可能牵涉商业问题，但至少，不要让心里这么怪。 「没有吧！没听我爷爷说起，元赫哥怎么会这么问」顾翊华笑着反问他，「没事。」他没打算说太多，移开了视线，刚好瞥到了时鐘，快到三点了，「我等等还有事，要准备出门了」他是准时的人，喜欢准时，喜欢有计划，「好啊！你会到一楼上车嘛！一起走吧！」顾翊华拎起皮包、拿起饮料起身，同时把他的那一杯塞给他，「好。」他回，反正能把人送出门就好，什么样的形式不是很重要。在公司门口等了一阵，他的司机开了车来了，顾大小姐的司机也开着车来接了，这样就好。 她从前是很怕水的，年轻时，决定去学游泳也是因为不甘心被嘲笑自己不会游泳，就像学会骑脚踏车一样，都是衝着不甘心，所以，她用大学打工的第一笔钱去上学会了自由式。学会自由式后，教练鼓励她练习看看仰式，她那时是很怕仰式的，因为飘在水面上那种载浮载沉的感觉，容易造成淹没的错觉，但如今，她可以适应了，漂浮在水面上，看着天花板，水会不小心进到耳朵里，但也觉得无所谓，在这里，听不见其他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变得模糊，她逐渐喜欢上这样的感觉，没人听的见、没人知道她是谁的生活。 「很好！你游得越来越稳定了」教练是这样称讚她的，一个小时的一对一课程结束，她游上岸，到更衣室整理自己，换好衣服来到吹头发的区域，她打开矿泉水瓶，大口大口的灌水，也许是体温上升，常温的水喝起来有些冰凉，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是越来越像她曾经认识的自己了？忽然，电话响起来，她从包包深处找出手机，是anna打来的，不只一通。 「怎么了？」她接通，anna是不常打电话来的，除非是陆元赫要karl转告什么，或是她交代的事情出现了变故，「夫人。陆董事长交待，今天要和您、陆总、二少爷一起用晚餐，董事长会在六点鐘左右抵达，二少爷从高中下课后会直接到您府上，说…想吃顿家常菜」anna是个口条清晰的女孩，但如今这样的滴滴答答，她听的有些迷糊，「爷爷要到我们家里吃饭？然后，我要下厨这样吗？」她指的我们家自然是她和元赫的家里，「是…陆总也有收到董事长的通知，说让您看着处理」anna想必是从karl那里收到消息再通知她的，这么突然，那是怎么了，她想了一会儿，问说「我公公婆婆呢？」这样名目张胆的忽视，会不会被记恨啊，就算爷爷不喜欢公婆，也不能这样吧？ 「据我所知，二位去了瑞士旅游，最近正是滑雪的好时候，二少爷没有同行」anna是秘书室的一员，陆家的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处理行程的秘书，而他们又全部归秘书室管理，资讯也大多共享。「好，我大概半小时后会出发买菜，应该赶得上元彦下课」她看了下錶，「夫人如果有需要我协助的地方，请和我说」anna跟在她身边两年多，也知道她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活动，除非是参加活动穿着礼裙不方便时帮忙开车，「应该不用，如果还有其他的事情再通知我」她掛断了通话。 她开着车，到了泳池附近的量贩店购买食材，带着眼镜，打扮得很一般，停好车后，她推着推车，在没什么人的量贩店逛了起来，这个时间，很空旷，也还没到下班的妈妈们来採买的时候。她好久没有煮饭了，因为倦怠、因为沉溺在悲伤之中，只要吃饱就好，没有心情去做出耗时的料理，冬末之时，很适合吃个火锅，但爷爷想吃家常菜，最后，她决定做照烧鸡腿、蒜蓉虾、干贝娃娃菜、海鲜蒸蛋、奶油煎鮭鱼再煮个萝卜牛腩汤，一切完美，她发现，自己是有些期待的，那样在厨房里忙碌，全家人一起用餐的画面，她...觉得暖洋洋的。 「大嫂...?」元彦就读的公立高中离他们家不远，搭公车会到的距离，但她不确定，陆家二公子会不会搭乘大眾运输工具，「来啦！我才到家不久，正在处理食材呢」她拉开门，让元彦可以换上室内鞋，「第一次见到大嫂这样...居家的样子，我觉得很特别」元彦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是那样靦腆，她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因为去游泳，她完全是素顏状态，也只是穿着舒服的毛衣和牛仔裤，这样很奇怪吗？她知道，是跟她出现在大眾视线中的样子差异太大 第二十八章 成为自己 「我这样很奇...怪吗？」她拉了拉衣角，虽然不及平时的衣着华丽，但...还像个人吧？「很好，需要我帮忙吗？」元彦在她的示意下，把东西放到书房，然后捲高了袖子，来到厨房帮忙。陆元赫是个食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依他的话来说，可以花钱吃到美味的菜餚，实在不需要花大笔时间投入在烹煮上，另外的一个部分，也是希望她不要花太多时间在煮饭上，她可以去做更多事情。她喜欢煮就煮，不想煮就让王姨煮，都不想要就出门吃，事情多简单！「你…还算不错耶」她凑近，发现自己交代给元彦的任务——洗菜是可以被好好执行的，「大嫂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这很基本吧！大嫂也很厉害，原来这么会煮」元彦是很会夸奖人的类型，从进门开始就不断夸奖她很会做饭，「这在一般人家里很正常喔」她俐落的切着萝卜，牛腩汤比较复杂，要先煮起来，要不然不够入味，她把牛肋条放进滚水里，加入薑片和葱又倒了点米酒。 突然，这么猝不及防的想起，她和陆元赫交往的日子，为心爱的人做一顿饭，是那样的幸福，她弯起唇角，总觉得陆元赫在身后揽着她，在厨房里跟着她走来走去的画面，彷彿还是昨天。「嫂嫂，这些放进去就好了吗？」元彦唤她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对，把干贝、蟹肉放进去就好，蛋已经调好味了」她吩咐着，「没问题，放进电锅对吗？」元彦在家政课学的真好，是个很好的帮手。她看着眼前的景物，却似乎不能回神，她是不是真的疯了，在感到快乐的当下，还要怀疑这样的快乐，担心这样的快乐是那样的脆弱，就像，她的孩子，她站在冒着烟的热锅前发怔。一闪即逝的烟火，光辉璀璨。 「今天安排的行程结束了吗？」他问一旁站着的karl，「是的，刚跟日本委託公司的会议是今天最后一个行程」karl肯定的回答，他点点头，开始收拾自己桌面上的东西，杯子放好，把文件堆叠好，「总经理，这是要回家了吗？我通知司机把车开上来」karl说这话时，还有淡淡地笑音，他看了karl一眼「怎么，我不能早回家吗？」他说，「当然可以，您好久没好好休息了」karl端正神色，敛起眼中的笑意，「最近的花店在哪里」他问，他上一次踏进花店，还是在几年前，在某次去接她下班时，那一束粉色的花，他想不起来那种花的名字，也想不起来若楠当时的表情，甚至，都忘了那时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这段时间好像真的太忙了，今年过年除了全家团圆外，是不是该安排一场旅游，他好像需要放松一下，去看看老妈好像也不错，他想了想，交代了karl。 他带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从社区大门走进，「您好，陆先生，好美的花」楼下值班的人员，跟他打照面也有五六年了，除了正规的问候外，也偶尔会多些互动，「你好」他客气地回，看了眼手中艳丽的红色玫瑰，他感应了指纹，跑来迎接他的是元彦，而不是若楠，他弯腰换鞋「你嫂子呢？」「嫂嫂还在厨房忙呢，哥！我帮你提」元彦接过他手上的公事包，看着一眼那束玫瑰，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他不喜欢这种被看穿的想法，也很意外，他那一向躲在继母后面神情怯弱的弟弟，何时也有了如此生动的表情，他看着元彦的背影，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人高马大的，他没什么，跟弟弟相处的经验... 元彦的脚步在餐厅前停下，向他使了使眼色，他该把花送给若楠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起来，求婚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若楠专心地忙着什么，空气中瀰漫着食物的香气，已经有像蒸蛋的食物做好后放在中岛了，他走上前，用一隻手从身后抱住她，玫瑰则拿在另一隻手上，弯腰靠在她肩上，「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她微微侧过头，以亲暱的距离和他说话，「是应该要早下班的啊！你准备了什么，闻起来很香」他忽然发现，是真的太疲倦了，这个时间的自己通常都还在批阅文件和看开会的资料，他原来也需要休息吗？ 「煮了很多，你喜欢的蒸蛋也有，我还特别用柴鱼高汤喔」她的声音听起来既温暖又明亮，他扬起笑容，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元彦还在家里呢！」她嗔道，微微推开他，「给你」他递出那一束包装精美的玫瑰花，看了一眼撇开头的弟弟，又接着说「他也要升上大学了，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他倒不在意，亲老婆一口算什么，他就不相信陆元彦都这么大了还什么都不知道。「是红玫瑰耶...玫瑰很漂亮」她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让他把花放在客厅，然后接着继续在厨房忙碌，元彦出乎意料的是个好帮手，可以帮忙拿菜、摆盘之类的动作。 爷爷在六点鐘左右抵达，这时，她剩下最后一个煎鮭鱼就好了。「看不出来，若楠这么会煮」爷爷应该是心情很好，还多添了半碗饭，「能吃到少夫人煮的晚饭，真有口福」连陈叔都被慰留下来用餐，看着一群人开心地享用着她煮出来的料理，她何尝不开心，那样冷清而安静的家，总算有了些活着的气息，她笑起来，也多装了一碗汤，「尤其是这道海鲜蒸蛋，配饭一流」元赫最喜欢的就是她做的蒸蛋，所以她准备菜色的，特别放了进去，「难得你没有推託事情很多，很爽快地就答应一起吃饭」爷爷坐在元赫隔壁，果然只有爷爷才能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元赫尷尬的笑起「真的是很忙，不过，我决定休息一会儿，过年时我想带若楠到我妈那里看看」完全不避讳在爷爷面前提起前媳妇，「也好，你这段时间辛苦了，若楠也是...去散散心也好」爷爷作为完全知情的人，是这么说的，陆元赫是不会听出异状的，就算他不知道原因，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因为怎样的意外而失去的，但不影响他看见的，自己陷入忧鬱的时候。 第二十九章 Le Bonheur 因为元赫的安排，今年过年，他们再度造访元赫母亲的家，然后，见到了元赫的继父和和同母异父的弟妹。元赫的继父是个性极度温和的人，没有任何大男子主义的问题，待人谦逊有礼，对他们的到来也招呼有道，彷彿不是接待妻子上一段婚姻的孩子到访，而是珍贵的客人那般。 「小泉先生，真心感谢您今日招待」临去前，她不忘以简单的日语向元赫的继父道谢，他们这半日的沟通模式，通常是她和元赫妈妈当翻译，元赫的强项在英语和德语。「这是应该的，有空再来啊」小泉先生已过了花甲之年，却保养得宜，穿着深灰色和服的身姿挺拔，脸上噙着浅浅的笑容，元赫的弟弟妹妹也都有这样的神情，客气温和而有礼。她喜欢这种淡然的感觉，觉得放松。 「还好吗？你看起来没有上次开心了」元赫妈妈在上车前，亲切的拉住了她的手脕，她看着自己的手，是比之前衣着华丽，但…她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快乐了。「都好，谢谢您的礼物」她发现，随着时间流逝，她越来越难以完整陈述自己的想法了，元赫妈妈送了一套看起来就做工精美的和服给她，也推荐了可以帮忙穿戴的店家给她，「你是我的儿媳妇，这很正常」元赫妈妈笑得温婉，目送他们上了车。 上车后，是若楠先开的口「小泉先生…跟妈妈是怎么认识的？」，这问题很罕见，若楠不是喜欢八卦的类型，他握着她的手，笑言「你很少会关心这种事，小泉先生跟妈，是透过一位朋友介绍的」他也好奇过，问过妈，在爸妈离婚之后，妈跑去日本住了一段时间，当作旅行，也顺带唸了语言学校，然后透过友人，认识了小泉先生。小泉先生也有过一段婚姻，但与父母指定的妻子并无太多感情，后来，妻子因病辞世后，也一直没有再娶妻。人生这么长，要遇到一个相伴的人，可能没这么简单。 「原来是这样，小泉先生脾气很好，跟妈妈也很般配」若楠笑起来，露出洁白的齿，他附和「是啊！也是这样，才能长久的在一起吧？」，小泉先生温和的个性，才包容的了直爽的妈妈，而不是像爸那样，两个火焰交会，燃烧了所有人。妈妈曾真挚的向他道歉，当时离婚后放下他一人在陆家生活，可是，妈妈嫁给爸爸的时候才二十岁，生下他的时候也才二十一岁，年轻貌美的李大小姐，怎么甘心永远顺从蛮不讲理的丈夫，也不是骄纵无理，只是不愿成为不成器丈夫的配饰，毫无想法的洋娃娃，抗争无义，只有逃开才能飞翔。 他要怎么说，其实他完全能理解妈妈的选择，小时候也许埋怨，但长大后，当他也想逃离那个家时，一切都明白了，而且妈妈给了他能逃出去的经济支持，他早就解开了那个心结，「你会不会，也想从我身边离开？」他有时也会担心，自己在他人心中的形象，就跟暴躁易怒的父亲一样，他最后也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所以，一再克制自己的脾气，凡事都不轻易显露情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再说吧，那你呢？」若楠没有给出永远不分离的诺言，她是不轻易给出承诺的人，因为怕太过沉重，怕难以做到，也因为若楠极度重视承诺吧！「我什么？」他不太明白，反问道，「离开我，有聚有散很正常」她淡然的说，如同谈论日常的问题。 「真的有那么一天再说吧！」元赫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她习惯性的笑起来，不是她过于悲观思考，只是，这世间聚散终有数，她其实看得很透彻，倘若哪天，陆元赫和她提离婚，也没什么好讶异的，她一直都很清醒，结婚的终点是离婚吗？她有时会这样想。这一天也不会太遥远了，她一天不落的吃着避孕的药，她不生孩子，而陆元赫又能等待她多久呢？等道陆元彦结婚生子吗？她在心里冷笑起来，她看起来是好了，能出席各大场合，以陆少夫人的身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对着媒体微笑、对着权贵微笑，但终究不是她。 从日本回来，他们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刚结婚时的美好关係，陆元赫当着他的总经理，继续满世界的出差谈生意、开会、加班，而她，继续当着她的陆少夫人，跟着婆婆一同出席许多由他们企业基金会参与的活动，上台说说话、站着拍拍照，保持得体的微笑。不参加活动时的自己的时间，她会用来准备研究所的考试，好像也很好，一切都好。 「你…停下来，陆元赫」她撇过头，逃过他过于热烈的吻，他就像发情的野兽，最近这阵子都这样，她已经被折腾的好几天没睡好觉了，细密如雨点的吻落在脖子上，他的气息，唇的触感，鬍子微微扎人的感觉，她忍不住战慄，「你明明也很喜欢，不是吗？」他抬起眼，望进她的眸子，就像狩猎的眼神，她被看的失神，手臂环上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她要怎么否认，她是这么喜欢眼前的男人，所以泯灭所有清醒的一切，不顾一切的想留在他身边。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握，放在唇边啄吻，她笑起来「好痒…」她的弱点之一，很怕痒，他伸手往她腰间搔去，让她像毛毛虫般扭动起来，他趁机脱下她身上的睡裙，也脱去自己的上衣，露出腰间的刺青，她抬起摸去，终于问出口好奇许久的问题「这是什么时候刺的？痛吗？」，那是一串看不懂的文字，肯定不是英文，因为这个单词不具有意义，她的语言能力没有这么差。 他是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问起这样的问题，「很久之前了，你不该在这时候好奇的，若楠」他低吟着，往她唇上吻去——他是心满意足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成了一种排解压力的方式，抱抱自己的亲亲老婆，但若楠终究年轻，见识不多，他蹭蹭她汗湿的脸庞，是应该去洗个热水澡，他抱起她一起走到浴室。「…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她趴在浴缸边缘，搭拉着头，没什么精神，「不洗洗怎么睡？」他笑着，让她躺在浴缸里，替她搓揉起发丝，这下，她是清醒了，因为头发被他抓着，她没敢大力的转头，只是侧过头问「你是在帮我洗头发吗？」，他动作轻柔的接触她的头皮，还用指腹轻压着「不是说你最近都睡不好吗？头皮spa不错吧」他拿起一旁的按摩梳，滑过她的头皮和发丝，她向下滑坐了一些，让热水浸过她的肩膀，低咕道「你不要整天缠着我胡闹，我就能好好睡觉了」，他看见她发红的耳根，笑起来，拿着莲蓬头冲去泡沫「你真难取悦，我回家也嫌弃，我不回家你也生气」他仔细的翻开头发，要把泡沫冲乾净，不得不说，这个香味真的很不错，淡淡的，带着花香，她给他买的则是带着柑橘草本气味的，控油保湿平衡的洗发精。 第三十章 星辰闪耀 他先出去了，她换好衣服，擦着头发走出来，揭开毛巾，长长的头发散下来「我好像该剪头发了，这样要吹很久」她捏着自己的发尾，她讨厌吹头发，「我帮你吹不就得了，坐吧」他原本躺在床上，看着平板，闻言，放下东西，改拿吹风机，她小跑着跑到梳妆台前坐下，「那个词是法文的幸福」他忽然说了这一句，「什么？」吹风机的声音有点大，她听的不那么清楚，呜呜的，他关掉吹风机，再说了一次，「幸福吗？你觉得…不幸福吗？」她觉得，人们把某句话牢牢记着，勉励自己，通常都是因为没有拥有，或是害怕失去，陆元赫跟她在一起…不幸福吗？「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刺着好玩的而已」他重新打开了吹风机，拨弄纠结的发，吹乾，她盯着自己的手，刺青这种事情是很难抹去的痕跡，依元赫的个性，不会是衝动的类型，似乎是在认识她之前就有的了，还是…是前女友呢？她果然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不过…她又有什么资格呢？她只是短暂拥有这个位置而已，下一个会是谁呢？ 「那我也可以刺一个玩吗？」她被刺激到，脱口而出，「什么东西？你要干嘛？」他吹乾了她的发，在镜中迎上她的视线，「刺青啊」她半开着玩笑，「你是在开玩笑吧？你要刺在哪里？你不是很怕痛」他把手搭在她肩上，弯下腰来，与她脸贴着脸，「刺在哪里都无所谓，有皮肤就可以啦」她举起自己的左手臂，睡衣的袖子滑落，露出铂金的鑽石手鍊以及她白皙乾净的皮肤，「不可以，我不准，你不适合，那很痛的」他激动起来，霸道的揽住她的肩膀，她把下巴抵在他的手臂上，痛吗？在医院醒来时也很痛…应该不会比那时候更痛了吧？她想。她回过身，抱住了他，听见他的心跳声，鼓动的脉搏，「我爱你」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这么说，在付出了一切后，她还希望对方也能如自己这般爱着，「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难得的週末，他刚从美国出差回来，不想进公司，只想和她待着。何毓辰传来讯息，说他的女朋友终于有时间过来找他了，最近结束了拍戏，获得了一阵子的休假。何毓辰说，还记得答应他要安排与阿珉见面的机会，『那就约在那里见』他们约在饭店的套房内，有会客室的那种。若楠还没起来，但应该也差不多了，他决定要去叫醒她，「若——」他推开门，发现她早醒了，坐在梳妆台前，桌上还放着药片？「你不舒服吗？」他大步流星走向她，伸手探她额温，「…没事，我只是有点头痛」她还能笑着说，他瞥了眼那药片，看不出是什么，但剩下一些了，她很常头痛吗？「你很常这样的话，要不要去看医生比较好」他是真的担心她，看她的脸色还好，放心不少，「你刚刚急着找我，怎么了？」她问，以指尖揉揉他紧皱的眉心，「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约好了11点见」「什么样的人？要穿的很正式吗？」她好像有点紧张，看了看手机，没剩多少时间，「不用很正式，但要很漂亮」他也觉得自己说的很矛盾，「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她皱着眉笑起来。 她后来选了一件黑色的中长袖连衣裙，披散着光泽的黑发，化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精緻却不过于夸张，「这样可以吗？」她连首饰都选了比较简约的款式，看了看元赫的穿着，也是简单的衬衫和休间裤，似乎真的，不是太正式的场合。他亲自开的车，到了知名的连锁饭店，之前见过的何先生也在，单手插在口袋，拿着手机漫不经心的等着，下了车，她挽上他的手，春天的风还是冷，「你要带我见的人是何先生吗？」她低语，「当然不是，要见他不需要打扮，他只是下来带我们而已」他很快的否认了，她莞尔一笑「好喔！越来越神秘了呢」，他们走进饭店大厅「来啦？我等好久了」何毓辰向他们招手，她也客气的打了招呼，「走吧！我们上楼」何先生走在前面，她有些不安，看了元赫一眼，他只是带着笑，安抚性的摸摸她的手，到底是要见谁呢？她好好奇！ 「这…是…」她站在总统套房的会客厅里，结结巴巴，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这是她的幻觉还是？「hi，miss若楠」眼前的人闪闪发亮着，她尷尬的给了一个笑容，回头望向后面的两个男人「她…是我知道的那一位。对吧？」她追了很多年的韩国偶像，在记忆的某个片段，她还为了抢演唱会的门票而拜託朋友，为了吸引她的注意而拼命招手，「对，这是我女朋友，元赫说你很喜欢她，所以特别让你见她一面」何毓辰笑得轻松自在，反观她，她简直开心的想原地尖叫，元赫笑得温柔「多和她说说话吧？你不是一直喜欢她」，「我不会说韩语啊…」语言不通是要怎么沟通，「她会日语吧？他们出过日文专辑」她飞快的思考后得出结论，开始跟眼前的偶像说起日语。 果然是大美人，让她想起多年前在珠宝展上见到的美人演员。每每见到那些曾经追寻的人在面前出现，她都想哭，「你真的好漂亮，我从你们出第一张专辑就喜欢你们了」她原本是喜欢歌曲的，后来喜欢上眼前的女子，萤幕形象上的她，温柔而大气，后来成为了演员，「谢谢，我也没想过能和粉丝这么近距离见面」说起话来也是那样的轻声细语，「姐姐，你们还会举办演唱会吗？」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她们团体回归的消息了，一个出道十年的团体，「会啊！预计在十月份，在首尔和东京都有举办，你要来首尔场吗？我给你vip通行卡，如何？」阿珉突然激动起来，睁大眼睛，拉着她的手眨眨眼睛，「真的可以吗？我会去的！」她可能还没想好那时的她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追寻偶像是个目标，要把握住每一次机会啊！「当然可以，等快到的时候，我再请辰拿给你」阿珉笑得很温柔，茶棕色的长发自然的飘逸，发质很好，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明星气息，皮肤很好，看不出来阿珉小姐比她还大了几岁，「都怪我老公没先跟我说是要见你，我就可以带专辑来请你签名了」她忽然懊恼起来，「哈哈，不要紧，我会在这里待几天，后天我约了一间餐馆吃饭，你可以一起来，就我跟小夏还有工作人员」阿珉口中的小夏，也是知名的偶像，只是不同团，但年岁相仿，「哇！我太荣幸了」她摀住嘴巴，表情生动—— 他坐在一旁，是听不太懂若楠跟阿珉小姐在说些什么，但是，若楠应该是很开心的吧？她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见过她许多表情：在婚礼上那天笑得很幸福、在媒体面前笑得很得体、在医院醒来那天哭的喘不上气，但从未像此刻，见到她笑得像个孩子那样，「你后来…让你太太去看心理医生了吗？」何毓辰小声的询问着，「看了，諮商也做了，目前是稳定一些了」他的目光，还是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妻子，「那就好，她看起来健康多了，像我第一次见她时那样，在婚礼上」何毓辰端了一杯盛满冰块的褐色液体给他，他摆手拒绝「我不喝酒，等等开车」他还是不放心若楠开车，「想什么呢！乌龙茶」何毓辰笑着拍了他一下，他伸手接过，凝望着坐在窗边的妻子，阳光洒落进来，映照着她，他只想说，她这样健康的样子，比起眼前的偶像明星也丝毫不逊色。 第三十一章 夏日 后来，若楠还跟阿珉小姐跳起了舞，两个人聊的可开心了，这一场会面，以极度开心的状况结束了。 那天，若楠的秘书来找他汇报情形，「夫人最近状态不错，除了公开活动，也安排了私人行程」「私人行程？」他疑惑，若楠这么讨厌出门的人吗？「是的，像是参加同学会，跟朋友见面，或是一些课程」秘书是这样回答的，他忽然想起她吃药的情形，「最近...她身体还好吗？很常头痛吗？」他想起那片快吃完的止疼药片，「没听夫人提起过，就我所知，夫人会在生理期时服用止疼药，其他的...」秘书回答，生理期吗？那天显然不是，他捏了捏指尖「好吧！有什么不对劲的再告诉karl」他吩咐道，「是的，总经理」秘书走了出去，办公室又剩寂静。 他结束工作回到家时，已经是若楠的睡觉时间了，自从开始心理治疗，规律的作息不熬夜变得很重要，据说，是因为会分泌什么激素稳定情绪之类的。他没开灯，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她，她侧卧着，与其说是睡在枕头上，不如说是睡在抱着的棉被上，他们一人有一条被子。他安静的移动到她的梳妆台前，看着那片药，拿起手机拍照，上头的数字他看不懂。外头传来轰名的雷声，要下雨了吗？ 这几天都这样，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忽然乌云密佈，然后下起滂沱大雨，过不久，就又放晴了。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被隐藏在大楼间隙中的着名地标，她手里端着王姨熬煮的红茶，兑入大量的冰块，「夫人啊！别喝这么多冰的，伤身」王姨整理着家务，摆放着桌上的杂志，「天气太热了，我尽量」她穿着轻薄的夏衣，待在冷气房里，却还是觉得炎热，他从明亮的窗边离开，走到沙发上，看到那本杂志，她顿了顿，「夫人，我去开门！」忽然门铃响了起来，王姨如获大赦，连忙跑了出去，她端起茶，感受冰凉的茶水从喉间滑过。 「我没想到你会上门」她坐在宽大的客厅，面容平淡，对面坐着顾翊华，黑白花呢的套装，高傲的睨着她「有什么不能来的，你最近看到新闻了吧？」顾翊华还是那样的不懂礼貌，自顾自的说着，还拿眼神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八卦杂志，她顺着顾翊华的眼神看去，那封面赫然写着她的丈夫和眼前女人的八卦緋闻，她似乎也是习惯了，抬起眼，直勾勾的迎上顾翊华的眼神「是看到了，不过，那又怎样」她反问，这真是荒谬的情况啊，她居然成了八点档里被逼宫的正室夫人，「怎样？你不气吗？你不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自詡清高的人吗？」顾翊华激动的说，放下了原本交叠的脚，怒目圆睁，她微微侧头「我是自詡清高没错，从来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她忽然忆起，在很久很久的之前，她的女主管，在她提出不愿意在应酬中陪老男人欢笑时，教育她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会因为更动了职场环境而改变。 她承认，她确实被保护的太好，纵使家庭条件不好，但不论是父母还是叔叔婶婶，都给了她一片乾净的世界，她是独立的、精神富足的，像是纯洁的花，从来没想过为了任何事、任何人折损自己的心。陆元赫不止一次和她说过「若楠，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要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的人有多难」，她以为，这样是正确的，至少对她这样的人而言。但现在的事情又是怎么了呢…她看着眼前打扮艳丽，睫毛扑闪的女人，陆元赫是个那么好看的人，怎么就选了这样的人呢？眼光真差…「你了不起，我原本以为你会受不了然后气的提出离婚呢」顾翊华冷哼着说，伸手端起了王姨给准备的红茶，「元赫没和你说过吗？我是个很理性的人」就算要离婚，也该是她认真思考的结果，绝对不是意气用事，「理性，我看是捨不得陆夫人的头衔吧？毕竟，这跟你之前的生活差那么多」见激怒她不成，顾翊华说出更难听的话，也是媒体们一直以来的说法，她是麻雀，飞上枝头。 「无所谓，你的想法，我不在意。我唯一好奇的是…」她看着自己的指甲，奶茶色的指面，映出天花板的灯，见她停顿，顾翊华追问「什么？」，她放下手，轻轻绽开笑容「你会不会想起，你把我推下楼梯的那个瞬间」，在她说出这话后，明显看到顾翊华白了神色，结结巴巴的要说什么。「应该会吧？怎么能只有我记得呢？」她轻轻靠上沙发的后背，柔柔的说，见打击到对手，她没打算把场面闹大「我还有事，得出门了，顾小姐自便吧！」她站起身，反正王姨在家，她也没有什么在意的，「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说话啊！你的孩子跟我有什么关係，是你自己没站稳的，都怀孕了穿什么高跟鞋」顾翊华丢出这句话，站起来扭头就往外走，她觉得荒谬至极，忍不住笑起来，摇了摇头，看了墙面的时鐘，她确实要出门了，几天后参加活动的衣服还没准备呢，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只要她还代表着陆元赫先生，她就要拿出那样的态度来。 是很莫名的，她以为，她和陆元赫可以以那样平和的态度，迎接之后的人生，她明明，都已经感受到他的真心了，但一切又都回到了冰点，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再度袭来。不过，她这次不会再重蹈覆彻，她会，带着那样理性的心，分析眼前的情况。 夜半醒来，发现陆元赫的身影，他背对着自己，如今，他唯有在床上时才会有热烈的那一面，结束后，也是各自睡去，很少说话，但她，还是喜欢能和他互相拥抱，倾听他鼓譟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让彼此的心跳逐渐同步，身为妻子，她这样的要求，是很过分的吗？她转过身去，只看到他宽厚的肩膀，米色的睡衣，她主动抱着他，他大力的抖动了一下，像是被吓到那般。「怎么了」他问，「你最近...是怎么了？总觉得...又回到以前那样」她倾诉着，她不想把所有的心情都藏在心里，如果真的怎么了，她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深沉的呼吸着，一片沉默，她又接着说下去「媒体上，拍到了你和故小姐一起吃饭的照片」她没有说，顾翊华已经来到了家里，向她提起了离婚，她把脸贴到他的背上，听见他的心跳声，平整而规律，「我跟你没有秘密，我没有其他人。那你呢？你有瞒着我什么吗？」他忽然这样说，在咫尺之间，盯着她的脸，目光灼灼。 第三十二章 珠宝与美人 「没有。」她的回答，令人失望，他拨开她环抱着的双手，坐起身来，「你不睡吗？」她也坐了起来，他转过身去，看着她，曾经很喜欢的女人，因为喜欢，所以不顾周遭的人如何反对，都要和她结婚的。「我还有文件还没看完，你休息吧」他是失望的，顏若楠明明知道自己多么迫切需要一个继承人，就算元彦摆明了没有想从商，也如愿念了法律系，但其他人呢？蒋秀。 她却瞒着自己，一直服用避孕药，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欺骗吗？所以，刻意不回家、不接她的电话，就是希望能让她明白，这样的欺骗是不正确的，他让保母，把她收起来的药，全换上了维他命，那还是专门让药厂做的。 「元赫，我知道你公司很忙，但我还是希望...希望我们能像之前那样，好好的相处」她说到末尾，已经哽咽，掉下的泪珠，晕开床单的顏色，他觉得心烦，忽然的，觉得麻烦，「若楠，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了解我所重视的是什么...」他结婚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要以事业为重，不能像一般丈夫那样，也希望能尽快有个孩子，她那时是怎么说的：好，我会成为你最有力的后盾。那如今呢？都是谎言，他甚至不想听她的回覆，径直走出了他们的卧室。孩子，不单是他继承的有效助力，更像一个延续，延续他的一切。 谈判破裂！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夫人？」anna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过神来「怎么了？」打开手上的矿泉水，她觉得有些口乾舌燥，夏天。「没什么，总觉得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anna从后照镜看了看她，投给她一个笑容，「没什么，我只是最近睡不太好」她看书太的看晚，隔天作息就会微微乱掉。嚥下口中的水，她把瓶子放到车门的隔层，今天要参加的聚会，还是为了庆祝在国际的体育赛事中夺冠，她是应该打起精神来，而且现场也会来不少媒体，还有那些企业家的夫人、基金会的投资者、协会的代表，人山人海的人...她是很不想去，但婆婆说了最近感冒，身体不舒服，所以她要参加。 「夫人。」意外的，在现场也见到了陆元赫和karl，他也有这样的间情逸致来参加这种活动啊！「你怎么也来了？」她堆起笑容，为了打好关係那般，「夫人不知道，总经理一向很喜欢体育赛事」karl果然是个人才，打着圆场，「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她吶吶道，陆元赫有许多事也是她不知道的，不能问是一种可能，要怎么问也是一种可能。「陆总！陆夫人！」协会的代表已经热情地打着招呼走过来了，她盈满笑容「您好」，她再次说服自己，她在工作。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选手，这个跟大家都长得差不多的人，居然会成为世界冠军，她只觉得满满的不可思议！ 今天受邀的是珠宝商的活动，厂商邀请了她和婆婆一起去看最新季度的產品，「媳妇啊！今天的活动别忘记了啊」一早，婆婆就打来了家里给她，「我知道，出席要穿的衣服也选好了」因着灿荣电子会赞助一些活动，她很常收到邀请函，自从她亮相在爷爷的生日宴会后，厂商又开始寄邀请函了，她按着自己的心情和喜好参加活动。自从孩子没了后，她消极了好一阵子，逢年过节也不太回公婆家，顶多偶尔去找陆爷爷说话，公婆心里有愧，也不会找她麻烦，若打电话找她，她也会问候几句，就停在这种关係上，「那太好了，到时候见啦」婆婆说完，就掛上了电话。 她为自己画上了合适的妆容，去了礼服店更换衣服，到会场时，时间还早，这两年，因为公司经营的好，她的地位也重要了不少，「陆少夫人，您来的好早喔，要不要先入座呢？」前来迎接的是个热情的接待，「麻烦了」她也懒得交际应酬，能安静的坐着，当个灿荣电子的花瓶，是再好不过的了，她看着会场的佈置，这次是走白和紫的风格啊。那她今天选的浅紫色的衣服是再好不过了。 「陆夫人」忽然有清亮的声音喊了她，眼前映入白色的澎裙，她抬起头，竟然是多年前见过一面的美人，「你这些年不是多住在美国，特别过来的吗？」她问，在社群软体上，偶尔可以看见美人的近况，「是啊，预先排定的工作嘛」美人笑着点了点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还客气的拢了拢宽大的裙摆，「这次陆总没和您一起来啊」美人问起了上次看到的情况，虽然只是三年前，但怎么能比拟呢？那时她跟陆元赫新婚燕尔，还对未来的一切感到嚮往，她以为她能逐渐习惯他的缺席，能逐渐习惯独立，但如果要这么独立，那她何必要步入婚姻，她神色不改「这是珠宝展，他没兴趣，而且公司还有事」她的回答也是一样的公式化，逐渐的麻木… 「当企业家的夫人很辛苦吧，我看过太多了」美人漫不经心的说起，把手腕上的环鑽手鍊调整好位置，对着熟悉的人，她都不能说了，何况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她持着职业般的笑「怎么会呢，我先生对我很好」她挽了挽长发，陆元赫确实对她很好了，她拥有绝对的自由权、有绝对的金钱支配权，如果她今天发疯般买空精品店，他也不会说什么，她试过了，藉此引起陆元赫的注意，她一口气花了一百万多万在买包和衣服。结果，他只是派秘书来问，要不要直接把他的卡拿来刷……没有用。在那些崩溃的瞬间、噩梦纠缠的夜晚，他也不在，她不是想要无时无刻的粘腻关係，她只是想要有一个能跟她分享的人，明明有，却接触不到，这样比自己一个人时更加寂寞和鬱闷。 美人大了她十岁左右，至今未婚，跟自己的爱犬住在美国，保养得宜，那一双眼睛还是那样漂亮，「你是我的粉丝，我希望你过的开心。豪门夫人面对緋闻，通常都是看开的，像我乾妈」美人淡然的说，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我没想过你会跟我说这样的话」她以为，明星对粉丝通常都是表面的客气，「我还没感谢你，去年在片场的照顾，还有这两年的生日礼物」原来，美人是知道的，她有特别关注的事情，「不客气，粉丝都这样的」她不过是特别有钱的粉丝，「哈哈哈哈，我还没问过你，你的名字，总不好一直叫你陆夫人」美人问，「我叫顏若楠，不过，好久没人这样叫我了」她笑起来，真心的，她的日子没有不好，只是太过孤独，像沉入水里那样，什么都听不到的孤独。后来有媒体前来找她们拍照，俩人露出了笑容，那张照片后来出现在网路上。 第三十三章 结局 「媳妇，刚刚看你和那个女明星坐在一起，你们认识啊？」散场时，婆婆走来和她说了话，手上还提着本次出展品牌珠宝的袋子，这场合是不允许带其他人的，包含明星贴身的经纪人也得待在场外，「我从以前就很喜欢她，之前见过」她回答，仔细看了婆婆今天的穿着，是低调的黑白色搭配，看起来就是大气，「你今天衣服选的很好」婆婆开口夸奖她的穿着，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这还是春夏的订製服装，飘逸的纱质，一层层的荷叶边，「您的衣服也很显气质」她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婆婆露齿一笑「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改天和元赫回家一趟吧，他爸想他了」婆婆拍了拍她的肩，坐上了秘书开来的车，「是若楠小姐吗？」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女子小碎步的奔向她，「我是」她回覆，看着那人，「这是我老闆要给您的」那人把一个纸袋递给她，她疑惑着女子口中的老闆是谁，女子已经先开口了「是今天坐在您隔壁白礼裙那位，老闆还要我带话，说是感谢您的喜爱」女子说完，恭敬的行了一礼，又飞速的离开了，她望着会场门口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纸袋，浅浅的笑了。 anna开车来接她，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路上车子很少，「夫人，刚刚看您出来时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anna看着前方的路，还能和她说话，除了婆家人和医院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失去了一个孩子，也许在外人看来，只是她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而已，然后从一个开朗的夫人变成幽怨安静的怨妇，殊不知，她的开朗是建立在与陆元赫的和谐关係上，她本来，就不是一个热情开朗的人，这样的她，应该更符合原本的她吧！「遇到了熟人」她简单的回覆，珍惜陌生人的善意，是她目前能安慰自己的，她打开那个袋子，是个熟悉的牌子，打开盒子，是白色的四叶草项鍊，还有一张字卡『祝福你，拥有一切的幸运与美好』还配上了签名，她笑着笑着，眼眶一酸，便落下了泪，外头黑夜斑驳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她是时候，离开这段会令她窒息的关係了吧！她的丈夫，还跟杀死她孩子的女人传出緋闻…再不闻不问，她也太窝囊了，她按下车窗，呼吸着来自外头的空气，微微侧着头，让风，吹起她的发丝。 她是已经放弃了这个人会转变的可能了。既然改变不了他人，那就改变自己，「陆夫人，晚安」西装革履的社区经理在前台守着，「晚安」她打了招呼，想着应该要打给karl，约一下去见陆元赫的时间，要不是他们举行了公开的婚礼，在法律上进行了登记，她有时也会以为自己是陆元赫的情妇。她感应了指纹，进了家门，却看见许久不见的丈夫。 「今天比较晚，我以为你今天在家的」他坐在客厅，看着电影，还倒了杯红酒，「有活动，邀请了我和妈」她脱掉高跟鞋，在回家的路程上已经换回了正常的衣服，「我看到了，网路新闻」他滑了滑手机，把那张她跟美人合影的照片秀给她看，她凑近，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那股柑橘的木质香调，还有沐浴乳的味道，是她平常用的那股味道，「照片拍的不错」她说着，他看了她一眼，吻上她的唇瓣，她的口红，印到了他的唇上，「元赫啊！我们离婚吧」她凭着那一股衝动，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第三十四章 孩子 「你说什么…」他刚刚是听到了什么，离婚？那是从顏若楠嘴里说出来的话吗？眼前这个妆发完整，高贵典雅的女人是顏若楠吗？「我说，我们离婚吧！我放你自由，让你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放下叠着的双腿，站了起来，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子，冷笑起来「自由？这个东西，我从出生起就没有了」他毫不犹豫的反击，身为长子的他有什么自由可言？唯一的自由，唯一争取自由的那次就是为了娶眼前的人为妻，他至今都还在为了那次衝动的决定而后悔，「那，放我自由，好吗？这样的生活，我真的太累了」她低下头，不愿直视他，「累？你有什么好累的？我给了你绝对的自由不是吗？你想做的，我何时拒绝过？」他擅长谈判，至今，都还在以平静的方式表达着，像是看待无理取闹的孩子那般。 她紧紧的握紧了拳头「我想做的…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为什么，从来没问过我，我想要的婚姻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抬起头，声音不自觉的拔高，紧紧皱着眉头，「陆元赫，我想要一个平凡的小家庭，有个爱我可以陪伴我的丈夫，我们可以养育自己孩子」「孩子？你想要一个孩子，那为什么要吃那些药！」他原本都能好好的听她发牢骚，直到她提到孩子，那深深的触及到他心里隐密的那一块，他一直忍耐着，让自己不要为了这件事而指责顏若楠，就因为是真心爱过的，所以不想让她难堪，如今她却要主动提起，他忍不住失控吼了出来，一拳打在玻璃茶几上，玻璃应声碎裂，她明显被这样的反应吓了一跳，身子站不稳的晃了一下，「若楠」他顾不得自己手上可能有伤口，连忙扶住了她。 「药…你…知道」她结巴着，摇了摇头「我的生育权在我身上，我还不想生孩子」她甩开他的手，「这是一种欺骗，你明明知道的，我有多么需要一个孩子」他被推开后，冷静的站起身来，看着自己右手被玻璃割伤的口子，拿起沙发上的毯子随意的擦去血渍，她是知道的，知道他的处境，他对孩子的期待，「孩子…如果在这样的家庭出生，他会开心吗？他的父亲根本不忠于家庭，你跟顾翊华——」她抬起脸，眼神幽怨的瞪着他，「顾翊华？如果我真的要跟她有什么，我当初就不会跟你结婚，顏若楠，我拜託你，不要这么疯」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看着手上泊泊出血的伤口，厌烦的丢开手上的毯子，径直往书房走去，早知道会闹成这样，就乾脆在公司过夜了……他叹息。 她坐在原地，也许是太常落泪，如今却是哭不出来了，她的脑袋中闪过太多东西，第一次在昕媛的婚礼上见到的他、跟他漫步在夜晚的街道中的感觉、他抱着自己时温暖的感觉，她要求的太多吗？不就是相爱的两个人会做到的互相陪伴吗？她从地上起来，把散落的头发全数向后拨去，才发现地板上的血跡斑斑，她望向紧闭的书房门口，他受伤了吗？她有些头晕，扶着沙发的扶手起身，她记得，医药箱放在电视旁边的柜子里，果然是真的，她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安静的没有声音「我把药箱放在外面，你…记得擦药」这是她能做的，对人的体贴，她对所爱的人，向来是倾尽所有的付出，无论是感情或是物质，但她的丈夫却总想着以物质搪塞她，如果那个孩子，如果她的孩子有留下来，那么，她还会那么孤单吗？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关上了客厅的灯「啪」。 在重大活动的隔天，通常她不会安排外出的行程，她会待在家休息，最多是出门买杯咖啡。「夫人…这是…」她走出房门时，遇到了愣在客厅的王姨，王姨看着碎裂的玻璃，倾落在地的杂志和装饰，还有地上乾涸的血滴「这个不是我打破的，我今天一来就这样了」慌张的解释着，她瞥了一眼，还真是乱七八糟啊！忽然觉得好笑，她灿烂的笑起来「我知道，是陆总昨天不小心打破的，清扫好就好，我有事，先出门了」她不介意，让外人知道陆元赫也有不像机器人规整的那面，总觉得有恶作剧得逞的快乐，不等回应，她径直走向玄关。 「夫人这是要去…」保姆自然的问着，却又住了口，不该追问太多，况且，她还是雇主，她穿上高跟鞋，站直身子，看着站在远方的王姨「我傍晚前会回来，不用煮晚餐了」她吩咐着，王姨五点会下班，通常会帮她煮好晚饭，她有段时间没下厨了，因为忙，因为觉得麻烦，最近没什么胃口，她想起冰箱还有甜食，吃那个就好，不要浪费食物。 是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戴着昨日收到的礼物，她甚至没背皮包，就提着一个帆布袋，明明都这样简素了，但从镜子里反射出来的那个人，还是人们口中的清贵，她会捨弃一切的，回到她本该在的生活水平。 第三十五章 明码标价的礼物 她自己开车，去了叔叔婶婶家。「若楠？怎么没说一声就来了」是叔叔开的门，「突然好想叔叔和婶婶，就来了」她在玄关脱了鞋，叔叔笑了笑，没有戳破，叔叔婶婶家在市区外的蛋壳区域，买了一栋别墅住着，陆元赫的家是市中心的蛋黄区，她开了这么远的车来，就为了见一面吗？「你说…你跟元赫要离婚」婶婶吓到洒出了杯子里的水，叔叔也凝着笑容，「嗯！我厌烦了」她说，「说什么呢！生活又不是扮家家酒，厌烦也要过下去啊」婶婶是个急性子，已经攀上她的手上来了，「如果继续过下去，我可能会疯掉吧」她黯然的说，她已经疯了一回了，实在无法再回到那样的日子里，那样忧鬱…… 「元赫也同意吗？」叔叔看事情一向很通透，很快的就问出了重点，「他同不同意不是我考虑的，反正，我已经说了我想离」她这话多少说的是有些任性的，但顾不上考虑那么多，她的人生，向来都是她自己的，是她决定跟陆元赫成为夫妻，也该由她画下句点。 「陆家…对你不错啊，谁的婚姻是一帆风顺的呢」婶婶是这样说的，遇到事情，婶婶总是要她忍耐，从以前工作上的事情，到现在的婚姻都是这样，因为她还没有生下生孩子，婶婶也常劝告她抓紧时间，她都忍了那么久了，她紧紧的皱起了眉，「是那些照片吗？哪个老闆没有交际应酬呢？你不要看那么重」婶婶的安慰并没有到点上，也似乎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思考。 她想离婚，除了那些令人讨厌的流言蜚语外，更多是因为疲倦，疲倦假装无视发生，不想再陷入孤独。她承认她最近是有些情绪化，这让她害怕。「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一直安静听着的叔叔最后是这样说的，她轻轻笑了起来，没有多言。走出叔叔婶婶家的时候，下午的天气晴朗，还吹着凉爽的风，她从以前，就喜欢这样的下午时光，她最后，还是没有跟两个长辈提起，曾经，她那些笑着说自己没事的时候，其实是失去了孩子，还陷入忧鬱的时候，那种，觉得全世界都背叛自己痛苦，失去光明，失去力气，她除了呼吸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面对她这样的状态，她的丈夫选择不看和逃避。「我先回去了」她戴上墨镜，朝叔叔婶婶一笑，「若楠，我不想对你的婚姻指手画脚，你已经够大了，只是，在结束之前，再跟女婿聊聊吧」叔叔很少说上这么大一段话，也很少这么明确的给出答案，「我会试试看的」她说，解锁开来的车，屈身坐了进去，很快就要还给陆家了，她现在的一切，她和陆元赫，是有签婚前协议书的。 跟她吵了一架后，更不想回家了。他坐在办公椅上，整个人深深的陷入，欺骗…他那样珍视着的妻子，居然一直欺骗着他，那样深受背叛的感觉让他愤怒，他尽量让她感到快乐了，也尽量让她保有自由，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吗？就这样？罪魁祸首还想提出离婚！这个语词，他想都没想过，也许是父母那样的经歷，他其实是想与一个人白头到老的，那样温和贤慧的妻子，顏若楠曾经是那样的吗？是多久以前呢？他叹息，想起医生跟他说起这药片的功用时，只觉得气血上涌，真的想衝到顏若楠面前质问她，「karl，推掉后面几天的工作，我想出国走走」他想重新放空自己，需要冷静下来，才可以处理眼前的事情。 「你说，你去了我家？」他觉得匪夷所思，顾翊华忽然来找他吃饭，反正他也没特别要做的事，索性答应下来，结果她蹦出这一句，「为什么？你跟若楠很熟？」他依稀记得若楠提过，顾翊华对她敌意很重，也许是因为顾翊华喜欢自己，也以为他会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娶自己为妻，所以讨厌他身边所有的女性，若楠不是第一个了。「怎么可能，只是听说她最近状态不好，去看看罢了，陆叔叔跟阿姨也很担心」顾翊华开口说道，她口中的陆叔叔和阿姨是他爸跟蒋秀。 他想起若楠在失控时吼出的『他的父亲根本不忠于家庭，你跟顾翊华——』，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顾翊华和若楠说了什么？他觉得烦心，「你别去我家找若楠说话，你们不是同一路人」他说，「我跟她不是同一路人，那你跟她也不是同一路人吧？我不了解你为什么放着豪门千金不娶，偏偏去娶了一个无父无母的普通人」顾翊华终究是那个目无下尘的顾家小姐，那些人人平等、知书达礼是装出来的，总使包装得再怎么美好，内在是很难改变的，他叠起双脚，淡淡的审视「你跟我是不一样的，我没有你这种家族门第的思想，都什么时代了」他不搞门当户对的那一套。 「我只是不了解，明明在事业上能帮助你更多的是我，如果要生儿育女，我也可以，但为什么你就坚持要娶那个人，明明叔叔阿姨也都不满意」顾翊华没有歇斯底里的大骂，只是冷冷的、高傲地说着一堆旁人早就说过的话，他逐渐了解原因了，「我，喜欢聪明达观的人，可以理解事情的本质，而不是那些浮于表面的，我大概，是从国中开始就知道我跟你不可能」他们年岁相仿，国小到高中唸的都是一样的私立学校，直到后来出国留学，有一次不小心看到顾翊华欺凌别人的瞬间，那样盛气凌人的态度，让他内心最后的那一丝好感都消耗殆尽，他以为的大家闺秀，该是如妈妈般明媚大方的，或是像若楠那样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最不济，也要温和善良吧！ 但顾翊华不是，她是天之骄女，总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只要出的起价，什么东西不能属于自己，而且玩心也重，这样的人，要怎么走入稳定的关係......「你喜欢我什么呢？是因为陆家？还是因为我的身份？」他也好奇，顾翊华一直追求的到底是怎样的他，「我！我只是不能理解，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家庭背景？教育程度？相貌？凭什么，我追了你那么久，结果，你喜欢上了一个平凡的人」顾翊华气得有些失控，站起身来，耳朵上的耳饰不断颤动，他叹气，说不通啊！ 第三十六章 溃疡 「唉...为什么要比较呢？」他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这句话哪里有些耳熟，「这是你的选择，别后悔」顾翊华气的摔门就走，要怎么让他后悔呢？撤掉对陆家的投资吗？还是在他承接的业务上使手段，他揉揉眉心，罢了！等遇到了再说吧！他抬起头，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乌黑的云遮蔽了天空，夹杂着雷声，八月份的天气，应该是午后雷阵雨吧。 她颤抖着，她不是一直都有在吃药吗？怎么会…怎么还会怀孕了呢！她，不想生下孩子，不想生下陆元赫的孩子。从妇產科走出来时，她有些恍惚，因为生理期没有准时到来，她以为是药出现了问题，所以回诊，为求慎重，医生照了超音波，结果发现了小小的胚囊——「抱歉」她恍神着，还不小心撞到了人。 手里捏着超音波照片，她还是不能接受事实，这下要怎么办，为什么会有孩子…有了这个孩子，那她还要怎么乾乾净净的离开呢？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末夏的天气，炎热而多变，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忽然发现天空下起了雨，不是轻柔的绵绵细雨，而是斗大的水珠，「啊！下雨了！伞！」街边的行人，纷纷跑到屋簷下避雨，或是撑起雨伞，只有她，像个感知不到环境的人，任凭雨水打湿她的全部，她昂贵的皮包里，放不下一把雨伞…她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巨大而华丽的金丝笼中，那个曾经羡慕的，牢牢控制住她。 她走在街上，慢慢走回了家，楼下的秘书小姐认出了她「陆夫人？您怎么会」抽了几张面纸给她，「谢谢…」她连装出陆夫人的样子都没力气，拖着步伐走进电梯，回到了家，脱下跟鞋，她的脚跟已经被磨出了血痕，王姨彷彿和她说了什么，她没仔细听，只是把自己关进房里，湿透了的衣服和皮包被扔在一边，她走进浴室，放了热水，从镜子里看着狼狈的自己，浸湿的发丝，平坦的小腹，她真的，有了陆元赫的孩子吗？那个背叛婚姻、背叛了承诺的人，为了还没成型的孩子，她要永远的跟他绑在一起吗？但她有什么选择呢？净身出户，被嗜血的媒体八卦，生下孩子让给陆元赫。她一直在思考，陆元赫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呢？把她带到一个不适合生存的地方。连在婚礼上都没说过『我爱你』的人。 「咔。」细微的声音，他打开房门，这是近两个礼拜以来他第一次回到家，只因为王姨打了电话给karl，匯报了陆夫人疯狂的行为，淋雨回家？这样发疯的情形可真行，下午那场雨，是真的大，连关上窗户也可以听到呼啸的风声和雷声，顏若楠…是真的疯了吗？房间灯开着，在往浴室的路上，有一坨湿透了的衣服，周遭也是水渍，可以想见其惨烈的程度，当事人坐在床上，面无表情，抬起眼来瞟了他一眼，又垂下去。「你在搞什么？拿自己的身体引起我的注意吗？」他只觉得好笑，那个清冷独立的女子，跟眼前这个脆弱苍白的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你可以不要管我的，把离婚协议书签了，我们，一别两宽」她都愿意放他自由了，让他可以尽情投入工作，可以跟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不可能，你别想了」他只觉得她情绪不稳定，近乎歇斯底里的，「我今天去了妇產科。医生说…我怀孕了」她抬起眼，看着他的，语气平静的像是阐述旁人的事情，「怀孕…」他重复着那两个字，那她还像个疯子一样跑出去淋雨。 他坐了下来，不自觉握住她的手，「你…应该还是爱着我的吧？那为什么，总是避而不谈，让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她伸手摸上他的脸，刺刺的胡渣，他也不是什么都有，也是付出很多才得到的，她觉得手下的皮肤是温热的，可是陆元赫永远都那么冰冷，他还僵在原地，她放下手，张开双臂，轻轻的抱着他，她们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曾经，曾经也是因为爱所以在一起的，「我」他欲言又止，却没说出口，只是牢牢的抱着她，摸了摸她的背，「如果不是因为爱你，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还要和你结婚呢」他说着，「你如果继续这样，会消耗完我对你的爱的」她不是不爱了才提出离婚，而是因为太难放下，与其疯狂内耗自己，不如离开。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因为顾翊华而没有的」她抓着他背上的衣服，决定说出那个没有人会相信的真相。那个新年，因为她还在孕初期而不能搭飞机，所以，他们决定在初一回公婆家拜年，顺便一起吃午饭，结果，遇到了也来拜年的顾翊华，大家决定一起吃饭，就算再不喜欢眼前充满敌意的人，她也愿意为了大家的和谐而忍让，结果，顾翊华在楼梯口拉住了她，两人產生了争执，不外乎是因为陆元赫，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是陆元赫要跟她定下婚姻的契约，眼前女人的指责不该对她说，然后，顾翊华要朝她打来，她闪躲不及，向后一摔，在即将跌落的瞬间，她抓住了顾翊华—— 「因为她…」他怀疑过的，但若楠那么坚决的否认，只说是自己踩空了楼梯摔下来，所以，「你说清楚一些」他轻握着她的肩膀，让她把话说的清楚些，「其实，爸妈也知道喔。」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终于找到若楠逐渐忧伤的原因了，他以为父母的转变，是因为发现若楠是个好人，一个品行端正、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原来…是因为愧疚吗？那若楠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啊??「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说我们的孩子…」他抓着她肩膀的手无力的垂下，他嫌弃她的感情用事、不明白她的忧鬱，「元赫，我要怎么开口，爸妈都说了，是我不小心摔下来的，我就不应该跟顾翊华起争执，应该让她打我那一巴掌，那可以她还不会失心疯的推我——」「她还想打你！」他到底错过了多少呢，他连道歉都那么无力，「我也想跟你说的，可是，你会愿意相信我吗？反正，孩子…还会有的，不是吗？我也以为是这样」她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我…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想跟我分开了，我…」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她看着他的发旋，轻轻的摸上，像安抚着孩子那样。 第三十七章 如果没有如果 「现在你都知道了。可是，也都过了那么久了」她不自觉的流下眼泪，其实她一直都很委屈，她不喜欢觥筹交错的生活、不喜欢强迫自己面对陆家的人、不喜欢他一颗心全扑在工作上、不喜欢他那些被拍到的照片，「我想了很久，我的药…是你换了吧」她不蠢，这两年都没怀孕的，不太可能是因为药突然失效了，再来，是他吼她的失态，让她发现他很在意这件事，「嗯…我好像没问过你，为什么不想生孩子，现在，我好像知道原因了」他从床上站起来，跪在她身前，「你做什么！起来！」连结婚时他都没有单膝下跪的，陆元赫是那么骄傲的人，如今是懺悔式的下跪认错吗？「是我不好，若当初你嫁给了那个林先生，可能早就有一个美满的小家庭了」他激动的说，「事情都没有如果，我只想问，这次…你可以保护好我和孩子吗？」她掀开被子起身，也跪在地上，夫妇俩牢牢抱住彼此，从没有一刻是如此贴近彼此的心的。 他抱着她，她躺在他怀里，「若楠，我会…我会当个好丈夫，所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几乎是恳请的，希望能终结这样的关係，「我不是刻意淋雨的，只是，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她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拥有这个孩子，在他们新婚甜蜜的时候，都保不住他们的孩子，那何况是现在几近破裂的离婚边缘呢？「明天，我们一起去刘院长那里看看吧，有我呢，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角，她是愿意相信他的，否则，也不会嫁给他。旁人总以为她嫁给陆元赫是因为钱，只有他们俩人知道，这一切的起源都是爱情。 「总经理，夫人来了」跟美国连线会议开完，他回到办公室稍作休息，karl这样告诉他，这句话像是很久没听到了，又像几年前她忽然出现，像骄阳般灿烂那样。他推开门，她正放下手上的杯子，转过头来，见到是他，迅速的站起身来，「怎么来了？」他很诧异她的到来，更多的却是欢喜，那样鲜活的、温暖的她，「我到附近买东西，顺便买了东西来给你吃」她笑着说，他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的椅子上放了许多的购物袋，「出来走走也好，你买了什么好吃的来」他的语调轻松而活泼 她走近他，柔柔的笑着，伸手抱住了他，把头轻靠在他胸前，他不假思索的紧紧抱住她「怎么了？」他直觉的认为她是受了委屈，「我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她的语气听不出异样，应该就是突然的想法而已吧！「我们坐着说」他担心着她的身体，那天去刘院长那里看诊后，院长单独与他说了一些话，若楠的身体状况不是最好的情况，化妆品妆点下气色不错，但上次小產后没有好好休息的损伤也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她的心理状况才是值得担心的，虽然有在好转，但是…「我很好，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她轻轻蹙起眉头，小声抗议着，「很好！是我操心」他笑着说，他怎么能不担心，是他任性妄为，没有考虑她的身体与心理健康到底适不适合生育，就衝动行事。 她买了两杯奶茶，一盒松饼，还有一盒蛋挞。「我今天忙的没什么时间吃东西，你来的真即时，不过，我再过二十分鐘就要去开下一个会议了」他看了看手上的錶，又对了办公室的时鐘，她把另一杯奶茶插上吸管，再把吸管的塑胶套绑成结放在一旁，这么多年，她的习惯还是一样，他带着笑容，拿起桌上的蛋挞咬了一大口，还是传统的葡式蛋挞，可以整口塞，「吃慢一点，如果知道你没吃午餐，我就买正餐来了」她把奶茶递给他，满脸担忧，「正餐反而没时间吃，这个很好」他说着，又插了一块松饼放进嘴巴，「那就好，我也买了一些东西给秘书们」她拿起纸巾，擦去他脸颊上沾到的东西，距离很近，他没忍住，朝她的嘴唇亲了一口，他忽然有种幸福的感觉，原来是幸福啊。 「既然决定要好好跟你在一起，我不想有心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几乎没动桌上的食物，若有所思，在他的一再追问下，她忽然冒出这一句，「我们不是该无话不说的吗？问吧？」他其实是有些慌的，却以笑容掩盖，谁知道她会问什么。「如果当年不是遇到我，而是其他人，你也会这么快就选择结婚吗？」她的问题很具有假设性，又像没有边际的未来，他很少思考那种『如果』的问题，更专注在当下，这是他们思考模式的差异，「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如果不是你，谁知道会如何？」他从来没思考过，如果不是跟顏若楠，那还会跟谁在一起，跟顾翊华吗？连在一起都需要思考，何况是婚姻。 「我以为，只是刚好而已，并不是唯一」她也知道他不是不爱了，他本来就不是善于表达的，见着她茶饭不思，成日流泪，他坦承他也感到无助，在工作跟家庭间觉得徬徨，因而逃避，生而为人也似乎无可厚非，她没有立场去苛责他，只希望他能练习把话说出来，不要都憋在心里。 她决定不再纠结，转身跟他分享自己刚刚购买的东西「你看，我给你买的」虽然是花他的钱，她选了一件好看的外套，「很不错，你的眼光比我好」他点点头，向她投来讚许的目光，她喜欢这样被认同的感觉，「刚刚看到一个东西，我觉得很有趣」她放下衣服，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掌心大的盒子，棕褐色的绑着缎带，打开来，是一组对戒，「戒指？你连婚戒都很少戴…」「你给我的婚戒太张扬了，平常怎么好戴出门，这个不一样，这是我买的，用来绑住你的」她逛到了自己喜欢的首饰店，是婚前就会配戴的日系品牌，心血来潮，选了戒指，用的是她的积蓄，不假他人，是她努力赚来的钱买的，那曾经是全部的她。 「就算不是我，你还是可以过的很幸福，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会这么幸福」他低喃着，饱含情绪的眼看着她，她没回答，只是摘下戒指套进他指间，陆元赫，是她的了！也许他说得没错，如果有如果，或许在某个平行时空，她没和陆元赫在一起，嫁与他人，她也会努力让自己幸福，在那样的柴米油盐中，因为，顏若楠始终是顏若楠。 第三十八章 真实 今天，她代表灿荣电子参加了基金会举办的活动。「您今天看起来有点疲倦啊？」在询问了一些基金会相关内容后，记者忽然这么提问，「是有一点，家里有小孩，她一感冒，大人也感冒」她笑着回答，她这几年感冒的频率真的高，「夫人是主要照顾者，那陆总呢？也被传染了吗？」见她愿意谈，记者又追问下去，「孩子爸爸也是啊，今天上班前还去诊所看医生呢！」说起元赫，她彷彿有更多可以分享的。 在悉心照顾的日子后，她顺利生下女儿，在怀孕的日子里，她还是会到公婆家探望爷爷，诚如她所言，她要从一直困住她的恶梦里醒过来，把一切都说开后，元赫拒绝再与顾翊华在有所来往，两位爷爷的交情说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知道她再度有喜后，顾爷爷送来许多补品，元赫全送给了公婆，既然这么喜欢顾家的东西，那就用着吧！ 如今，女儿也上小学了，她也读完硕士学位了，生下孩子后，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调养身体，怀孕的荷尔蒙变化造成她异位性皮肤炎復发，等养好了身体她就投入了硕士课程，女儿该上幼稚园就去、该上小学也去，她没有想自己带孩子，也不觉得她这种冷漠、要求高的性格适合带孩子自学。 「您是让孩子去上贵族小学吗？还是在家自学？」因为是教育基金会，会谈论是很正常的，「都不是，她上公立小学，然后下课会去安亲班，我跟我先生的共识是，让孩子像一般孩子生活就好」这样的想法，她从年轻时就有了，唸哪间学校不是重点，读书还是要靠自己。除了是因为她的成长轨跡之外，也怕养出过于骄纵的孩子。 「夫人，喝杯茶吧？」anna开车来接她，顺便买了一杯无糖的茶给她，「谢谢。」她插下吸管，无糖的还是健康一些吧，她看了手腕上的手錶，是吃饭的时间了，王姨会做好便当，送到女儿的学校，是距离家里有点远，搭车来回也还可以。而且，最后，元赫投资了她开了一间补习班，像是重新拾起自己爱好那般，她意外的，有经营事业的潜能，虽然她年轻时经常嚷着她不想成为老闆，要烦恼的太多，她想当员工，至少好好工作就好，谁知道峰回路转后，她还是成为了经营者。 创业初期当然是不容易的，就算她很多事情都不用烦恼，但毕竟要决策的很多，「erin，今天晚上下班去吃晚餐吗？」meg从楼下跑下来，她坐在一楼的柜檯，正在处理给消防的提报的资料，抬起头来「吃晚餐？当然好啊，你两个儿子现在大了，终于自由些啦？不过，为什么？」她笑着回答，她跟meg是在她很年轻的工作相遇的，多年来保持联系，所以当元赫提出要让她运转一份事业时，她立刻想到了某些故友，那些曾经累积起的人脉，在此刻发挥出效果，能跟喜欢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工作。 「这是当然啦！他们终于上了高中」meg还是喜欢那些一件式的长裙，在下楼时画出一个弧度「话说，我队友吓死了，哪个老闆会在员工生日送出国行程的啊！」下楼时还在说着上个月发生的事情，「我不是老闆啊，我是同伴」她笑着，坐着椅子滑到柜檯的行政人员旁边「我们下午喝什么饮料」她彷彿又回到人生最开始的时刻，在考上公务员前的日子，meg在她面前坐下，「反正，我没想要赚钱，我老公也没有，就开心的好好生活」她说，她拿起饮料店的菜单，看着要喝哪一家饮料。她结婚，并没有请太多人，如果不是平时会看新闻的，大概也不会留意到，而且，她大多是用erin这名字，如果是要用到中文名字的，就会让anna处理，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她的身分，只知道她以前有过这一行的经验，为人大方，个性严谨，口才很好。 曾几何时，她发觉自己也不再年轻了，那段因为失去而忧鬱的日子，也不再是恶梦了，「真的不想赚钱吗？不要口是心非喔～」meg朝她挤挤眼睛，「是真的啦！我老公不缺这些钱」她知道meg的意思，不要像以前她们一起工作的环境，主打着幸福企业，却又压榨员工，她不愿变成这样，也不想担负起这样的责任，也和元赫说过，如果指望她赚钱，那她寧可专心在家照顾孩子，元赫却是这样说的『要亏能亏多少，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我真的不在意你的盈亏，也不必向我报告，开心就好』，她起初是不相信的，也月月做了报表交给karl呈给元赫看，大约三个月后karl便不再收了「陆总说了，夫人的事业他不插手」，元赫偶尔也会开玩笑，大不了卖了她名下的房子就是，虽然是这样，但其实总公司还是有分担一些工作，像是会计、报税等事情。第一年总是比较辛苦的，但后来也逐渐上手了，有少少赚了一些。 她建构了幸福企业吗？她不知道，只知道遵循自己的本心，带着心，总不会出错的，她这一路不都是这样过来了吗？外头的景色正好，阳光灿烂，路人来去的身影，她将手肘支撑在桌面上，欣赏着这样悠然的时光，时间已经到了冬阳温暖的时节了。「妈咪！」忽然有人推开大门，原来是女儿，她站起身来，浅粉色的连衣裙服贴在她隆起的肚皮上，她从柜檯走出去，女儿跑进来把头贴在她肚子上，「爸爸要我来接你回家」女儿听了一阵后，转而牵起她的手，「爸爸？今天是爸爸去学校接你的啊」她是意外的，女儿出生后，元赫几乎是每天都要回家跟孩子一起吃饭的，就算是出差，也会在孩子在家时，打视讯电话来，如果遇上寒暑假，则会带着她和女儿一起去。 「meg老师～」女儿和meg感情也很好，对女儿来说meg也像是亲近的长辈，毕竟，在她年轻的时候，meg也像照顾妹妹或是女儿那般照顾她，「思棋！」meg看到思棋也是开心的抱上来，「爸爸？我们从来没见过你老公耶？你结婚的时候也没邀请我们」，说不好奇是假的，换个角度思考，故友忽然嫁了人、生了孩子，然后开了一间公司，结果，连她的另一半都没见过。陆元赫像个神秘的符号？ 第三十九章 幸福 她忽然笑了起来，吩咐女儿「宝贝，你去跟爸爸说，我需要他下车一趟，好吗？」，思棋很好的遗传到他们夫妇的聪慧，性格则更像她的内敛，「好！」她站在敞开的大门前，看着女儿的身影，踏着轻快的步伐移动到黑色的车子旁，在窗边，说了一阵，然后，门开了！ 思棋从后座上了车，从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梳得整齐的发，轻便的衬衫西装裤，外头搭着一件长大衣，陆元赫绕过矮树丛，跑近了她，「若楠？」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一个说不上是笑容的表情，她已经听到后方伙伴们惊叹的声音，她转过身「向大家介绍，这是我老公」她靠近他，手轻轻地揽上他的腰，「你老公...是明星吗？长得真的好看」meg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似乎是人的天性，她永远记得，那时在昕媛婚礼上见到的，那惊鸿一瞥的好看，好像也过了很久似的，从见到那一面，到现在，跟这个人结婚、养育子女，虽然日子不是那样的一帆风顺，但，也这样过了呢！ 她挽上他的手臂，抬头看着他的五官，「谢谢，很多人这样说」面对大家的称讚，陆元赫先生向来是个大方接受的，「难怪若楠要藏着布袋出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叫一声老闆啊」meg笑了起来，看向陆元赫的眼神多了些尊重与拘谨，「这倒不用，你们的老闆是她，不是我」他伸手摸摸她的头，「今天要跟叔叔婶婶吃饭，你可以下班了吗？」他问，「啊！我都忘了，我现在去收拾」她向忽然想起这件事一般，就急匆匆地往里头跑。还能听见meg在后方喊她的声音—— 「她一直都是这样冒失的个性吗？」他看着她匆忙的背影，不禁笑了出来，「不是的，也许是平时太紧绷着，偶尔看她这样，也很可爱」那是若楠的同事吧？听她说过，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我也是这样想的，工作上，再麻烦多协助她」他从不以身处高位而骄傲，虽然是毕业就进了自己公司，但他在美国也是做过别的工作，也有在公司做过基层，「陆先生客气了，erin是个真诚的人，也非常公平」。 这些日子，好像过得太幸福了，在坦承所有一切，把内心那些阴暗潮湿的部分全部托出后，承认他感到无助、承认他也会厌烦，承认他是利益取向，承认他其实还是很爱她，然后，若楠决定继续和他过日子，但如果同样的情况再发生一次，那她会考虑离去。「若楠是个想很多的孩子，我们也总是劝她别鑽牛角尖，但...」她的叔叔婶婶是这样安抚他的，「童年也许会影响一个人很深，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那样」他那时是这样回答的，他习惯忽略所有感受，就像父母吵架时，躲进自己的世界，对于外界的一切感到厌烦，所以，当若楠情绪崩溃时，他也选择了逃避，反正，问题终究会得到解方的，就像父母决定分开那样。 「两位不要担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他坐在她叔叔婶婶家的客厅，从那一大片的落地窗看出去，前面小花圃的地方种了一颗大树，树影落下的阴影，拖的很长——因为如此，所以他和若楠格外用心的在照顾思棋，若楠希望女儿能成长为一个聪慧独立的孩子，而他，全力配合妻子的教育方针，『世界上没有永恆不渝的爱情，所以，我会全心的爱你，直到分离那一日到来』这是她写在结婚誓词本的初稿，婚礼策划人吓死了，深怕德最大客户，他看了，那是她的字跡，她的字很美，是一种揉合了楷书和行书的流畅，但若楠说，这世上所有的圆滑，都是经过无数打磨而成的，那些打磨的过程，大多很疼，就如同他们曾经触礁的婚姻，两人都以为对方能明白，但人都只看得见自己看见的，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他笑了笑。 夜晚，若楠帮女儿洗好澡后交给了他吹头，哄睡女儿，换她去洗澡。「爸爸，我跟妈妈你比较爱谁？」思棋忽然冒出这一句，他拿着毛巾，细心地擦拭着女儿细软的发丝，「怎么忽然有这样的疑问」其实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他只是好奇，女儿不是会随意问问题的类型，「我的同学跟我说，她爸爸最爱的是她，而不是妈妈」思棋越长大就越像若楠，一样的大眼睛、圆圆的脸，唯一的不同是鼻型像他，「但爸爸不是，你和妈妈我都爱，但爱妈妈更多一些。女儿啊！你长大后，也会遇上这样的人的」他拿起吹风机，动作温柔地吹乾女儿的发。等到他回到房间时，若楠坐在梳妆台前，顶着半乾的发丝，正在抹保养品，他走近，也向帮女儿吹头那样，帮她吹起头发。 「现在开始太早了吧？我肚子都还没大起来呢」她低下头，让他能更好的拨动她的发，怀着思棋到后期时，她很难弯下腰去洗头，不是到发廊去清洗，就是元赫帮忙的，所以女儿出生后，他驾轻就熟，「反正都帮女儿吹完了，帮我亲爱的老婆也是一样的」他弯起唇角，温柔的拨散她纠结的发丝，「谁能想到我们的陆总经理，在家是这样的形象」她无疑是幸福的，陆元赫应该也是吧？她看着镜子反映出的他，神情轻松而专注的，这也算是她曾经希望的，平凡而简单的小日子吧，有一个爱她的丈夫，流淌着自己血脉的孩子。 第四十章 以她之名 「奶奶～」思棋扑进元赫妈妈的怀抱，小小的人儿，也有元赫妈妈的半个身子高了，「思棋啊」小泉先生每次喊着思棋的名字，都像日语中的『喜欢』，这确实也是她取名时的巧思，「爷爷～」思棋跟小泉先生也很亲近，比起陆家的爷爷奶奶，思棋更愿意亲近住在国外的爷爷奶奶，她从不把女儿当作瓷娃娃呵护，几乎是孩子开始懂得道理时，她就把为什么女儿有两个爷爷奶奶的事情跟孩子说了。至于，她跟公公婆婆之间不可明说的矛盾，她并没有跟女儿提起，她的喜好，不该成为女儿的，孩子得要学会养成自己的观点。 那天，见了一个朋友，久违的连络上，那已经是多少年没实际见到面了呢？似乎是在她换了工作后，时间太不一样，难以见到面的关係。「erin」还是习惯叫她的英文名字，顏若楠似乎不是她，「ellie」她带着笑容，在对面坐下，「最近都好吗？怎么突然回国了？」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ellie跟她说自己父母要离婚，而ellie决定要到国外生活一段时间。再后来，她遇到了陆元赫，过着她的日子，她眨了眨眼，这是她罕见的，觉得时间再次飞速流逝的时候。 「还可以，其实，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没有很困难」ellie开着玩笑，以前的ellie是个不亚于昕媛的千金，ellie的爸爸经营着一间小企业，结果跟助理有着说不清的关係，被ellie的妈妈发现，然后让ellie的妈妈原本就脆弱紧绷的精神状态变得更糟糕，一个看似完美的家庭，一瞬间就瓦解了。这件事，在她当时年轻的心中留下了种子，『世界上没有永恆的爱情』。 「我听说你后来结婚了，很可惜我在国外没办法参加」ellie把手中的菜单递给她，她点了一杯足以甜死蚂蚁的咖啡，「没事，也没多少人参加」她把菜单还给一旁站着的服务员，「看你这样，这些年应该过的很好，你老公呢？」ellie笑起来，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不问世事的感觉，而是成长。 她承认，自己确实时常陷入羡慕的情绪中，羡慕别人拥有的好父母、羡慕别人拥有良好的家庭条件、羡慕别人看似拥有美好的生活。反观她，她已经很努力的生活了，把自己能改变的都用力的改变了，但还是不及一开始便幸福美满的人，待在昕媛或是ellie这样的人身边，只会让她越发羡慕别人拥有的，直到后来，她一步步的走向曾经希望的一切，待在陆元赫身边，站在看似顶端的时候，她忽然又不那么在意了。反正每个人的美好，似乎有一日都是要破灭了，她很悲观吗？或是这其实不是悲观呢！她只是看的太透彻了，透彻的足以映出所有人的原型，她始终臆测着所有事情的真相。 「看你过的这么幸福，我也很羡慕，我爸啊！跟他的新儿子，过的开心不得了」ellie的父亲后来再婚了，与年轻的助理生下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註定的，只要好好活着，终有一日会幸福的」她低语着，这是她信奉的人生观，在每个面临抉择的人生岔路，仔细分析眼前的状况，做出最有利的决定，她的人生，该由她构筑，「承你吉言，可是，如果美好都是会结束的呢？」ellie本身就是思虑细腻的中文系，其实，跟她很像......下午时段的咖啡厅，人很多，吱吱喳喳的说话声，参杂着喜怒哀乐，她伸手摸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我...从来都没想过有一份幸福是永恆的，不过是生活而已，过好每一天就好」言下之意，虽然现在跟陆元赫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但如果未来的某一日，陆元赫要变心爱上另一个更年轻、更优秀的女子，她也阻止不了，到时候就看要放彼此自由，还是各司其职的待在各自的位置上吧！ 她的婚姻观，向来称不上乐观，也许是命运给了她太多的打击。她也曾想过，既然可能结束，那为什么还要开始呢？但是，如果不试一次，好像又枉为来人世一遭。分别前，她拿出一份礼物给ellie，那是她前段日子去参拜神社时买的御守，是很漂亮的蕾丝手链，「我希望，你也能找到幸福」她拥抱了ellie。 何毓辰和阿珉小姐的婚礼，举办在温暖的春季，春季的首尔开满了粉嫩的樱花，看在多年好友的情谊上，加上若楠是阿珉小姐多年的粉丝，他们受邀前往参加这场不公开的婚礼，而元彦知道后，也吵着要一起跟去。「嫂嫂肚子那么大了，多一个人跟着不是很好吗？」这是元彦用来说服他的理由，为了能顺利跟去，甚至不惜在假日时跑来家里骚扰他们，若楠抚着肚子，坐在沙发上「哎呦，你就让他跟嘛！反正何先生也同意了不是」若楠是愿意站在元彦那边的，「去就去吧！低调些」他本来也没有不想让元彦去，既然这小子这么想跟，那去了也无妨。 「当然！我不会太激动的，看到大明星也不会」元彦伸出了三根指头，认真的保证！他会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阿珉小姐后来成为了知名的演员，出演了几部收视颇高的、具有话题性的电视剧，也出现在大银幕上，其实光是那张美丽的脸，就足以成为话题，更不用说还有演技加持下，「她真的愿意嫁给你啊？」他曾私底下问过好友，虽然女星嫁富商不是什么稀罕事，但...阿珉小姐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没有要她放弃自己想做的，要住哪里她决定，她之后的事业也由她决定」何毓辰出乎意料地看得开，他想了想，好像也是，就像他希望若楠快乐一样，只要她健健康康的，就好。 作为新郎的亲友，他们被安排在较前方的位置，若楠忍不住好奇「老公，你是怎么和何先生认识的？」若楠问起很久远的故事，那还是高中了，那云集各家子弟的贵族学校，有些家长担心孩子送出国脱了掌控，就全部放在里头。他看着眼前，立正站好、面色紧张的何毓辰，脑中浮现一个画面——何毓辰是金融世家的三子，家里事业用不着他操心，却也少不了何毓辰的份，何毓辰要做的只是少惹事，好好活着就好！那个率真的，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陆元赫！干嘛活得那么累，自由一些！人生只有一回！』像是昨天。 「高中。他是我，永远无法活成的样子」他抓住若楠的手，摸到戒指冰凉的感觉，灯光忽然暗下，剩下证婚台前的黄光，听着弦乐演奏着〈爱的礼讚〉，他没看着新娘进场的方向，反而是注视着妻子的脸庞，思绪彷彿回到许多年前的那个春季，突然地收到大学同学的喜帖，刚好有空，所以参加，那天的他，是否也是这样失神地望着坐在身旁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呢？他是不相信命运的，但此刻，却非常感激，他摸上腰间的刺青，后来，他在那象徵幸福的文字旁，刺上了若楠的生日，他想，他应该，会一直这么喜欢她。 番外 喜欢的理由 「哥，你当初是怎么跟嫂嫂在一起的？」陆元彦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哥哥嫂嫂是截然不同的个性，嫂嫂明朗如光，哥哥却是内敛而寡言的个性，生活圈也碰不到一块，嫂嫂不是企业家的女儿，在哥哥带回家之前，根本没人知道嫂嫂的名字。 坐在他身边，原本闭着眼休息的兄长，微微睁开眼「你为什么忽然好奇这个问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陆元彦想了想，为什么好奇这个问题吗？也许是看到兄嫂感情和睦，两个姪女都乖巧听话，与其问哥哥是为什么幸福，他其实想问的是，哥哥是怎么样过上这样幸福而美满的人生的，他虽不及哥哥优秀，但应该也能效仿一二吧？要怎么做，才能获得幸褔呢？ 应该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久，哥哥先开了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你爸妈反对吗？」像忽然被触动什么神经一般，哥哥忽然坐了起来。飞机里很安静，现在是休息时间，连空服员都在休息，他只是因为时差而睡不着而已，所以开始想东想西，他笑了起来「哥，小声些...而且我爸也是哥的爸爸啊」他觉得哥哥的说法太有趣，小小声地反驳，「你别岔开话题，我在问，你是不是被反对了？」哥哥很执着在他自己的猜测中，「没有，我只是看到哥过得很幸福，想问，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幸福呢？」他喃喃道。 「幸福啊？一个人也可以很幸福，对吧？像你现在这样」哥哥伸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像是肯定孩子那样，也像哥哥肯定思棋和映竹那样，话说回来，他两个姪女的名字真有趣，陆思棋、陆映竹，听说是出自那饱读诗书的嫂嫂之笔。他听到哥哥的话，想了想，像他现在这样吗？听取哥哥的建议后，他在大学毕业后逃到了外县市念书，在爷爷的支持下念了法律系，毕业后进了公司的法务部门，从部员做起，经过一段时间的歷练，加上哥哥有意的栽培他为亲信，他时常陪着哥哥出差，日子过得舒心，至少，不用整天活在比较之中，爸妈的爱更多的是控制，所以，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他已经三十岁了，是不是要这样生活下去，他也在想。「嗯，哥说得对！我也喜欢这样的生活」他笑着附和，「那哥，你喜欢嫂嫂什么呢？我知道嫂嫂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是哪一个瞬间，让你觉得非眼前这个人莫属」他又问起另一个问题，高中时代的他心理负担太重，连好好与自己共处都难，怎么能喜欢上另一个人，到了大学，虽然不缺好的对象，也谈过几个女朋友，但...他总觉得没有非要走入婚姻的感觉，那就不要耽误别人。这让陆元彦回想起，哥哥当初说要结婚时的情况，哥哥把嫂嫂带回了家，第一眼见到嫂嫂时，那样的感觉。直观地感受到眼前的女子跟他们不一样，应该说，跟这个死气沉沉的家不一样，嫂嫂站在哥哥身边，带着得体的微笑，站得直挺，像一棵不畏寒冬的松柏，那一刻，忽然感受到国文课本上说的『光明磊落如松柏』之人。 陆元赫原本以为弟弟的疑问已经结束了，没想到拋来了一个更难以回答的问题，喜欢若楠什么？他一时也答不上来，是哪个瞬间呢？好像没有瞬间可言，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很久之前，失去第一个孩子的那几年，「你嫂嫂...很聪明？反应很快」他喜欢和若楠说话，很多时候，若楠可以一针见血的说出解方，而且妙语如珠，他又补充「而且，遇到问题，她会先处理问题，而不是闹情绪」他最看重的就是这点，他已经为了工作焦头烂额了，没有办法分出心思成日哄着另一半，「这也是嫂嫂心理生病的原因吧？」元彦忽而冒出这句话，「我有学到教训，就算她不说，还是要把话说开」陆元赫是被若楠吓惨，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离婚，他以为得『好好的』，其实根本不好。 元彦笑起来，脸颊旁露出梨涡，陆元赫看着弟弟，他明显感觉到元彦越来越好了，至少，能把话说出来，也许是因为心情轻松了，陆元赫感觉到自己睏了，闭上眼决定瞇一会儿，若楠说了会带着女儿们来接他回家～他没有说的是，真正的若楠，才不是其他人看到的那样健谈开朗，而是敏感而多思的，但，只要给足安全感，若楠很快就能找回自己，让理性凌驾于感性之上。 见到哥哥闭上眼休息，他打开显示萤幕，飞航路径已经很接近目的地了，他还是没有睡意，他放下椅子，平躺下来，身旁躺着哥哥。他盯着机舱上方的灯号，灰灰暗暗的，他还是会很常想起爷爷生日那一日，抓着哥哥说出真心话的那一日，那一日的种种，渐渐浮现，他慢慢闔上眼睛，如果不是那个勇敢的自己，说不定，他还是会时常感到痛苦，他只能选择忍受或是结束生命，他猝然睁开眼睛，原来！他曾经想过死亡吗？那些站在高处往下看时，感到嚮往的感情，是结束吗！右手摸上左手，微微向下褪下袖子，即使昏暗的没有灯光，他仍然能感受到指腹下那一条条的横线...被藏在手錶下的疤痕。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哥哥的声音忽然窜进耳里，陆元彦惊的往哥哥的方向看去，但哥哥闭着眼，没有动静，「哥？」他轻声叫道，疑惑的，哥哥却没有回答，他紧绷的情绪缓下来，周遭剩下一些听不懂的低语，还有机器运转的轰鸣声，刚才，是他出现幻听了吗...他再度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哥哥，像大人的哥哥，很少见到，妈妈说，那不是他的哥哥，他很疑惑，大家都要他喊哥哥，怎么不是呢？后来，渐渐长大，才拼凑出事实，哥哥的妈妈不是他的妈妈，哥哥的妈妈很优秀也很漂亮，他想，这也许是妈妈一直希望他能努力超过哥哥的原因，因为妈妈希望能赢过哥哥的妈妈，但很难，所以希望他至少能赢过哥哥。 可是，他读了很多书，知道不是所有的异母兄弟都是竞争的关係，就像，不是所有的同胞兄弟都是和睦友善的，他觉得很压抑，常常会有喘过不过气的状况，在那样封闭的环境里，机长忽然广播，飞机即将降落，在意识逐渐消散前他想着，喜欢真的有理由吗？像他喜欢哥哥那样？或是哥哥喜欢嫂嫂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