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豪赌》 序章眠龙、雪风与少女 停留在广阔雪原公路间的巨型货车门开启,发出机械咯吱咯吱的响声。少女站在车前,彬彬有礼地拂去落满一身的雪花才背着行囊上车。 这种将近两层楼高的巨型货车通常是商队使用,上层有着不大不小的空间供长途跋涉的队员取暖休息,少女爬上冷冰冰的梯子走进去,正中间的取暖器在她美丽至极的小脸上映出暖融融的光,她略显拘谨地笑了笑,鼻子被冻得红彤彤的。 “谢谢你们让我搭车。” 休息舱内一老一少围坐在取暖器旁,年轻稚嫩的少年人直勾勾地盯着少女,迟迟说不出话来,满脸沧桑的老年人见了却哈哈大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位小伙子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搭车女孩。”男人站起来,略显促狭地踢了年轻人一脚,让他去帮女孩接过行囊,“你叫什么名字?是要去哪里?是去龙眠之地朝圣吗?” 恩特拉帝国信仰苍龙,雪域高原上广袤无边幽深不见底的巨渊是传说中苍龙诞生的摇篮,是帝国最神圣的禁区,而那座神圣的雪山是苍龙长眠的墓地,山脚之下是帝国繁荣到极致的首都,山上则是帝国皇宫和教团的权力枢纽。 少女摇了摇头谢绝了好意,年轻人便连忙给她支开一张简易的凳子坐。 她是个安静得像只猫一样的女孩,取下厚厚的帽子,露出像绸缎一般又黑又亮的卷发。 “我叫千吉妲·卡帕兰,要去帝都上学,看你们路程安排捎我一段就好,车费我也会支付的。” 车上两人都颇为惊奇,眼里带着赞赏之意。 年长者按着对讲机示意下方的司机开车,从对讲机里传来中年人叫骂着要换着开车的声音。巨型货车轰鸣着再次启程,一杯小小的热茶被递到少女手中,她还是那么拘谨地微笑。 “既然是去上学的好孩子,车费这种事就不用了。你从哪里来?看起来好像是段很长的旅程。” 少女挠了挠头,说出了一个地名。 “从哪么远的地方来啊,你可真不容易,父母不会担心吗?” “嗯……我父母是边境警察,他们有公务没办法来送我,而且我也想自己试试自己一个人出门。” “哈哈哈,接下来放心好了,我们也是去帝都的。” 千吉妲笑起来怯生生的,很开心地点了点头,然后移开了眼神。 完全是胡说八道。 她的父母在她六岁时就因公殉职了,为了避免打击报复,帝国法案规定边境警察牺牲之后子女不得进入社会领养,所以她在帝国公共抚养机构一直待到了成年。 “所以你是要上哪所大学?等等,让我猜猜看,是学文学吗?还是学艺术?” 千吉妲微微摇了摇头。 “是韦斯特兰皇家军事学院,战术与指挥系。” 众人纷纷感叹边境警察的女儿果然非同凡响,刚刚才被少女的美貌迷住了眼的年轻人眼里洋溢出了崇拜的神色。 那是整个帝国最难以考入的军校,偏偏一个来自偏远边境的美丽少女拿到了最强势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她的校友会有一大帮高不可攀的贵族青年,说不定也会嫁给某个贵族男性,她的未来一片光辉灿烂。 “说起来,很多很多年前,我还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我们也在路上捎过一个年轻人一段路,他也是韦斯特兰战术指挥系的新生,是个很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这种事情你都还记得吗?”少年人啧啧打趣道。 “那当然了,因为捎上他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另一个小姑娘,就像她一样,漂亮得不像话。”老人目光游离起来,回忆着悠久的往事,“我记得那两个人聊得很是投缘,可是刚要进帝都,就发现帝都全境封锁了。” 千吉妲只是慢吞吞地喝着热茶,一言不发地听着,少年人却莫名地兴奋,不停地接话:“所以大家一起在车上待了很久吗?” “起先那个小姑娘听到全境封锁就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要下车,军校生拦着不让她走,怕她出什么事情。”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查车的军官上来就欣喜若狂地把她带走了,连带着把我们也扣下了整整一个星期,盘查了好久才把我们放走,你说我能不记得么?” “哇……所以那个女孩子是?” “不知道,也许是哪个贵族家受宠的女儿,说不定也可能是皇帝的新宠,你们听了这个故事就忘了吧,说出去一定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 千吉妲认真地点点头,老人把温和的目光投向了她,又开起了玩笑。 “现在我们车上已经有一个军校生了,等会儿会不会再碰到一个请求搭车的贵公子呢?” 千吉妲只是赧然地笑了笑。 “说起来,那都是快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老人笑了笑,长叹了一口气。 抵达帝都时,千吉妲背上行囊,朝着这支小小的商队鞠躬致谢。 “好啦小姑娘,你一定会有很好的未来的,加油啊。” 千吉妲眉眼弯弯:“嗯!” 01提拔 瘦削而布满薄茧的手擦去窄窄镜子上的水雾,露出倒映着的狭小浴室,以及一张美到不像话的脸庞。 明明是不符合帝国审美的小麦色肌肤和淡淡雀斑,但那双又大又圆的灰绿色眼睛太过美丽,像是雪原上浅浅湖泊的澄澈颜色,睫毛又长又翘,微微抿起的嘴唇像是淡色的玫瑰花瓣。 可这张美丽脸庞的主人对美貌却好像完全不在意,随意地擦了擦脸就把长而卷的黑发扎了起来,快速地走出浴室去,一丝不苟地穿上了挂在一旁熨烫整齐的深蓝色制服。纯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深蓝色的一步裙和同色的军装外套。 从韦斯特兰皇家军事学院以第二名的成绩光荣毕业、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光辉灿烂的千吉妲·卡帕兰少尉,毕业两年,在前线干过无数脏活累活,被同僚排挤被上司打压,一路流放,最后被丢进了无人问津的档案科,所谓光辉灿烂的人生,仍然是一潭吃人的泥沼。 前段时间,帝国的特务机构向她抛出了橄榄枝,问她愿不愿意去往海外。虽然明知是被派去做间谍,但特务机构认可了她的价值,不在乎她的过往履历,所以千吉妲答应了参加考核。 最近也应该快要出结果了吧。 千吉妲裹上厚厚的黑色长斗篷,走出小小的宿舍,快步前往深藏在地下幽深不见天日的档案科去。 “千吉妲·卡帕兰少尉。” 果不其然,有不属于档案科的高级军官踏入了这片区域。那是个肩扛少校军衔的男人,可千吉妲看到他却很困惑,男人身上的军装分明属于帝国空军部队。 “是,长官。” 暂时抛弃脑子里的困惑,千吉妲板着脸干净利落地敬军礼,脸上漠然的神情和十八岁时温吞的模样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是空军人事科的塞西尔少校,你的档案已经被我们调走了,今天下午请到空军司令部报道,你被提拔了。” 千吉妲皱了皱眉头,露出了迷惑的表情。空军司令部是帝国空军的最高指挥机构,负责空军的作战、训练和日常管理,像千吉妲·卡帕兰少尉这种糟糕履历的人能进司令部那是想都不要想。 “空军司令部?不,前阵子不是……” “特务机构吗?”塞西尔少校对答如流,勾起嘴角略微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你确实刚刚通过了他们的考核,但苏帕尔摩少将的优先级高于一切。从今天起你就是苏帕尔摩少将的秘书官了,一个月后通过试用你就会被提拔为中尉。” 他顿了顿又诚恳地说道:“你是我们递交上去唯一一个通过了少将复核的人选,还请卡帕兰少尉多加努力,我们人事科会感谢你的恩情。” “什……苏帕尔摩少将?” 她当然知道苏帕尔摩少将。空军部队最令人瞩目的少壮派军官,二十八岁就官拜少将军衔,战争结束前曾担任先锋部队的指挥官;另一方面,他也是出了名的情场浪荡子,他从前是皇帝妹妹佩莉安娜公主的护卫,现在传闻是皇帝侄女露芙瓦纳公主的情人,仅仅是战争结束这一年多时间中,社交场上宣称曾是苏帕尔摩少将约会对象的女人就足够组成一个精锐连队,看他不顺眼的贵公子们管他叫“石榴裙下的流浪儿”,对此他欣然接受——在非贵族出身不能晋升的帝国将军中,苏帕尔摩少将不仅是最年轻的,更是唯一的平民姓氏,而司令部上层的老头子们对此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对于千吉妲而言,顶着这样名声的苏帕尔摩少将显然不会是她最合适的上司。 “苏帕尔摩少将否决了我们前面好几轮的候选人名单,最后选来选去,最符合他要求的就只有你了,卡帕兰少尉——虽然你的履历简直是一塌糊涂,不过在苏帕尔摩少将看来,他认为这不是你的错。” 她被一路下放的原因也很简单,她太美了,这种美丽对于她而言更像是一种祸患。 同僚因为她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为了息事宁人,上司选择将她调走。之后的上司垂涎她的美貌,试图性骚扰被千吉妲打了一顿,他反而向上级投诉千吉妲的种种“劣迹”,千吉妲又被下放调走。军队中求而不得的男人说她是蛇蝎美人淫乱荡妇,说她是因为跟上司同僚乱搞才被检举下放,如此种种,不堪赘述。 就连她当年的军校时也是,她以为是进入了追逐父母往昔梦想的学校,却没想到军校比她的过往更加黑暗。因为她断然拒绝了名门贵公子的求爱,她的首席毕业生成绩便被抹去。那位小少爷以首席的名义毕业,她就只能屈居于他之下,即使她在军校时无论是战术、飞行还是格斗,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名,可一无所有的边境女孩得罪了贵公子,能以第二名成绩毕业都已经是人家垂怜了。 也许就该如同当年来帝都的路上遇见的商队老人所说,嫁给某个心地和善的贵公子就是她最好的结局,可千吉妲就是不愿意,就算牙齿都快咬碎了,她也没办法狠下心来让自己屈从于某个完全不如自己的草包贵公子。 塞西尔少校打开自己的虚拟屏幕终端,点击了几下便说,“苏帕尔摩少将的履历发给你了,你可以先看看,至于他本人,你下午应该就会见到了。” 千吉妲从善如流地打开自己的终端点开了发来的文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被那个男人履历的华丽程度所震撼。 西奥多·苏帕尔摩,韦斯特兰帝国军事学院124期的首席毕业生,在刚刚胜利结束不到一年的同盟反击战中,但凡空军司令部参与的重要战役他几乎一场都没有缺席,从毕业开始一年升一级,而被舍弃践踏的千吉妲·卡帕兰少尉,她只比苏帕尔摩少将年轻五岁,却比他低整整七个衔级,几乎是天差地别。 千吉妲嘴角抽了抽,她知道她绝不会喜欢这个高调张扬的男人,可这仍然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机会了。 ----------------------- 来填帝国篇的坑了! 这一篇的女主角是标准六边形战神,暴力至极的女武神,标准美强惨,如果说前篇的女主迦兰德是柔弱的毒舌,小嘴抹了蜜,这篇的女主千吉妲不服就是干,反而不是很爱讲话。迦兰德的终章也许是终获自由,但是千吉妲的终章是极致的权力女性,她会走到顶点去。我非常爱她,也希望你们可以爱她。 我发出来就意味着我差不多就差个结尾没写了,实在是对我的坑品不是很敢承诺,所以这次基本上是写完了才发的,大概也就是个五十来章的体量,以及妥妥的happy ending,大家可以放心食用哈! 02堆满办公室的鲜花 千吉妲跟随空军司令部人事科的军官简单地做了入职培训,熟悉了一下司令部大楼的构造。卡帕兰少尉是毫无疑问的大美人,她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全部人的目光,可她的眼神始终淡淡的,最后也谢绝了人事科军官送她回办公室,坚持一个人回去。 只是办公室里的场景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能处理的。 整个办公室铺天盖地都是成束的鲜花,华丽娇艳或者清新淡雅,挤满了狭小的秘书官办公室,堵死了去往苏帕尔摩少将办公室的大门。 就在她僵在原地时,她看到了自己办公桌后面坐着的年轻男人。他脱掉了军装外套,只是穿着衬衣系着领带,饶有兴味地盯着千吉妲。 “千吉妲·卡帕兰少尉?” 年轻人简直是过分英俊,湖蓝色的狭长眼眸沉静似海,一头金发像是太阳一般耀眼,他环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轻轻晃动。 千吉妲却并未被他的美貌迷惑,很警惕地对他敬了个军礼,显然眼前这个趾高气扬的男人军衔不低。 “我是卡帕兰少尉,请问您是?” 男人却并不回答,扬起下巴示意着:“读一下那束花上的卡片。” 千吉妲犹豫了几秒,还是顺从了他的指令。 “致千吉妲,你比玫瑰更美丽。你诚挚的阿德里安·吉诺维亚。” 千吉妲越读越慢,那个傲慢男人却轻声笑了起来。 “他们真当我死了是吧,卡帕兰少尉,把所有卡片全收起来,署名的有一个算一个,通知他们今天下班前给我交五千字检讨书过来,我要手写的,晚交哪怕一秒我也会立刻去找他的上司好好谈谈这件事。” 千吉妲却摇了摇头:“这里有这么多卡片,我该如何通知他们呢,或者说,我该如何让他们服从呢?” 他明亮的眼睛望向千吉妲:“通讯系统群发,你现在是我的秘书官,可以引用我的电子签名了。” 这时候,又有匆匆忙忙的年轻人闯入办公室,抱着一大束明艳的鲜花。他看到回头的千吉妲美貌的侧脸时,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可他看到她身后笑起来挑了挑眉毛的男性时,几乎是心脏停跳血液倒流。 “苏帕尔摩少将……” “啊——现在你是第一个知道要写检讨的了,五千字,手写,下班前交给我,快去吧。” 他的语气轻快活泼,带着些明显的狡黠,可年轻人吓得扔下花就落荒而逃。 “身为美人很不容易,对吧,卡帕兰少尉?”他笑着从办公桌后站起来,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穿上,肩上是闪着亮光的少将军衔。 “苏帕尔摩少将,千吉妲·卡帕兰向您报道。”千吉妲板着张脸对他敬礼。 苏帕尔摩少将无疑是上天的宠儿,他身材高大,足足有一米九二,体格健壮但绝非过分壮硕,一身深蓝色缀金穗的笔挺军装穿在他身上显出不容置疑的凛然风度。 他眼里似乎并没有对于这一室鲜花的愤怒,而是一种不屑和嘲弄,甚至是好整以暇。 “这是你的第一项工作,卡帕兰少尉,告诉他们你可不是花瓶,站在你背后的是我,谁敢来这么招惹我的秘书官,我找他的麻烦都是理所应当的,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写检讨这么简单了。” 见千吉妲略有迟疑,他敲了敲桌案:“卡帕兰少尉,你想在军队中寻找结婚对象吗?” 千吉妲被他问住,可随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眉梢眼角都带着讥讽的意味:“那就好,去吧。顺便把这堆花扔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经过三次加密的司令部邮件抵达了幸运儿的通讯终端,系统自动解密之后,在看到发信人是千吉妲·卡帕兰少尉时,绝大多数人都忍不住浮想联翩满脑子冒起了粉红泡泡—— 直到看到了末端冷冰冰的电子签名为卡帕兰少尉背书,这则显然是出自苏帕尔摩少将之意堪称勒索的惩戒信息,就像是一盆冰水洒向了年轻人那因为新鲜事物涌入而躁动的心。 整个空军司令部都被笼罩在了苏帕尔摩少将的阴影之下,苦着一张脸的年轻男军官们在原本忙碌的工作间隙里,一边见缝插针地誊写着检讨书,一边辱骂着苏帕尔摩少将的歹毒。 检讨书可以偷偷用人工智能自动生成,可苏帕尔摩少将要求手写,便不得不逼迫他们逐字逐句誊抄反思自己的过错。 每个带着检讨书敲响苏帕尔摩少将办公室大门的年轻人出来时脸色都更加难看了,即使门外办公桌边坐着美丽的卡帕兰少尉,他们也再没办法直视那张美丽的脸庞。 有什么办法呢,苏帕尔摩少将太可怕了。 即使有背景雄厚的年轻人怒气冲冲地跑进去跟苏帕尔摩少将理论,可出来时也偃旗息鼓垂头丧气。 顶着平民姓氏的苏帕尔摩少将,有不少人都坚信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不然凭什么他能在帝国军队里耀武扬威?在这场战争中吃到了红利的少壮派军官不少,可像30岁前升到空军司令部位列将级的年轻人只有他一个,说到底,苏帕尔摩少将背后一定有一位不能为人所知却权势滔天的父亲。 03没有梦想的人生 走进那间办公室时,映入眼帘理所当然地是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苏帕尔摩少将。他修长有力的双腿交迭着坐在办公桌后,正拿着一大摞纸质信笺的检讨书翻阅着,看见千吉妲进来便抬眼朝着她戏谑地笑。 “洛森少校进来辩驳,说他没有送花,是别人署了他的名字。” 千吉妲板正地先朝他敬了一礼,然后才迟疑地问道,“那您是怎么回复的?” “我说,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检讨交完再去跟他的同僚追责,这些事与我无关。”他笑起来的样子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志得意满,又有些高高在上,“当时已经离截止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了,他两手空空地来找我吵架,刚刚来交检讨的时候满头大汗,右手都是抖的。” 作为这场风暴中心的女主角,千吉妲咬了咬嘴唇,有些纠结。 “这样真的好吗?” “哪里不好?”他拿起的一摞厚重信笺在面前轻轻甩着,千吉妲只能看得到那信笺后露出的锐利眼眸,“如果你是会沉溺享受男性追逐目光的人,我们就不会在这里相遇了,不是吗?” 他的傲慢作风是卑微惯了的千吉妲完全不习惯的,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说得很对。如果她曾答应过哪个贵公子的求爱,她大概率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苏帕尔摩少将啪的一声把厚厚一沓检讨书甩在桌面上,站起身来走到千吉妲身前,向她伸出了手。他身形瘦削高大,往千吉妲面前一站几乎是像山一般,使她不得不抬头仰视他的面孔,那张俊朗的脸格外引人注目,微笑着说话时任何人都很难忽略他自身的魅力。 “下午刚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很高兴见到你,卡帕兰少尉,从今天开始,希望我们能够共同努力。” 千吉妲连忙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套被摘下来扔在办公桌上,掌心传来温度让人有些沉溺,可他只是礼节性地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随后便立刻放开了。 “你的恶名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觉得那不是什么问题,原本我应该对你进行面试的,但是你也知道我是从特务机构那里把你抢过来的,所以……”苏帕尔摩少将耸了耸肩,“至少我可以保证,如果有人来骚扰我的秘书官,我也肯定会保护我尽职尽责的秘书官,就像今天这样,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千吉妲愣了愣,随即回答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对您尽职尽责。” 苏帕尔摩少将很轻松地勾起唇角,后退靠在了办公桌边,抱起手臂随口问道:“现在,我更想知道的是,卡帕兰少尉,你为什么要报考军校进帝国军队。” 千吉妲只沉默了两秒便回答:“能进入帝国军校,是我父母年轻时候的梦想。” “只是这样?那你的梦想呢?” 见她不回答,苏帕尔摩少将又说:“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去做别的任何事情都比进帝国军队好。这里充满了阶级固化和性别歧视,如果你是想要钓个金龟婿,可人事科说你从来没有跟人交往过,如果你是想过得更好,帝国军队也绝对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苏帕尔摩少将的问题已经尖锐到堪称刻薄的地步,如果是别的人也许已经面色不快起来,可千吉妲却被问来愣住了。那双澄澈的灰绿色眼眸似乎燃起了一瞬的辉光又立刻熄灭,她抿了抿嘴唇。 “我没有梦想。” 问出问题的人也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的回答,苏帕尔摩少将完全怔住了。 “我一无所有,能够追寻父母的梦想,对我而言已经很奢侈了。” 她想,傲慢又高高在上的苏帕尔摩少将一定会对她嗤之以鼻。 虽然不知道他拥有什么使他可以在司令部可以横着走,少将的军衔在空军司令部算不上高,可他随意惩戒各个部门的军官而不用担忧他们上司的责难,这已经让人很难以置信了——甚至他还只是平民姓氏。 “哦,那我们还是同类了。” 冰封的俊俏脸庞上露出轻松的微笑,让竖起一身尖刺的千吉妲也情不自禁放松了下来,他的表情不同于千吉妲的恐惧谨慎,更多的是上位者的闲适。 他走过来拍了拍千吉妲的后背,“抬头挺胸,别总是看着人的膝盖,你可是韦斯特兰129期的首席毕业生,你应该骄傲才对。” 他显然是已经知道她毕业成绩的黑幕了。千吉妲有些错愕,她觉得。 “走吧,我们去吃晚饭。” 千吉妲从前听说,将军们是拥有独立的餐厅而不必去跟军官们抢食堂的,可苏帕尔摩少将走进军官食堂的样子是那么自然,肩头闪闪发亮的少将军衔反而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苏帕尔摩少将察觉到了千吉妲的一丝疑惑,非常坦然地解释,自己晋升太快了,还是在拥挤的军官食堂吃饭比较宾至如归。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将和美到惊心动魄骤然提拔的秘书官,两个原本就处在流言中心的人出现在军官食堂,即使两人没表情不说话时都是那种略显冷漠的模样,但无论是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听说苏帕尔摩少将下午惩戒了半个司令部的事么,赌两百块,石榴裙下的流浪儿一定能把食人花摘到手。” “我赌五百,食人花小姐会死命抓住苏帕尔摩少将这个救命稻草往上爬。” 两人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近期在司令部事情不多,只是在等空天战舰验收,另外有个烦心事要甩给你,明天把资料发给你,随便做个展示文件糊弄糊弄就行,反正给他上课他也不会认真听的,就那样吧。” “……他?” 千吉妲有些困惑,究竟是谁能够让帝国最年轻的少将去当私人教师。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可作为老师又太过年轻。 苏帕尔摩少将撇了撇嘴角,语气相当不屑。 “吉恩·希尔德海姆。” 听到这个皇室姓氏,千吉妲握着叉子的手停滞了一秒。 吉恩·希尔德海姆,二十一岁的卡斯特大公,帝国的第一顺位皇储殿下,也就是尚未加冕的——帝国皇太子。 04私生子 结束了与新任秘书官的晚餐,苏帕尔摩少将照常回到了住所。他仍然住在军队分配给校级军官的住所,回到住所换掉军装洗了个澡,刚走出来就收到了通讯邀请。 苏帕尔摩少将端着杯冰水接通了通讯,利奥·多诺万中校的全息投影便出现在了昏暗的室内。 “听说你收获了一个美人秘书官,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你赶上啊?” 棕色头发的年轻男人有一张总带着笑意的脸,调侃揶揄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完全不会让人感到生气。 “很稀奇吗?等你升到将级说不定你也会有的。” 苏帕尔摩少将揉着刚刚吹干乱蓬蓬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话可就太刻薄了,我哪有你这样升官的速度?这么多年了,你就老实跟我说吧,你究竟有什么背景啊?” 多诺万中校和苏帕尔摩少将是军校同级的同学,学生时代的西奥多·苏帕尔摩并不是很合群,人说话又刻薄,对于贵族出身高高在上的同学向来很看不起,可对他有意见的人拿他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笑嘻嘻的多诺万才能跟他合得来——虽然他也出身贵族。 “不是跟你说了有本事自己去查么,没查到?” “真没查到,让我很怀疑我的情报工作能力,”多诺万中校苦着张脸,“我都开始揣测你是皇帝的私生子的可能性了,毕竟你和露芙瓦纳公主关系那么好,你又一直说你们俩绝不可能交往。” “我要是皇帝的私生子,那位皇后、她背后的家族还有教团可早就把我宰了,还轮得到我给吉恩上课?” “也是,那个金泉宫的疯女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苏帕尔摩少将哑然失笑:“为了不让你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猜测,给你提个醒,我是海外出生的,小时候一直跟父母在海外流浪呢。” “所以说啊,你在海外出生居然还能升到少将的位置,军队高层不是出了名的出生地歧视么……哎等等,我不是来问你秘书官的事情么,怎么让你给带偏了,听说你今天在空军司令部大发雷霆,人人都说你爱上了你的秘书官呢。” “调过来的第一天,办公室都被花束给淹了,不发发火以后还能消停吗。” “这么夸张吗,那得是什么样的大美人才能让这么多人一见钟情啊?” 苏帕尔摩少将笑得很是刻薄:“你该问的是,空军司令部究竟懈怠到了什么程度。美人与否,都不该是他们这么做的理由。” “啊——你只刻薄了司令部的年轻人,没有刻薄那位秘书官呢。你也爱上她了吗?” 苏帕尔摩少将顺嘴就拿自己的传闻开起了玩笑:“爱上她?我见过的美人可太多了,还不至于见一个爱一个。” 多诺万中校放声大笑。“明天的宴会你会带她一起出席吧?” “嗯,如果你求我的话。” 多诺万中校放声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要求我不能爱上她。” “嗯,这个也加上吧。” “啧,你对你的秘书官这么的自信吗?” “见了你就知道了。” “好啊,我明天回到帝都第一件事就是来见你那位美人秘书官,你晚上一定要来啊,我们还可以早点溜走出去喝两杯啤酒什么的,就像在军校时候那样。” “好。” “话说回来,你不会要求所有人都不能爱上你的秘书官吧?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来说,西奥多,你的秘书官难道不可以谈恋爱吗?” 苏帕尔摩少将放下水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多诺万毫不客气地继续质问道。 “还是说你已经爱上她了?” “叫我少将,多诺万中校,没别的废话就再见了。” “喂喂喂西奥多!” 对多诺万中校的惊呼毫不在意,苏帕尔摩少将说完就把通讯关闭了。 第二天一早,千吉妲·卡帕兰少尉早早就来到了空军司令部的办公室,跟每一个人都热情友好地打着招呼。 只可惜空军司令部绝大多数都是男性,而经历了第一天苏帕尔摩少将狂风骤雨般的精神摧残,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地跟这位卡帕兰少尉打着招呼,不敢跟她多聊一句,唯恐因为这位美人而被可怕的苏帕尔摩少将找茬。 不过千吉妲也没空去烦恼这些人际关系,自从昨天得知了苏帕尔摩少将要给皇太子上课这件事,她几乎一刻不敢耽误地做起了准备,搜集着皇太子的相关信息。 现年二十一岁的皇子吉恩·希尔德海姆,皇帝膝下唯一的孩子,恩特拉帝国的第一顺位皇储。根据帝国按顺序册立至少两名皇储的惯例,皇帝的亲妹妹佩莉安娜公主也被册立为第二顺位的皇储。 佩莉安娜公主是时任外交大臣的实权派人物,她曾公开表示过对皇帝的位置没有兴趣,只是帮皇帝兄长分担政务,因此她通常被认为是给外甥保驾护航而进入继承序列的人选,而第三顺位之后是否还存在皇储则无从考证。 所有人都明白其他的顺位继承人都不值一提,第二顺位的佩莉安娜公主年过五旬,而那位少年皇子身体健康且颇具活力,如无意外,他必定是帝国的下一任皇帝。 千吉妲倒吸了一口凉气。 收到苏帕尔摩少将发来的战场复盘资料之后,与苏帕尔摩少将的敷衍态度不同,千吉妲决心一定要好好地为这位未来皇帝做好万全的学习准备,一定要把这项交到自己手中的第一项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而苏帕尔摩少将对于自己这位秘书官的心理活动毫无了解。 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随便糊弄一番就好,那位年纪轻轻却又高高在上的皇储殿下是不会理解战场的残酷的。 05“档案科的荡妇” 千吉妲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只有在苏帕尔摩少将来的时候站起来跟他敬了个礼。苏帕尔摩少将虽然自己很厌烦给皇储殿下上课这件事,但是看千吉妲如此上心,他甚至贴心地给千吉妲倒了杯咖啡放她桌面上。 看到那杯滚烫的咖啡时,千吉妲愣了一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谢谢。她的眼神和表情都冷冰冰的,好像只关心自己的工作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完全看不出来是传闻中的样子。 苏帕尔摩少将忍不住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卡帕兰少尉,你平时也是这种样子吗,还是说工作时才是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平时?”千吉妲露出了一点困惑的表情。 “就比如跟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 千吉妲面不改色:“我没有朋友。” 苏帕尔摩少将有些诧异:“在韦斯特兰念书的时候也没有?” 千吉妲摇了摇头。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是因为你总是这种冰块样子吗?……我说卡帕兰少尉,先不说我是你的上司,好歹我也是帮你解决了入职第一天大麻烦的人,你对我的态度总该好点吧?” 千吉妲漂亮的脸蛋抽搐了几下,笑得比哭还难看,见苏帕尔摩少将面露难色,她只能道歉:“抱歉少将,我会尽力改变我的态度。” “算了慢慢来吧,我以前也笑不出来。”苏帕尔摩少将并没有强求,只是摊手叹了口气,准备走回自己办公室。 见他放过自己,千吉妲换做平时早就继续投入自己的工作了,但刚跟顶头上司保证过自己会改变态度,她鼓起勇气问道:“是因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苏帕尔摩少将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对她主动寒暄的表现非常满意,但紧接着他就挠挠头抛出了让人更难以回复的话:“被身边的大人们叫贱种,这种事情换哪个小孩都笑不出来吧?” 没想到千吉妲却点了点头:“可以理解,我是帝国公共抚养机构长大的。” 苏帕尔摩少将想起来了:“我记得你的履历上显示父母是因公殉职的边境警察,为了避免报复所以你不能被领养对吧,在那里不快乐吗?你父母可是为了帝国而牺牲的,他们苛待你吗?” 千吉妲居然罕见地笑了笑,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苏帕尔摩少将读懂了她的笑意,那张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嘲讽。 两人目前的关系显然还没到可以互相舔舐伤口的程度,沉默了片刻之后,苏帕尔摩少将非常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对了,晚上跟我一起去参加第七编队的欢迎晚宴吧。” “是。” 千吉妲点了点头,见他说完就端着自己那杯咖啡回到了办公室,她也垂下视线端起自己桌上那杯咖啡,大口喝了一口,然后继续忙起了自己的工作。 去往宴会会场的路上,两人坐在轿车宽敞的后排,各自盯着窗外安静地看着下雪。这场欢迎晚宴是空军司令部组织的,下午晚些时候详情也发到了千吉妲这里,毕竟现在她是苏帕尔摩少将的秘书官,所有的因公行程都会在千吉妲这里过一遍。 千吉妲收回了眼神,激活虚拟屏幕终端,再次查阅起了晚宴人员安排。苏帕尔摩少将余光瞟到,也来了兴趣。 “都不认识是吧?没事,我来跟你介绍,这个人,”他指着第七编队的指挥官名字,“指挥能力不错,但是喝多了之后手脚不太干净,你往我背后站就行。” “这个,不着边际的奇思妙想特别多,之前差点搭进去一个连队,没上军事法庭算他小子走运。” “这个,利奥·多诺万中校,第七编队的次席参谋,跟我一届的同学,他嘴里说的一个字都别信。” 苏帕尔摩少将一如既往言辞刻薄地挨个点评,千吉妲连连点头,有苏帕尔摩少将随口闲聊打发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宴会会场。 原本苏帕尔摩少将英俊潇洒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眼球,但他身边出现了冷若冰霜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的卡帕兰少尉时,无论本人是否愿意,两人注定了一进入宴会厅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空军司令部的流言蜚语速度远超她的想象,昨天下班回到宿舍区时,她就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风声动向——“档案科的荡妇”攀上最年轻空军少将,苏帕尔摩少将惩戒半个司令部只为讨美人欢心。 但是好像苏帕尔摩少将还没听说。他是一个极为擅长社交的人,对前来好奇的每一个人介绍自己的新秘书官——美貌、聪慧、冷若冰霜,明明是战略指挥系毕业生却也在空军特种作战部队服役过。 “……知道你们想打听什么,你们是信她碰到的每个上司都是正人君子,还是信跟美女下属来一发也不亏但是人家小姑娘死不同意啊?” 苏帕尔摩少将说得太直白刻薄,不仅听得来问的人不好意思哈哈大笑,听得千吉妲也有点脸热。 她站在苏帕尔摩少将身后,趁着周围没人来攀谈的时候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口,示意他凑近。 苏帕尔摩少将狐疑地弯腰,千吉妲小声在他耳边说“少将再这么乱说明天流言蜚语就会传得更奇怪了。” 苏帕尔摩少将听了却不以为意,他笑起来风度翩翩,说的话却有些欠揍。 “没关系卡帕兰少尉,我之前为了躲麻烦,对外说我只和最漂亮的姑娘交往,能被他们这么盖章是在肯定你的美貌。” 千吉妲嘴角抽了又抽:“我不需要这种肯定,我们明明也没有交往。” 苏帕尔摩少将惊讶道:“声称与我交往过的社交名媛也只是拿我镀金而已,我也没跟她们说过几句话啊。” 千吉妲愣住了,苏帕尔摩少将的形象实在是太像英俊非凡的花花公子,受流言蜚语困扰最多的她竟然从未怀疑过传言的真假。 “可以喝酒吗,我去给你拿杯甜一点的?” “哦……好的。” 苏帕尔摩少将毫无身为上司的架子,他本身就很有人格魅力,有时候多说两句话千吉妲就会忘了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正在千吉妲目光散漫地四处打量时,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男性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笑眯眯地对她伸出了手。 “你一定是卡帕兰少尉吧?我是利奥·多诺万。” 06同类 看着眼前的男人,千吉妲立刻敬礼,公事公办的语气。 “多诺万中校,苏帕尔摩少将来之前跟我说过您。” “真的假的,他说我什么?” “说您说的话一个字都别信。” 多诺万中校大失所望:“好无趣的男人!” 千吉妲语气很诚恳:“不过如果您非要想说的话我也很乐意倾听的。” “还是你有点幽默感!”多诺万中校又心满意足起来,拉着千吉妲往一旁走,“我饿了,吃点东西去边走边说。” “不……我在这里等苏帕尔摩少将……” 多诺万中校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让他自己来找我们。”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把千吉妲给拽走了。 “……不过话说回来,像卡帕兰少尉这样的美人待在他身边确实比较安全,他这个人军校时期就很爱管闲事打抱不平,关键是每次他都能全身而退。” “但是苏帕尔摩不是……” “对,不是贵族姓氏。我也很好奇,问了他好多年了他都敷衍我,平时他私底下好像什么话都敢乱说的样子,可一到这个问题上他就密不透风。不过卡帕兰少尉你努努力,说不定他以后告诉你原因了呢,你长得这么漂亮,万一他对你心软了呢。” 多诺万中校挤眉弄眼地对她开着玩笑,千吉妲默默地端着餐盘,心想他怎么可能跟自己说呢。 “我一走开你就把我秘书官拐走了?” 苏帕尔摩少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千吉妲一回头就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非常自然地把多诺万中校往旁边挤了挤,用自己高大的身形将千吉妲挡在身后,没有回头却把手上的酒杯递给了她。 “这么防备我干什么?卡帕兰少尉是你豢养的小猫咪吗那么不许人碰?” “笑话,我为了欢迎你才来参加这场晚宴,你不急着来找我先拐走我秘书官,我跟你同窗情谊就值这点?” 苏帕尔摩少将眯着眼迅速占领了道德制高点,多诺万中校举手投降。 “好吧,论刻薄还是少将您更胜一筹。” “现在把我的秘书官还给我,刚看到你们指挥官了,我得去完成朱恩少校给我布置的任务。” 多诺万中校当然清楚司令部的朱恩少校是空军总司令官的秘书官:“参谋长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苏帕尔摩少将苦着张脸:“我是代表总司令官阁下来的,总得去劳心劳力欢迎一下吧?” 多诺万中校心领神会笑了出来:“你可是司令部性价比最高的人物了,派哪个将军来都不如派你方便,谁让你最年轻呢。” “真受不了了,等空天战舰出港我再也不想在帝都待着了,看见下雪就烦。我去找你们指挥官了,等会儿再来找你。” 说着他摆摆手就拉着千吉妲先走了。 千吉妲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陀螺,被苏帕尔摩少将拉着在人群里兜兜转转,见的每一个人都比她军衔高,半晚上下来敬礼喝酒,险些快跟不上苏帕尔摩少将的脚步。 “唔……他跑哪儿去了……算了,我们先去躲躲清静吧。” 他把千吉妲手中空空的酒杯夺过来,随便地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招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 从宴会厅的小门出来,走过一段走廊,又下了半层楼梯,再走过一段玻璃廊道,终于走到一个的温室花园门口。千吉妲还在看着玻璃廊道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苏帕尔摩少将则直接把门口挡着的“维修中”示意牌挪开,随便踹了一脚大门就开了。 “等等,不是维修中吗?” “修好几年了,就没动工过,早荒废了。” 苏帕尔摩少将抬腿迈过地上黑漆漆一条不知道是什么的障碍物,很绅士地伸手牵着千吉妲也跨过来。 温室花园远比千吉妲想象的要大,而且完全没有任何照明,在雪夜里几乎只有深深浅浅的两种颜色,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的模样,甚至连可以行走的路也看不清。不过苏帕尔摩少将对这里的地形显然相当熟悉,千吉妲被他一路牵着走,他掌心温暖的温度让人觉得莫名的安心。 走到一座高大的假山背后他终于松开了千吉妲的手,花园木椅显得有些陈旧,苏帕尔摩少将随便踢了踢椅子试了试稳固度,没想到椅子立刻就散了架。 “完了,不该每次来这里躲清静都踢一脚试试稳不稳的。”苏帕尔摩少将懊丧地说着。 千吉妲又好奇又拘谨地看着周围:“没关系,站一会儿也挺好的。”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以前跟多诺万中校经常来这里逃避社交,等会儿他找不到我估计就会来这里了,这也是我们的默契了。”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音响起,苏帕尔摩少将才想起来应该询问女士,火苗转瞬即逝,“你介意我抽烟吗?” 千吉妲摇了摇头:“没关系。” 圆形玻璃顶积了不少雪,偶尔有雪滑落,淡淡的月光透进来,千吉妲这才逐渐适应了这漆黑的废弃花园。香烟柔和的亮光微微照亮了苏帕尔摩少将俊朗的脸,千吉妲静默地盯着淡色烟雾中那点晃动的亮光,苏帕尔摩少将被她盯得有些局促,像是找不到话说一般,居然问她要不要试试。 千吉妲淡淡地问:“应该没有加料吧?” 苏帕尔摩少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战时她在前线部队待过,不是作为参谋而是作战单元,那种地方配给违禁药品太常见了,千吉妲从外表看起来完全是养尊处优的美丽,直到她随口问出这个问题苏帕尔摩少将才忽然又意识到她是从什么地狱里走出来的。 他摇了摇头,从烟盒里递了一支烟给千吉妲,千吉妲拿着细烟的样子有些笨拙,学着他的样子把烟叼在唇间。苏帕尔摩少将一边让她吸气一边给她点烟,忽然有种在教坏小姑娘的罪恶感。 千吉妲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竟然意外地熟练了起来,苏帕尔摩少将又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卡帕兰少尉学什么都很快呢。” 她灰绿色的眼睛在烟雾中看起来更加澄净美丽,苏帕尔摩少将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想起了童年时窗外的那汪浅海,那么温暖宁静,似乎从来没有波涛汹涌的时候,就像是母亲的臂弯一般让人依恋。 烟云缭绕间,千吉妲微微清了清嗓子,淡粉色的嘴唇微张,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几天的问题。 “苏帕尔摩少将……您的秘书官候选人一定很多,究竟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苏帕尔摩少将微微低头看着她扬起的脸,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卡帕兰少尉简历上那张证件照——应该是在军校的时候拍的,跟现在不太一样,可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得出来她一直是个绝顶的大美人,不算白皙的小麦色皮肤和小小的雀斑构成了略带攻击性的野性美丽,像只热情澎湃却又野心勃勃的小狮子。 可现在她却时常垂着眼眸,黯淡得像从来没有过亮光。 “唔,可能是看了一眼你的简历就觉得……我们可能是同类。” 07愿你遗忘的一吻 “同类?” 这个回答太出乎千吉妲的意料。 她觉得她可以接受苏帕尔摩少将看中了她的外貌,或者是她糟糕的履历能够让他任意驱使做他的狗、干一切脏活——毕竟她要是在这里再干不下去,她在帝国军队中就再也没有未来了。 至于同类这种事,虽然同样出身平民,但她不相信亮光闪闪的苏帕尔摩少将会和污泥之中狼狈不堪的她是同类。在帝国军队中,女性和男性的晋升速度差异,甚至比平民和贵族差异还要大。 苏帕尔摩少将抖了抖香烟,解释道:“你是在帝国公共抚养机构长大的对吧,不得不说你的履历其实真的很糟糕但是很精彩,你们那一届的首席毕业生我恰好也认识,我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你在韦斯特兰的成绩简直是无可挑剔,所以我看完了之后想,唔……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成立一个流浪儿俱乐部什么的……” “流浪儿俱乐部……?”千吉妲被他诡异的幽默感弄得有些哑然失笑。 “对啊,”苏帕尔摩少将笑了起来,露出了可爱的虎牙,“他们不是叫我石榴裙下的流浪儿吗,石榴裙下这件事我有点异议,但是我确实也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千吉妲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烟灰险些都烫到自己笔挺的军装制服上。 “您这么为我说话就是因为这个吗?不怕我其实就是那种攀附男人踩着往上爬的女人吗?” 这种话让苏帕尔摩少将觉得冰封之中的卡帕兰少尉难得鲜活了许多,他侧过脸去吐出了烟圈,又转过脸来笑着欠身盯着她的眼睛。 “你要真是那样,在军校时应该就把修特莱少校那种笨蛋玩弄于鼓掌了,何至于让他玩手段弄掉了你的首席毕业生呢?”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好像吐出烟圈就会完全喷到彼此的脸上,如果是其他男性如此逼近,千吉妲一定早就连连后退了。 周围太过安静,静得好像能听到厚厚玻璃外雪落的声音,千吉妲灰绿色的眼瞳微微颤动,像是在思考犹豫着难解的问题。 “如果……我是在寻找某个值得我委身的有足够权力的男性呢?” 苏帕尔摩少将吐出烟圈,轻佻又戏谑地对她微笑:“这样的话,卡帕兰少尉,你可以将这段关系美化为爱情。” 完全称得上是调情的对话,但两人沉浸在其中似乎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千吉妲想,她大概酒量真的不太好,就算是低度数的甜酒一杯杯喝下去她也眩晕了。真是的,她在跟苏帕尔摩少将说什么啊? 往后退了一步,鞋跟踩在枯枝上几乎要站不稳了,苏帕尔摩少将连忙扔掉烟头搂住了她的细腰,千吉妲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烟也掉在了地上,手掌不知道是推拒还是迎合地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是太冷了吗?”将她扶稳之后,苏帕尔摩少将连忙关切地问道。 他怀中真的要温暖许多,就好像是很多年前她追寻过的温暖。 刚刚开玩笑一般说出去的话其实是她犹豫挣扎思考了很久的问题,那是她在遇到苏帕尔摩少将之前很久的事情,她曾经怀着满腔的努力和希望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完成夙愿,她以为进入韦斯特兰皇家军事学院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她击败了数不清的人才考入战略指挥系,她站在了历史上名将的起点之上,但却被如利刃一般的现实割得体无完肤。 这曾经是她不齿的道路。诚如苏帕尔摩少将所说,要是她一开始就这么想,她就应该抓住修特莱少校这根救命稻草,他的祖父曾经是帝国内政大臣,母亲的家族也曾出过帝国元帅……可她看着修特莱少校就是心生厌恶,厌恶他对自己垂涎欲滴的那种眼神。 那苏帕尔摩少将呢?他可以成为自己的复仇的希望吗?等自己升到高位去究竟需要多久,现在已经停战了,就连军事同盟都已经四分五裂,至少近十年已经没有吃战争红利的时候了,她还能等上十年二十年吗?那个人的寿命还能等那么久吗? 她极快地思考着这些难解的问题,她扬起脸看着苏帕尔摩少将疑惑地问她是不是喝醉了,他嘴唇一张一合,怀抱那么温暖,千吉妲放弃了思考,选择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嘴唇。 是香烟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酒气,明明是她曾经厌恶的味道,但是出现在苏帕尔摩少将的嘴唇上时却并不讨厌,甚至有些该死的迷人。 苏帕尔摩少将惊异地呆了两秒,他想他应该推开卡帕兰少尉,她显然是喝多了,他从前觉得占女军官这种便宜都应该上军事法庭。只是怀中的卡帕兰少尉又温暖又柔软,那个冷冰冰的姑娘居然会主动吻他,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手掌不受控制地用力扣紧了卡帕兰少尉的后腰,彼此的嘴唇紧紧贴在一起,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心底的那个声音,他就是不想放开,宁肯做卑鄙小人。 “他妈的,西奥多你也不至于在这儿烧火取暖吧?” 多诺万中校的声音骤然响起,两人就像是被老师逮住的小孩子一般赶紧推开彼此。是刚刚掉落在地上的烟头点燃了植物园的枯枝,所幸火势并不是很大,两人都本能反应地想踩灭火苗,苏帕尔摩少将一看千吉妲穿的高跟鞋连忙伸手拦住她,多诺万中校也从假山后走了过来,话不多说赶快加入用厚重的军靴踩灭了火苗。 “不……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三两下踩灭了火苗之后,多诺万中校困惑地抬头发出了疑问。 还好这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两人都涨红了的脸庞,苏帕尔摩少将有些做贼心虚地回答道:“抽烟没踩灭,不小心烧起来了,走吧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说着他就揽着多诺万中校的肩头赶紧往回走,千吉妲则亦步亦趋地低头跟在身后,在心里怒骂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为什么要去吻他。 “烧这么些了你们才发现啊?你们干嘛呢?”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千吉妲,压低了声音小声问苏帕尔摩少将,“你不会在这儿亲人家小姑娘吧?” 多诺万中校的直觉可以说是精准无比,千吉妲的脸红得简直是要滴出血来。 “你有病吧,我没有亲她,就是抽烟聊天没注意。” 简单地偷换了一个概念,苏帕尔摩少将心里竟然有些暗暗地得意。千吉妲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是她主动吻的苏帕尔摩少将,不是苏帕尔摩少将吻的她。意识到他强调的这一点,千吉妲简直后悔得恨不得明天就请求人事科把她调走。 “是吗?”多诺万中校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 “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来?不是说正事办完了我们就溜出去喝啤酒吗?” 苏帕尔摩少将立刻转移了话题倒打一耙。 “哦,就是来找你一起开溜的,顺便把你们家秘书官小姐带上一起去吧?” 两人回过头一齐望着千吉妲,苏帕尔摩少将刚想推拒就看见她那汪热带浅海一般的眼瞳好像有了些阴云,愁云惨淡。 “一起去吧卡帕兰少尉,喝完我送你回宿舍。” 不把她带上一起,要什么时候来跟她确认一下刚刚那个吻的意义呢?明天吗?看她那个样子说不定明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千吉妲却摇了摇头:“我酒量不太行,但是我现在可以自己回去的。” 苏帕尔摩少将无法强求。 他让司令部的车送千吉妲回去,催促多诺万中校去另外叫车来。支走了多诺万中校之后他就一直想跟千吉妲说点什么,千吉妲看着他按着车门不肯关上,轻轻叹了口气,招了招手示意他俯身下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我喝多了开的玩笑,请少将忘了吧。” 她想起接吻时脚下升腾的火苗,那一吻何尝不是一个错呢? 苏帕尔摩少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有再说什么,关上车门后沉默地目送载着她的车远去。 08消沉的无望 打开宿舍门,千吉妲没有开灯,让单调而没有任何装饰的房间静静地沉浸在午夜的淡淡月光里。她的宿舍如同第一日入住一般的简洁,甚至可以说是荒芜。除了她的一些生活必需品外,其余的东西一概全无。 就像是千吉妲的人生,她从失去父母开始,所爱的一切都在一样一样失去。她曾经也是很爱漂亮的小女孩,有很多可爱的小裙子和玩偶,爸爸妈妈说他们的宝贝千吉妲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他们要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千吉妲。可进入帝国公共抚养机构开始,什么都没有了。 她穿不上的可爱裙子送给了更小的孩子,旧的玩偶不翼而飞。到现在,她已经说服了自己,她不需要也不喜欢任何生活需求以外的东西。 她曾无数次目送相依为命的小伙伴或者年幼的弟弟妹妹被领养走,可如果有家庭在领养日不小心发现了不被允许出门的漂亮女孩千吉妲,他们则会被告知,她的父母是牺牲的边境警察,根据帝国福利法,她是被帝国抚养的孩子,不能被领养。 痛苦的回忆充斥在她的脑海里,千吉妲颓然脱力地躺在尉官宿舍狭窄的地板上,缺乏安全感地像是在母亲子宫里一般抱着自己的双腿,硬挺的军帽也落在了地上。 有时候她会忍不住自私地想,如果可以重新活一次,她也不想有这么让人瞩目的美貌,她不想从少女时期就成为那个被盯上的人。可那个时候的千吉妲还没有现在这么消沉,浑身充满着遗传自边境警察父母的英雄主义,少女时期的千吉妲情愿自己一个人受最多的伤害,也不愿意有更多的受害者。如果有人要破碎要下地狱,那么只有她一个人就足够了。 离开遥远边境的家乡前,她一遍又一遍地跟机构里的每一个女孩说不要单独去见院长,两个人一起也不行。她太害怕有人会步上她的后尘,拥有和她一样绝望的人生。 去往帝都时,她曾经是充满希望的,她逃离了初恋的背叛,如愿考上了父母期望的军校,甚至是帝国最高等级的韦斯特兰皇家军事学院的战略指挥系,毕业出来她将会是某个指挥官的参谋,是将军的起点,是她十七岁的人生里最好的礼物。可随后她就发现,军校是她另一场噩梦的开始,她可以靠努力完成复仇的第一步考入军校,可她却无论如何都完成不了复仇的第二步晋升,军队里的黑暗比她的童年更多。 高中时被初恋背叛,她想她这辈子最不应该的就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她在军校时玩了命地在功课上花时间,甚至选修了战略指挥系并不要求必修的近身格斗科目和战机驾驶科目,所有的功课都是近乎满分通过。她痛殴过很多对她欲行不轨的男人,就好像是对过去的报复,她拒绝了所有耐心追求她的男人,她也害怕对方知道她的过往之后再度背叛。 千吉妲从冷冰冰的地板上爬起来,低着头走进狭小的洗手间,在黑暗中拧开水龙头神经质地不停用冷水浇在自己的脸上。 主动亲吻苏帕尔摩少将绝对是个极度错误的决定,她不应该利用这个唯一对她释放出不求回报的善意的上司,等到下次再见到苏帕尔摩少将时,她应该修正这个错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次确定了这个决定之后,她终于放过了自己,上床睡觉。 周末结束,周一早上汇报日程安排时,卡帕兰少尉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机器一般的完美状态,苏帕尔摩少将反而有点心不在焉,盯着虚拟屏幕上闪动的亮点出神。 “另外,皇储殿下的授课资料,我有一点调整意见,还请苏帕尔摩少将抉择。” “嗯?是什么?” 苏帕尔摩少将回过神来,抬眼望向了她的眼睛,一片澄澈通明。 “苏帕尔摩少将从前在前线的作战,无论是后勤补给还是火力准备,说实在,都是百分之两百的充足。可我觉得不应该总是跟皇储殿下讲这种情势下的胜利……” “为什么?”苏帕尔摩少将难得地认真了起来,身体前倾希望能够更明确地听到她的意见。 “不是每一场战斗都是这样准备充分的。皇储殿下以后会是帝国的统帅,但却并不是靠战功来晋升的指挥官,与其告诉他如何去获得胜利,不如先让他知道前线补给的现状以及以少胜多的险境,让他学会体谅前线的指挥官和士兵。” 苏帕尔摩少将却怔住了。 她的发言其实有些变相地说他的战功都是基于十足充分的准备而铺就的胜利,并没有遇到过什么艰难的情况,可苏帕尔摩少将却并不觉得被羞辱。她说的是事实,而他已经在胜利中忘记了这些,将其视作理所当然。 “你说得对,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卡帕兰少尉一下抬起了眼,有些惊讶,老实说在她的服役经历里,她的提议被否定过太多太多次,被这么简简单单地同意反而让她很意外。 “少将……?” “我的每一场作战都有空军司令部做充足的准备,这不是你的臆断,是我忘了。皇储如果有一天要指挥作战也会有司令部完全策划,你说得对,不应该让他对普通人有太超过的期待。不是每个人都是皇储。” 他说完这话,两个人都沉默了。苏帕尔摩少将对她笑了笑,打破了僵局。 “没关系,放手去做,反正我也不想给他上课,到时候不如你来讲也行。” 正在千吉妲紧张地想要婉拒时,办公室响起请求进入的通知声音,是空军总司令官阁下的秘书官朱恩少校。 苏帕尔摩少将客客气气地将她请进了办公室。 “苏帕尔摩少将,可否借您的秘书官一用?”那位年长些的军装女性进来微微一笑敬着军礼。 也许是出于对这位资历颇深的秘书官的敬重与信赖,苏帕尔摩少将也并未多想便答应了:“可是可以,不过是因为什么事?” ------------- 如果看过喜欢的话记得给我投珠珠留言哦!说不定会努力修稿快速更新呢! 09狮子 朱恩少校有一头漂亮的橘红色卷发,她微微一笑,沉稳之中带着些狡黠。 “空军司令部校级以下年轻军官们的擂台赛。那帮男孩子们太嚣张了,总觉得女孩子里没有能够跟他们一战的。” 苏帕尔摩少将笑道:“朱恩少校也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擂台赛吧?” “是,可我好歹是空军司令部的大姐姐嘛,苏帕尔摩少将就把你的宝贝借给我用用,我听说我们卡帕兰少尉是特种部队过来的,一定能够打得那帮小子捂着鼻子喊妈妈。” 苏帕尔摩少将忍不住笑出了声。 “去吧,正好也给那帮小男生看看,卡帕兰少尉可不是什么供他们随意追求的玫瑰花。” 说完他示意千吉妲凑近些,千吉妲有些紧张地听他在耳边小声说,“使劲揍,揍完他们,整个空军司令部的女孩子都会是你的朋友。” 卡帕兰少尉有些吃惊,朱恩少校却捂着嘴偷笑着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让苏帕尔摩少将待会儿也来看看,他满口答应。 当苏帕尔摩少将悄悄去到这场校级以下年轻军官们的格斗竞赛时,训练场上已经是呼声满天。 穿着修身作训服的卡帕兰少尉,一头卷曲蓬松的黑发全都扎了起来,作训服下微微透出极其漂亮的肌肉线条,她正击败了一位看起来颇有战斗力的男性,被空军司令部的女孩子们簇拥着欢呼,脸上洋溢着苏帕尔摩少将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过的自信笑容,十分有感染力。 她身材高挑动作灵活至极,攻击速度极快,男性在她面前无一不像是尚未进化的大猩猩,漂亮完美的高抬腿侧踢,倒地之后接上一击毙命的锁喉,下一个挑战对象也被她轻松击败,场上一半是嘘声,一半是振臂呼喊,而卡帕兰少尉骄傲得像一头小狮子,散发着野性勃发不被规训的美,如同她简历上那张刚入学时拍摄的证件照。 不知为何,站在场边的苏帕尔摩少将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被欺凌、被折辱,即使最终站了起来,他也不能对从前的伤害予以反击,不知情的人都认为他是年轻军官中最光芒万丈的,可他却觉得自己始终站在最黑暗的阴影之中。 不过这样也好,一直都身处黑暗的千吉妲·卡帕兰少尉,好像终于有了喜欢她的朋友。 朱恩少校走过来,苏帕尔摩少将居然朝她敬了个军礼。朱恩少校年龄本来就比他大不少,在空军司令部颇具威望,她摇摇头让苏帕尔摩少将少开玩笑,抱着手臂用下巴示意他看训练场上。 “谢谢你,用这个机会让我的秘书官小姐交到了朋友。” “嗯哼,关爱司令部的女孩子们是我这个姐姐应该做的,你们倒是可以步步高升,女孩子们活得可没有那么容易。” “是啊,像卡帕兰少尉,一定也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如果她觉得那晚上的一吻是个错误,苏帕尔摩少将想,他也不该再提起,就当没发生过吧。 他的视线投向训练场的中心,输掉格斗竞赛的年轻男性军官保留了风度走过来与千吉妲握手,笑着揶揄着自己。 “输给来自档案科的女孩子,这一天我们全体都不会忘记的。” 千吉妲也微微一笑与他握手,即使是目光仰视着身材比她高大得多的男性也不卑不亢:“哪里,我才是有点不好意思,战时我在特种部队,一直在最前线服役。” 苏帕尔摩少将听了噗嗤笑出了声。 “卡帕兰少尉看起来真不像是战略指挥系毕业的,你们战略指挥系的标配不是格斗选修挂科么?” “别这么扫射我们啊朱诺少校,我也是满分过的。我们卡帕兰少尉别的科目也很好,皇储殿下的下一次功课她准备得比我好多了,我准备让她去讲。” “啊——”朱诺少校意有所指地感叹了起来,“皇储殿下也到了那个年纪了,我们空军司令部会不会出一个皇储妃呢?” 苏帕尔摩少将僵在原地,朱诺少校却心情很好地走开了。 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千吉妲很美,如果单独出现在皇储殿下面前,他会非常有绅士风度地请她跳一支舞,可如果她和自己一起出现在皇储殿下面前,那个一门心思跟自己做对年轻气盛的小男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他开始后悔许给千吉妲这个承诺了。 卡帕兰少尉入职一个月后,后勤人事科的前来询问卡帕兰少尉的表现是否能够让苏帕尔摩少将满意。 他的眼神游离在虚拟屏幕的闪烁之间。 该怎么形容千吉妲·卡帕兰少尉呢?聪明而纯然,富有同理心且并不畏惧强权,带着边境星球野蛮生长的野性而不驯服,更何况她是那么的美丽,她本人却又毫不在意。 “卡帕兰少尉很完美。军队里像卡帕兰少尉这样的姑娘或许还有不少,不如多给她们一些机会吧。” 得到了苏帕尔摩少将的肯定之后,后勤人事科正式签发了升迁令,千吉妲·卡帕兰以帝国空军中尉的身份正式出任苏帕尔摩少将的秘书官。 这么多天以来,苏帕尔摩少将一直没找到什么比较好的说辞向千吉妲解释他得收回让她给皇储殿下上课的承诺。 坐在去往金泉宫的车上时,千吉妲·卡帕兰中尉十分紧张。苏帕尔摩少将则托腮望着窗外,表情死气沉沉的。卡帕兰中尉紧张得有些反胃,她想要询问他一些问题,可看了看他的表情又把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金泉宫的参观手册她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参观手册这个说法是苏帕尔摩少将发给她时随口说的,事实上这个严格加密的文件甚至只有编号没有正式命名。 “随便看看就行了,反正到时候你全程都会跟我一起,幸好他们对上厕所还没有什么离奇的规定。” 即使是领教了许久苏帕尔摩少将的口无遮拦,但如此直言不讳地对金泉宫出言不逊当时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那恢弘神圣的雪山之上,车辆在山体内部的隧道穿行,直到行进至山腰才从隧道中破雪而出,俯瞰整个帝都的壮景。千吉妲望着窗外星罗棋布的城市景象,忍不住惊呼出声。 实在是太过壮丽的盛景,从偏远边境而来的小姑娘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可以在神山之上俯瞰帝都,她终于难得地抛下了脑海中的忧虑,眼底满是欣喜和惊奇。 苏帕尔摩少将下车时,看向她的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这里的人也许只是投胎的运气好了一些,就算是皇储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他偷偷戏弄你,你就告诉我。别紧张,走吧。” 卡帕兰中尉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走进神山之上森严肃穆却又华美异常的金泉宫,沿途以来的侍从都对他们毕恭毕敬,称呼着“午安,苏帕尔摩少将”,而苏帕尔摩少将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微微点头回应,甚至不需要随从引路,他对于金泉宫的路径十分熟悉。 一切都显示着,这位年轻的帝国空军少将从来都是金泉宫熟悉的贵宾。 走进一间宽阔至极的厅室,高耸的穹顶下遍布着帝国辽阔版图的全息投影,青年人清亮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尊敬的苏帕尔摩少将又来到了他不喜欢的金泉宫……对此我十分感恩。” 金发的青年人抱着一本陈旧的纸质书从书架后走出来,他看见苏帕尔摩少将身后的美人时有些惊奇,戏弄轻浮的声音也滞住了。 10皇储殿下 “她是?” “我的新任秘书官,千吉妲·卡帕兰中尉,今天她来讲课。殿下。” 千吉妲挺直了背脊向他敬军礼。与千吉妲想象中的皇储殿下不太相同,吉恩·希尔德海姆是位长相很漂亮的青年人,他有一双狭长而美丽的眼眸,让人不禁想象他的母亲应该是什么样的绝世美人。与苏帕尔摩少将那种英俊成熟略带攻击性的长相并不相同,皇储殿下是轻佻美貌的少年人模样,也许是他本来就更加年轻,他甚至比千吉妲还要小三岁。 “如果是由这么美丽的秘书官小姐来当教师,我想我愿意每天都上课的。” “皇帝陛下不会想听到您这么说的。” 苏帕尔摩少将只是冷淡地把他的话头顶了回去,千吉妲有些惊讶地看向苏帕尔摩少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冷漠而不愉快的语气。不过吉恩也没生气,趁苏帕尔摩少将背过身去的时候微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睛。 千吉妲对这位没架子的皇储殿下第一印象是很不错的,她只是觉得苏帕尔摩少将的态度有些古怪,平常的他跟谁说话都十分轻佻活泼,可偏偏对皇储殿下却显得格外冷漠。 吉恩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所以我们今天学习什么?” 千吉妲有些紧张地在厅室的信息终端接入准备了很久的课程信息,苏帕尔摩少将在一旁给自己拎了张椅子,正准备坐下时却看见千吉妲手都在轻微颤抖。 他不假思索地走过去,稳稳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在她耳边说,“直接回答他,现在你是皇储的老师了。” 他不知道你是在帝国空军里被放逐的弃子,他只知道你是今天来上课的老师。 就像是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被人稳稳接住,千吉妲侧过脸去对他笑着点了点头,他温暖的手掌离开她肩头时,她信心满满地抬起脸来回答皇储殿下。 “今天我们学习的课程是,战役补给线与战术战略的相互作用,皇储殿下。” 吉恩显然也捕捉到了二人的亲密,可她那么清亮灿烂的眼神投向自己,皇储殿下也怔住了。 课程比预期进行得还要顺利。 吉恩皇储也并不像苏帕尔摩少将此前所说的是个顽劣的学生,他十分认真地听课,甚至在课程结束后还主动问起卡帕兰中尉出身哪里。千吉妲垂下了眼不太看他,“不过是帝国边境上微不足道的小城市罢了。” 苏帕尔摩少将察觉到了她不愿意过多谈论自己的身世,起身打断了吉恩的继续追问。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殿下可以下课了。” 吉恩笑得却很狡黠:“你要是真的想护着她,就不该只是用秘书官的身份带她来到这个地方。” 秘书官太卑微了,是权力场上微不足道的尘芥,尘芥是不会被尊重的。 “殿下想多了吧。” 苏帕尔摩少将皱了皱眉,没有直面他的问题,只是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头示意她收拾东西走人。 吉恩笑眯眯地对她敬军礼:“下次再见,卡帕兰中尉。” 千吉妲也回敬军礼,军靴发出响亮的咔嗒声音。 离开金泉宫的路上,苏帕尔摩少将并未对金泉宫复杂的关系做过多的解释。 “皇储殿下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要把他说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玩笑话?”千吉妲有些疑惑。 “他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理解为玩笑话。” 苏帕尔摩少将说话的语气比平日里还要冷漠,千吉妲点了点头,不敢再多问了。 因此过了几天之后,金发的皇储殿下从她的办公室外走进来时,她仍然觉得这是小孩子的玩笑。 因此过了几天之后,金发的皇储殿下从她的办公室外走进来时,她仍然觉得这是小孩子的玩笑。 “皇储殿下?您是要找苏帕尔摩少将吗?” 她立马就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敬军礼。苏帕尔摩少将下午因为一些私事外出了,她原本也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阅读着递送上来的材料。 吉恩狡黠地冲她微笑:“不,我是来找千吉妲·卡帕兰中尉的。” 千吉妲的表情有些呆滞,不明白皇储殿下为什么会突然造访。走廊里传来不少人低声谈论的声音,千吉妲连忙上前几步把皇储殿下拉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皇储殿下这样随意造访空军司令部不太好……” 他走近两步:“哪里不好,空军司令部不欢迎我吗?” 她退后两步:“皇储殿下如果要来,应该让金泉宫通知总司令才对。” 吉恩咧嘴笑了起来,走进里间的苏帕尔摩少将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桌后直接坐了下来,背靠着宽大的椅背好整以暇。 “你看,当皇储处处受限,还是我们苏帕尔摩少将过得舒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千吉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觉得他未免有些无病呻吟:“皇储殿下别开玩笑了。” 吉恩说话永远是笑眯眯的样子,话锋一转:“卡帕兰中尉晚上有空吗?” “有是有,不过不太清楚苏帕尔摩少将会不会有什么安排……” “那晚上来跟我们一起玩吧,苏帕尔摩少将我也会邀请他来的。”看千吉妲露出为难的表情,皇储殿下又补充道,“没关系,我和苏帕尔摩少将经常一起玩,他跟我的那位堂姐露芙瓦纳关系可好了,好得我有时候都觉得有点嫉妒呢。” 千吉妲有些怔怔的,不太想答应。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苏帕尔摩少将和露芙瓦纳公主也会去……她是在污泥里摸爬滚打地向往憧憬着自己的上司,要看他和皇家的公主关系很好地交谈,她会觉得自己更卑微。 “不过你会是我的贵宾,卡帕兰中尉,你可是我的老师啊。” 千吉妲不知道怎么跟巧舌如簧的皇储殿下沟通,这是她没有应付过的,她既不能转身就走,也不能用拳头让他闭嘴,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给你预订了一条裙子,待会儿会有人给你送过来的,晚上一定要穿上哦,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吉恩年纪小,说话总带点撒娇的意味,千吉妲招架不住,只能任由他说什么都先答应下来,然后客客气气地把他礼送出去。 一直联系不上苏帕尔摩少将,千吉妲愁眉不展。她对于皇储殿下的邀约并不感兴趣,说到底她和皇储殿下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这种私下的联系让她觉得很不安。 11双重击打 但是吉恩完全没有给她留推拒的可能,他安排车接走了下班的千吉妲,让金泉宫的侍女将她从头到脚打扮一番。 金泉宫的侍女们对千吉妲态度十分友好,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稍微缓解了一些她的不适。 “皇储殿下总是会这样吗?” 侍女们面面相觑,思考了一下才摇着头说:“可能因为中尉小姐您是苏帕尔摩少将的秘书官吧。” 千吉妲想起早前吉恩的话,忍不住想找她们复核一下:“苏帕尔摩少将……跟金泉宫经常往来吗?” 侍女们点点头说:“苏帕尔摩少将是金泉宫的贵宾。” 千吉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身华服,陌生又恐惧。 “皇储殿下挑的裙子很适合中尉小姐您呢。”侍女们笑嘻嘻地赞美道。 这是一条银白色的绸缎挂脖长裙,肩上垂着如同肩章一般的长缎带,勾勒出千吉妲完美的身体线条,她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她以为她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早就被抹杀了,可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止住了呼吸。 只是实在是露得太多了,整个后背和腰窝都露在外面,乳沟也毫无遮拦,侍女为她戴上长而繁复的黄金背链,点缀的钻石熠熠生辉,如同星辰。千吉妲扭着身子看着镜子里的后背,十分胆怯。 侍女们极会察言观色,一边给千吉妲化妆一边给她洗脑。 “中尉小姐后背的肌肉线条这么漂亮当然要穿这种露背的裙子呀。” “露芙瓦纳公主上次也穿过这种裙子参见过晚宴吧,掀起了一阵风潮呢。” 见千吉妲好说话,侍女们便一边卷头发一边叽叽喳喳地灌着迷魂汤哄她。化好妆之后,千吉妲又被送上了车。 车内暖气开得十分得足,千吉妲看着车窗外的雪景,又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衣裙和走路也不是很稳的细跟鞋,十分苦恼。以帝都的气温,她这样在室外呆十分钟都会冻伤。 真是跑都跑不掉了。 夜色沉沉,从鸢尾官邸的侧门独自走出来的苏帕尔摩少将坐进车内,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打开了通讯终端。 早先下午的时候,吉恩给他发消息邀请他晚上来参加派对。他当时正在陪同佩莉安娜公主,毫不犹豫回了简单的一句“没空”。 随后他就没再查阅过终端。对他而言,年轻而兴风作浪的皇储殿下并不值得关注,此时此刻佩莉安娜公主才是最重要的——或者说佩莉安娜公主对于帝国和他而言,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他长叹一口气再次打开通讯终端。 “真的不来吗?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发送于半小时前的消息,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中是穿着华丽丝绸裙的女性后背,她侧趴在沙发上,整个背部完全裸露在昏黄的光下,背上的背链闪着诱人而奢侈的亮光,丝绸裙的边缘微微露出了浑圆胸部的底端,完全是一派任人摆布的模样。 苏帕尔摩少将无语地啧了一声。 这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上次皇储殿下发消息把苏帕尔摩少将骗过去,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大堆浓妆艳抹的美女,他扭头就走了。 他正想讽刺吉恩两句,又觉得没意思,打算假装没看见不回复了,就在他正准备开车离开时,皇储殿下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你再不来我就自己拆开礼物包装了哦?” 苏帕尔摩少将觉得烦躁,随手就回了一句“请便”。 皇储殿下的第三条消息立刻弹射出来。 “哇,韦斯特兰的女孩子身材这么好吗,早知道我就听父亲的跟你一样读军校好了。” 好像心脏一瞬间骤停,苏帕尔摩少将点开那张照片放大仔细查看,可他实在无法通过这样一张仅有一个背部和手臂的照片就判断那个女性是不是他的秘书官。 他许诺了卡帕兰中尉庇佑,如果她因为金泉宫的一面就被皇储殿下掳走,他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他强忍着怒火立刻拨通了语音通讯。 “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你什么也不许做。”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句话,立刻就踩下油门朝着皇储殿下大笑着发来的地址驶去。 那个该死的、被宠坏的皇太子!他一辈子都不知道人光是活着就有多辛苦! 苏帕尔摩少将就像是要驾驶战机起飞一般,暴躁地一路超速狂闯红灯,以极限的速度往卡帕兰中尉身边赶去。 他把卡帕兰中尉从档案科里挖出来就该负担起责任,绝对不能让那只无辜的小鹿失足被困进皇储殿下的陷阱。 她那么拼命努力才获得了如今的一切,如果因为他的缘故而落入皇储殿下的魔爪,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活在耻辱和自责之中。 车被他扔在帝都市中心的豪华酒店门口,酒店门童被他径直推开,黑色长斗篷往后吹开,露出深蓝色的空军制服来。 “去顶层,我是那位殿下的客人。” 酒店的侍从虽然早已接到了尊贵客人的命令,但还是被来者铁青的脸色吓得不轻。电梯行至酒店顶层,苏帕尔摩少将几乎是失态地狂奔跑了出去。 一声闷响,是厚重的大门打开的声音,他跑得更快了,生怕自己的速度不足以将卡帕兰中尉拉出泥潭。 走廊的拐角,一具温热的身躯猝不及防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一身银白丝绸裙,脸上带着精致化妆痕迹,甚至连如海藻般的长发都精心卷过的千吉妲·卡帕兰中尉,满面潮红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苏帕尔摩少将几乎都快崩溃了,他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询问着,“你没事吧?吉恩对你做什么了吗?” 千吉妲缓缓地摇了摇头,迟疑地说:“……少将……我好像,把皇储殿下揍了一顿。” 他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你揍了他是吗?卡帕兰中尉,你做得很好。” 就像她是他失而复得的宝物,他用力地把千吉妲搂进怀里,低喃着“你没事就好”。 千吉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往原本逃离的方向走去。 他一脚踢开大门,眯着眼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熟悉的年轻男性。他正摸着自己被揍红的脸颊,看着破门而入的苏帕尔摩少将就笑了起来。华丽的厅室之内,皇储殿下的脚边扔着凌乱的酒瓶和酒杯,不远处甚至还有一滩呕吐物。苏帕尔摩少将眉头紧缩,血液急速上涌。 皇储殿下刚准备说些什么讥讽的话,苏帕尔摩少将冲过来扯着他的衬衣领口又是一拳。 皇储殿下的大脑被重击打得晕晕乎乎的,只听见那个人在他耳边低语。 “你能不能把人当人看,别总是把人当物件?你要是再惹是生非折腾我身边的人,我可能就要去抢你最重要的东西了,你知道的吧?那本来就不是给你的。” 12绝望回还 皇储殿下的血液几乎是一瞬间就冰冷了,他眼神凶狠地看着苏帕尔摩少将冷峻的脸,咬牙切齿。 “凭什么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苏帕尔摩少将的表情仍然是冷冷冰的,他逐字复述着他的话,重音却完全不同。 “凭什么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皇储殿下的重音落在“想要”,而苏帕尔摩少将的重音则落在了“你”上。 扔下这句话,他便走出厅室的大门,拉起蹲在门外晕头转向的卡帕兰中尉,扯下她背上摇曳生姿勾人心魄的昂贵背链,扔还给愕然失措的皇储殿下,转身离开。 “走了,没事了。” 苏帕尔摩少将低声安慰着,解开长斗篷,他把衣衫不整的千吉妲紧紧裹了起来,抱着她走出了酒店。 千吉妲喝得烂醉如泥,苏帕尔摩少将放心不下,立刻就带着她去了医院。只是现在这种情形,如果去军区医院的话又怕传出什么古怪的流言来,苏帕尔摩少将只能带着她去公立医院。 午夜的急诊室繁忙异常,千吉妲裹着斗篷坐在诊室的椅子上,从斗篷下伸出手来输着液,头靠在苏帕尔摩少将肩头沉沉入睡。 军装外套脱掉盖在了她膝头,他的衬衣袖口胡乱地挽起,金子般耀眼的头发也乱糟糟的显得十分黯淡。 颓唐、烦躁。 他根本就不应该带她去金泉宫,吉恩是个非常敏锐的孩子,当然能觉察出他对卡帕兰中尉的看重,他早就知道的。那位皇储殿下向来很擅长抓住人的弱点狠狠重击,他同样也很擅长用英俊友好的皮囊去获得人的信赖,这些苏帕尔摩少将都非常清楚,可他却还是把卡帕兰中尉带去了金泉宫,把无助无辜的羔羊送进了最危险的猎人陷阱,让她成了皇储殿下和自己之间矛盾的牺牲品。 他原本光洁的手腕内侧,人造皮肤被撕开之后露出可怖的疤痕,他不停地摩挲着陈旧的疤痕,深呼吸努力试图缓解着自己内心的焦虑。以帝国的科技水平,完美消除这些可怖的伤疤并不是什么难题,但他却拒绝了这个建议,保留着这些伤疤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越想要安抚自己,情绪就越来越横冲直撞,脑子里完全不受控制地播放起他最痛苦的回忆。 恐怖袭击。无尽大火的机场。 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一去不回的家人。 如果不是他的选择,如果死去的是他…… 护士走过来查看千吉妲的输液,他立刻不动声色地把手腕处的人造皮肤黏了回去。 “可以了,醒了就可以走了。”护士替千吉妲贴上止血贴,急匆匆地又离开了。 千吉妲闷哼着醒了过来,撩开额前乱糟糟的头发,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 “醒了?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千吉妲觉得口干舌燥的,沉默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道。 “太晚了,耽误少将您不少时间了,我很抱歉。”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脸上的妆容都遮不住她的疲态。 其实见到她电子档案中那张照片的第一眼,他的目光就很难从她的脸上移开。那种和帝国审美并不一致的姑娘,野性勃勃的美丽,像是把他带回到了童年在海岛度过的瑰丽时光。可见到她本人时,他却看到了一个眼神阴郁颓唐至极的年轻少尉,履历上的所有标红警告都很具象化地体现在了她的神态上,一整个办公室的鲜花也没办法让她的眼睛发出亮光,苏帕尔摩少将几乎是立刻就决定玩点刺激的,为她惩戒所有送花的年轻人,看看麻木的卡帕兰少尉会有什么反应。 可现在她更颓废了,甚至比第一次见她时还要疲惫麻木,就连直视他的眼睛都做不到。 “我带你回去休息。” 千吉妲摇了摇头,仍然垂着头不看他的眼睛。 “已经很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说着她便站起来把膝头的军装外套还给他,微微欠身道别之后,往诊室外走去,苏帕尔摩少将立刻就拎着衣服追了出去。 “你疯了吗,外面那么冷,你自己怎么回去?” 她披着斗篷的背影单薄落寞,被命运和权势虐待过的消沉模样似乎击溃了他的深埋内心的痛楚回忆防线,苏帕尔摩少将控制不住地压低了声音吼了起来。 千吉妲却仍不回头,轻飘飘地说,“总有办法的。” 像是鼓胀的气球被针扎了一般,苏帕尔摩少将的态度瞬间柔和了下来,紧紧拉着她的手臂,说话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是乞求。 “今天晚上的事都怪我,是我把你卷进了我和他的不和里,就当是为了我心里好过,至少今晚……让我照顾你吧。” 千吉妲回过头来,有些困惑地望着他,明明作为上位者的是他,可他却像是在说求你了让我保护你吧,甚至看起来他比千吉妲本人更害怕她再度沉沦。 她沉默了许久,带着强烈的自毁意图,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嘴唇,就像在废弃温室里的冲动一吻。 她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她的人生已经不会更烂了,从前殴打修特莱准尉让她差点毕不了业,现在殴打皇储又会换来什么样的结局呢?就像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所能做的选择一直都十分有限,眼下她的选择似乎也只剩下了一个,苏帕尔摩少将大概是她唯一的、最后的救命稻草。 苏帕尔摩少将立刻伸手抱紧了她,唯恐她再像那天晚上一般安静沉默地离开。 她半闭的眼眸微微发亮,像是午夜海面上的一轮月光。 “好,我跟你走。” 13冲动 苏帕尔摩少将没有带她去自己常住的军官宿舍,反而开着车带她去往了远离都市生活圈的郊区。 那是一处典型的帝国古典风格豪宅,幽暗地隐匿在夜色之中,没有一盏灯亮起。 苏帕尔摩少将把车随意地停在庭院之中,示意千吉妲随他下车。 千吉妲迟疑着跟他下车:“这是哪里?” “我十来岁的时候长大的地方……我的家。” 她的迟疑并不是对于苏帕尔摩少将会在这种豪宅长大,而是他竟然会带自己来这种地方,所谓家这种地方是非常私密的,千吉妲披着他的斗篷跟着他雪地中留下的脚印走向门口,脸上莫名地泛起一丝苦笑,她如今甚至都没有能够被称为家的地方……再也没有了。 沉重的大门打开,一室的灯光缓缓亮起,温暖而带着淡淡香味的风吹拂到她的脸上。 “老实说我很久没回来过了。”苏帕尔摩少将走在她身后关上大门,把寒冷的风雪关在的外面。 千吉妲看着眼前豪华绚烂的陈设,没有迈出一步。 “有这么舒适的家,为什么不回来呢?” “只有我一个人会居住的地方,在我看来,不能算是真正的家。” 千吉妲被他领着走进来。这栋豪华的住宅完美得像是玩偶才会居住的小屋,确实也毫无人居住的痕迹。 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略显冒昧的问题:“少将您的家人呢?” 走在她前面的苏帕尔摩少将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我的爸爸和妹妹……全都死在了恐怖袭击里。” 千吉妲有些后悔问出了这个问题,正在懊悔的时候,苏帕尔摩少将却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轻松地笑了笑。 “你可以先去洗个澡,我去给你找件舒服点的运动衫之类的换上睡觉吧,虽然是我以前穿过的,但是应该洗干净放起来很久了,不介意吧?” 千吉妲没想到他真的只是想给她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半晚上,有些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 苏帕尔摩少将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偏头去不看她的表情:“别担心,刚才那个吻,我也会当没有发生过的。” 千吉妲沉默不言地解开斗篷,随后银白色的挂脖绸缎长裙也被她徒手撕扯开来,任由它坠落在地板上,而在那如同银白莲花一般碎裂的绸缎裙上,站立着一丝不挂骨肉匀停如同神明造物一般的美人。 “这次我不希望您忘记。”扬起的美丽脸庞上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跨步踢开那被皇储殿下选中的昂贵衣裙,走向苏帕尔摩少将,决意将这一场图谋如他所言,美化为爱情。 苏帕尔摩少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即使不身处于帝国军队,千吉妲也绝对是无可置疑的大美人,就算明知道她的近战格斗宛如死神,可当她不设防地赤身裸体站在面前,苏帕尔摩少将认为换谁都很难抵抗她的魅力。 “你想做什么,千吉妲?” 他的呼吸都快要停滞,理智摇摇欲坠。千吉妲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来,赤身裸体地抱住了他。 紧绷的那根弦终于轰然断裂,苏帕尔摩少将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拥吻着赤裸的美人一路走进了卧室的,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千吉妲按倒在了床上。在这张他少年时代无数次因为极度的孤独而情绪崩溃的床上,第一次拥抱着某个人。 千吉妲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在他身下微微地扭动着。他身上的气息温热而浓烈,她一生之中不止一次地跌进男性的怀抱,那些轻浮放浪甚至是猥亵的拥抱,让人汗毛竖起,只有在这个怀抱中,她竟然得到了安抚和温暖。 她在门外看见他冲进去给了皇储殿下一拳,就像是一束刺目而温暖的光照进了她黑暗腐烂的世界。千吉妲想,也许苏帕尔摩少将就是她等待已久的拯救者,他是帝国空军最年轻的少将,是金泉宫的贵宾,如果在那个男人全身而退之前能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想必就是西奥多·苏帕尔摩少将了! 那个毁掉她一生的男人,那个试图剥夺她的一切梦想可能、摧毁她一生中所有美好事物的男人,她活着的意义就是要让他付出千万倍的代价! 苏帕尔摩少将脱掉了军装外套和衬衣,捧着她的脸颊再度吻下。千吉妲其实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亲吻过的女性,柔软得像果冻一般的嘴唇让人心跳急剧加速。从前当然有许多来自不同阶层的女性向他示好,可他却始终竖起一身尖刺,畏惧有人靠近,直到遇到同类。 她的手指抚摸过他光裸的背脊,热烈地回吻着,舌头探入他的口腔,搅动着彼此的呼吸。宽大的手掌拢住浑圆的一只乳房,千吉妲仿佛触电一般轻轻颤抖着,他无师自通地握紧了那只娇嫩的乳房,手指用力捻着粉嫩的奶头,身下的千吉妲也呜呜咽咽地呻吟起来。 那声音太过勾人心魄,胯下早已滚烫发胀的东西仿佛叫嚣着,试图侵犯怀中那最纯美的存在。 不知为何,千吉妲的脑海里回想起她和苏帕尔摩少将初见那天的对话。 高大的苏帕尔摩少将站在她面前,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像是雪原山脉一般诚实而可靠。 可现在她却故意引诱他沉沦,是啊,完全是她故意的。明明在那个废弃温室里她也向他伸出过暧昧的橄榄枝,可她只说了一句希望他忘记,他便真的心甘情愿当做无事发生。 可现在她却要利用他的喜爱,引诱他进入自己的陷阱。 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胸肌和腹肌一路往下,勾住了他冷冰冰的皮带。苏帕尔摩少将忍不住低声喘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十分顺从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理智的轰然倒塌就像是一场雪崩。 他的声音低哑:“千吉妲,你想要跟我……?” 不是叫她卡帕兰中尉,而是亲昵暧昧地称呼她为千吉妲。 千吉妲睁着一双仿佛雾气弥漫的眼睛,勾着他的脖颈用深吻做出回答。 原本消沉而疲惫的秘书官意外的主动,棉质内裤下赫然顶起的巨物贴上了她的大腿内侧,他在她耳边的喘息声使人气血上涌。 她的回答格外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辞藻修饰:“是的,我想要跟您发生关系。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苏帕尔摩少将咬着牙吐出粗重的喘息,有一瞬间他感叹着千吉妲就像是天生的魅魔,可随后他却更痛恨无法自控对秘书官出手的自己。喜欢上她是一件充满罪恶感的事,出手惩戒司令部那些年轻人的他是最不该喜欢上千吉妲的人才对。 痛苦着挣扎着,可他还是不得不屈从于自己的欲望。 被分开双腿千吉妲并不意外,可苏帕尔摩少将竟然俯身下去亲吻了她的花穴。 “不!不要!” 像是经受过创伤的小兽,千吉妲立刻全力地挣扎起来,甚至控制不住地踢向了苏帕尔摩少将的脸。她是天生的女武神,只要她想要反抗绝没有她不能反抗的,何况她现在完全是失去理智的应激反应。 “不要!不要亲……那里!” 即使苏帕尔摩少将敏捷地躲开了她本能的攻击,可他也被吓了一跳,立刻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强迫的敌意。 “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要的话……” 察觉到他绅士的后退,千吉妲立刻弹了起来抱住了他,她居然恐惧着他的退缩。 “不,不是那个意思……不要亲那里……脏……不要……” 始终在污泥中侧身挣扎的她,不愿意拯救者也被她早已无法挽回的泥沼污染。 苏帕尔摩少将呆滞了一瞬,是因为吉恩做了什么吗?还是从前有人对她做过什么? 他用力地抱着仍然因为恐惧厌恶而控制不住颤抖的千吉妲,试图尽力安抚着,直到她的战栗慢慢停止下来,他才轻声地说着,“谁都可能是肮脏的,如果你也肮脏的话,我跟你一起就好。” 千吉妲睁大了眼睛靠在他的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双如海洋一般的眼睛震颤着、闪动着泪光,光芒万丈的苏帕尔摩少将竟然说要跟她一起深陷泥沼。 14痛楚快感 他从未见过向来唯唯诺诺的秘书官小姐如此偏执的模样,即使他明知道她情绪很不稳定,可他也做不到拒绝。 “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拥吻着,胯下的东西也硬挺高涨着,他实在是无法拒绝她。 不如一起沉沦吧。 “你想要我做什么,千吉妲,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为你做什么。” 千吉妲偏执又疯狂地拥抱着他,试图攫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插进来,侵犯我就好。” 她说话的声音仍有颤抖,这带着强烈鼓动性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自暴自弃一般的发泄。 “……会很痛的,你放松一点。” “我早就不是处女了,没关系的。” 恶狠狠说出这句话的千吉妲几乎是把自己的底牌全都亮了出来,就像是在大声呼喊着我是不值得被你珍惜的。 “……跟这个没有关系。” 苏帕尔摩少将的声音平静如水,缠绕安抚着那失去理智的心神。 他一手抱着千吉妲一手扯拽着自己的裤子,一边语气平缓地安抚着她,“是我出于私心把你从特务机关截了过来,同样也是出于我的私心才惩戒司令部的年轻人满足我的傲慢,我喜欢你所以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卑劣的是我才对。” 他慢吞吞地说着,握着胯下那根肉棒抵在她的穴口,沾了些她晶亮的爱液,慢慢地磨蹭着。 “是我求你今晚跟我走,是我想……想着也许,你可以抚慰我的卑劣和脆弱。” 说着他便用力地往那粉嫩饱满的肉穴里一顶,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吻着她柔软的嘴唇。 层层迭迭的软肉紧紧吮吸着入侵的巨物,千吉妲觉得下身被撑开得可怕,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却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下身强烈的刺激还是他魔咒一般的话语。 苏帕尔摩少将也已经咬紧了牙齿忍住喷薄的欲望,本来他就没有和女性有过亲密关系,不停吮吸的紧致小穴更是让他濒临崩溃,更何况身下的人是他一见钟情的美人。 “要动了……可以吗?” 即使痛楚也甘之如饴,千吉妲皱紧了眉头,却依然用力点了点头。 明明想要更耐心呵护她一些的,可暴烈的血液止不住地上涌,肉棒也抽出来狠命一顶,顶进了更深的地方。 呻吟声那么柔顺悦耳,他顶弄得越来越快,她的眼神也越发迷离。响亮的水声回荡在卧室内,两人肉体相接处除了丝丝血痕,也多了些乳白的液体彰显着彼此的情动。 千吉妲只觉得要被苏帕尔摩少将顶弄得下身撕裂了,她没想到他的肉棒会那么巨大,将她紧缩的小穴整个撑开又再次塑造成他的形状,甚至连子宫都被他顶得微微张开,疼痛、酥麻与惊慌构成了奇异的快感,她张开嘴唇竭力地呻吟着,就好像肚子要被他顶破了一般。 胯下的卵蛋也狠命拍打在她的穴肉之上,每一次顶入千吉妲都无法克制地发出呐喊,更像是一种鼓励,他越发使劲,她就会越用力呻吟。 痛楚,痛楚,致命的痛楚,可若这痛楚是为了容纳他的话…… 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甜腻的呻吟和肉体拍打的响声,苏帕尔摩少将的每一次深入都换来她的娇声呻吟,两人交合处也带起了不少浪荡不堪的透白液体。 那刚刚被破开的小穴拼命地吮吸着,把入侵的巨物绞动得发狂,苏帕尔摩少将难耐地低喘着,哀求她轻一点。可他不知道的是,千吉妲的脑子已经全然一片混乱了。 小穴剧烈地收缩着,巨物被无情地绞杀,苏帕尔摩少将皱紧了眉头,吐出猛烈的喘息。只是一瞬的走神,精关瞬间失守,积攒已久的精液狂乱地被顶入阴道尽头的子宫内射入,千吉妲双腿死死地扣住他的腰际,在无法控制的高潮呻吟声里,迎接着他的精液摄入。 被内射了。被苏帕尔摩少将完完全全地内射了。 混乱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样的认知,小腹不停地抽搐着,交合处渗出透明的爱液,仿佛是极力支持着男人的入侵。 会怀孕吗?会怀上苏帕尔摩少将的孩子吗? 千吉妲完全无法思考,只能感受到还停留在她身体里半软的肉棒又坚硬挺立了起来,扩张着她的穴肉。 “又硬了……千吉妲。” 他说话的声音温热而暧昧,带着浓烈的欲望。跟平日里发号施令的形象不同,现在的他更像是哀求的大狗,摇尾乞求着女主人的垂怜。 反正都已经被他内射了,多让他做几次又怎么样呢?千吉妲勾起嘴唇笑了笑,双手捧起自己柔软的乳肉,就好像她知道这样的动作对于男人是何种致命的毒药一般。 “那就继续吧。” 射入的白浊精液和爱液混杂在一起,随着他狠命顶入而飞溅出来。半个空军司令部都倾心的美人现在正在他的身下,随着他的每一次深入而喘息呻吟,声音足以让任何人发狂。 “千吉妲……千吉妲……” 他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千吉妲也用呻吟回应着。他从来没想过女性在性爱时的呻吟声会是如此的美妙而摄人心魄,就好像她们是天生的征服者,让听到这种声音的人都臣服于裙下。 坚硬的巨物不停地顶入她的穴肉之中,好像要把她的下身撕裂一般。苏帕尔摩少将忽然发力把她的上半身抱了起来,她便坐在了那为非作歹的巨物之上,暧昧的眼神在彼此之间拉着丝,苏帕尔摩少将按着她的后脖颈狠命地吻下,下腹也使着劲地往上一顶,烟视媚行的美人呻吟声近乎哭喊,腰臀急速地抖动着陷入狂乱的高潮。 新风系统不停地送入模拟着海风的气息,他的脑子也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就好像他没有回到帝国,他还是在那肆意畅快的热带海外,海水清亮温暖,颜色如同他秘书官的眼睛……等等,秘书官的眼睛……他已经回到帝都了吗? 强烈的失望情绪逼迫他回到现实,如今他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无尽的风雪,在他怀中的只有秘书官千吉妲香甜柔软的躯体。 自年少时被迫回归帝都之后,他始终认为自己不属于这圣洁的领土,他是异邦的旅者,结束使命之后他总是要离去的。可蜕去了平常冷冰冰的保护壳,怀抱着千吉妲热烈地拥吻做爱,好像是第一次在帝都找到归属——在这个被称为家的地方,他和第一次认为是同类的女性激烈缠绵。 亲吻顺着她的唇角而下,在她的脖颈和胸前流连,千吉妲被顶得早已酸软不堪的穴肉将他的性器吞整个含入内,甚至还有一大团精液被肉棒封在了里面,小腹都仿佛要顶破了一般,肉体相连之处完全是泥泞一塌糊涂。 他的呼吸滚烫炙热,吹拂在她的乳肉之上,他轻轻咬住了挺立粉嫩的乳尖,千吉妲对于他的每一丝触碰都格外敏感,呻吟声婉转动听摄人心魄,回荡在宽大而寂寞的室内。 舌头在她的乳尖上反反复复地掠过,牙齿也越来越用力,千吉妲有些吃痛,捧起他的脸来吻住了他的嘴唇,长卷发如同海藻一般垂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丝丝撩动,勾人发狂。 苏帕尔摩少将的呼吸凌乱起来,他一把把千吉妲翻过身去压在身下,肉棒从穴肉中滑出来时也带出了浊白的一大滩液体,裹在那青筋虬结充血的淡色肉棒上,也糊在那被干得几乎合不拢的穴口。 千吉妲懵懵懂懂地被他按进了枕头里,脸朝下感受着枕头上残留的他的气息,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就被微微抬了起来,浑圆紧实的臀肉被狠狠掰开,沾染着爱液和精液的肉棒就那么径直挤了进来。 15噩梦 如果是平时的苏帕尔摩少将,他一定是极有绅士风度的,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被充斥着大脑的性欲支配,大手狠命按着美人的腰窝,连根抽出又挺动着腰臀往那穴肉里顶去。 千吉妲抱着他的枕头呜呜咽咽地承受着男人堪称暴力的侵犯,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会奋力反抗,可他是苏帕尔摩少将,是她选择信赖的上司,如果一定要用美色蛊惑借由谁的力量,她想苏帕尔摩少将就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一定要依靠某个人男人来达成她的野心,苏帕尔摩少将也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柔软的双乳被他握在手中,千吉妲一生的罪孽大约就是这具凝结了男性原始欲望的美丽躯体,她是天生的尤物,可她更像是坚毅刚烈的女武神,倔强与不驯服配上一无所有的美丽就成了她无尽的祸患。 不知道多少次全力冲入之后,浊白的精液再次射进了她的蜜穴深处,就像是非要她在今晚怀孕一般,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又硬挺了起来,这次他甚至没有询问,喘息着又挺动了起来。 他趴伏在她身上舔着她的耳廓,粗重暧昧的呼吸在她耳边震颤,千吉妲浓长的睫毛也颤抖着,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对是错。 晨间的天光缓缓亮起时,混乱震荡的一夜终于结束,数不清多少次的欢爱之后,疲惫的两人也终于相拥而眠。 千吉妲做了一个混沌而漫长的梦。 她听见从身后环抱着她的人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是苏帕尔摩少将的声音,他亲密地搂抱着她,高大的身躯如群山一般可靠。她也轻声回答着,“是,少将”,可转过身去时,呼唤她的声音却变了,连带着拥抱着她的人也变了。不,或者说是从未改变—— 是她曾经全身心信赖过的初恋。 是她曾经全身心信赖过却在得知真相时推开了她、对她说过最恶毒的话的初恋。 响亮的耳光落在她的脸上,愤怒的少年人说:“怎么?为了能过得好一点你谁都可以睡是吗?你就是这种贱人吗?” 千吉妲猛地从梦中惊醒,惊惧未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汲取新鲜空气。 这是错误的决定吗?苏帕尔摩少将如果在未来的某一天得知了她的过往,会不会也会像初恋的少年人一样给予她痛楚一击?初恋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只能给她一个耳光以及让她在学校里没有立足之地,如果是苏帕尔摩少将呢?现在她觊觎苏帕尔摩少将的力量,可如果他也转身把力量用在报复她身上呢?这是她可以承受的吗? 千吉妲向后捋起大汗淋漓的额发,迫使自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不断地思考着。 可恶!就是因为总是这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才会事到如今一事无成! “怎么了?” 苏帕尔摩少将也醒了过来,坐起来把千吉妲搂入了怀中,亲昵至极地擦去了她额角的汗。 “太热了么?” 千吉妲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怀抱。 “我去洗个澡,可以吗,少将?” 苏帕尔摩少将反而被这个称呼弄得有点局促:“可是可以,不过也不是工作时间,我更希望你叫我西奥多。” “好,西奥多。” 千吉妲答得很爽快,却并没有看他的脸,而是径直下床去走向浴室。在那种噩梦之后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直视苏帕尔摩少将。苏帕尔摩少将听了也只是叹了口气,对她而言似乎改变称呼和改变态度是两种事情。 千吉妲洗完澡后赤身裸体地打开浴室门,没想到门口已经放好了一个托盘,准备好的衣物整整齐齐地迭好放在托盘上。 “还真讲究啊。”简直像个小少爷。 千吉妲小声地嘟囔着,拿起衣服来随意地穿上。 大概是他学生时期穿过的衣服,带着柔顺剂淡淡香气的灰色棉质运动帽衫穿在千吉妲身上像是宽大的裙子一般,千吉妲挽起过长的袖子走出浴室,苏帕尔摩少将似乎已经在别的浴室洗过澡了,她走下楼时看见苏帕尔摩少将已经换过了衣服,一边煮着咖啡一边打着电话。 “请转告,我不再担任皇储殿下的讲师。” 通讯终端传来的声音礼貌而淡然:“可以请问您的理由吗,苏帕尔摩少将。” “我在帝都呆得太久了,实在是难以适应这个气候,芙蕾雅即将交付,请让我跟空天航母一起去往驻地吧。” “明白,我会为您转达的。” 他挂掉电话,转身端起两个杯子,正看见千吉妲默默地站在厨房门口。 “啊,你听到了吗?” “皇储殿下的事,没关系吗?” 千吉妲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沉默不言逆来顺受的机器模样。 “我和皇储的过节不是这么一次两次的事了,别放在心上,喝杯咖啡吧,要加奶吗?” 千吉妲摇了摇头,接过了一杯咖啡,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说千吉妲,笑一笑吧。”他伸手过来笑着捏了捏千吉妲的脸颊,“揍过吉恩的人可没几个,你是其中之一了。” “我更担心皇储殿下会不会报复我。” 苏帕尔摩少将嗤笑一声:“他可没那个胆子,这件事要是捅出去了,他还是不是皇储都另说。” 千吉妲冰块般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他能成为皇储只是因为皇帝只有他一个儿子,仅此而已。如果还有别的人选,他绝对不会是皇储,迟迟没有加冕为皇太子就是这个原因。你也看到了,这种死小孩以后要当皇帝,真是想想都觉得帝国未来一片惨淡。” 苏帕尔摩少将喝着咖啡肆无忌惮地拿着皇储开玩笑,还是像平时那样刻薄又傲慢。 “啊——不过就算那小子英明神武是皇储殿下的不二人选,你给他一拳我也会给他另一边脸补一拳的。大不了我们俩一起完蛋被空军开掉,然后一起去金刃王国南部海边出海打渔,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有些轻浮地拉过千吉妲坐进了他的怀中。 “我在想,在工作场合以外,千吉妲可以跟我交往吗?” 千吉妲吓了一跳,长长的睫毛眨动着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非常真挚,被他注视着就像是沐浴着阳光一般。在帝都这个永覆积雪的地方,那么温暖的阳光是很少见的。 可她还是选择了退缩。 “和秘书官交往这种事如果被知道了,司令部是不会允许的,能得到这份工作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我不希望司令部因为这种事情把我调走。”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哪怕是向来目中无人的苏帕尔摩少将也没办法要求她赌上自己的未来。 “不过……”千吉妲把咖啡杯放到了茶几上,伸手攀上他的脖颈抱住了他,像是引诱人的可爱小兽,“至少眼下,我不会离开您。” 苏帕尔摩少将呼吸一紧。 “那以后呢?如果以后我能把你推荐去另外的部队做参谋呢?” 千吉妲摇了摇头:“如果有晋升,我更希望是靠我自己。” 苏帕尔摩少将想起她电子档案中的照片,那个眼睛亮亮野性勃勃的可爱姑娘。他的手覆上她光裸的大腿,微微起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你说不会离开我是吗?我会把这句话当真的,别离开我。” 16瓜分世界的魔女 金泉宫的侍从把千吉妲的军装归还到苏帕尔摩少将的住处后,即使苏帕尔摩少将一再挽留,她也坚持要回自己的宿舍。 “早知道是这样,我可真情愿他们别把你的衣服还回来,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在这里陪我了。” 千吉妲苦笑着摇了摇头:“少将别开玩笑了。” 他开车把千吉妲送到了军官宿舍附近的街区,在千吉妲准备下车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做避孕措施全是我的错,我听说紧急避孕药对身体伤害很大,虽然我现在说这话很没有立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吃药,如果怀孕了,你愿意结婚就结婚,你不想要小孩就我来养,总之……” 千吉妲淡淡地打断了他越来越絮絮叨叨的话:“放心吧,不会的。明天见,苏帕尔摩少将。” 下车之后绕开他的目光范围,千吉妲走进了一家药店,很快地购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回到军官宿舍,回到熟悉的冷冰冰的宿舍之后,时隔多年,她再次感受到了长久凝重的孤独。 和水吞下特意买来的药片,千吉妲把写着避孕药字样的盒子放回到书桌的抽屉里,又从纸袋里拿出一盒避孕套,拆成一只一只的放进了制服外套的口袋里。 即使只是存在可能性,千吉妲仍然希望杜绝一切新生命诞生的可能。即使她知道就算真的怀上了孩子,以苏帕尔摩少将的个性肯定不会让她去做人工流产,可她也很清楚,未了结罪恶的躯体,不适合孕育新的生命。 躺在床上,千吉妲闭上了眼睛,陷入到自己的思绪当中。眼前无穷无尽的深灰色荒原之中,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向她发问。 “多么美妙的一天,他像守护公主一样地呵护着你,你会因为一时的享乐而忘记过去吗?” “……怎么可能。” “你不该沉湎在幸福和享乐里,你不属于这些东西。” “我明白。” “如果有一天他抛弃了你,所有人都会把你当成笑柄。他们把你当做弃子、玩物,你早就是没有故乡和家园的人。” “……他会抛弃我吗?” “当然,千吉妲,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了。” “嗯,说的也对。” “在他抛弃你之前,一定要得到更多的权力,而不是虚无缥缈的享乐,千吉妲。” 在与自我的对话里,千吉妲沉沉入睡。 早上,一走进空军司令部,便不断有年轻人主动笑嘻嘻地同千吉妲打招呼。自从那天的格斗竞赛之后,千吉妲·卡帕兰中尉再次名动司令部,甚至连总司令官阁下都听说了这桩奇闻,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女秘书官居然夺得了擂台赛的冠军,年过半百的总司令官阁下也不禁感叹“现在可真不是我们以前的时代了”。 她回到办公室,整理着技术官员新送来的第四世代空天战舰芙蕾雅的资料。苏帕尔摩少将走进来,似乎没睡好的样子,眼底带着点疲惫的淡淡青痕。 千吉妲将理好的资料递给他,忍不住俯身偏头打量着他的眼眶。 “没睡好?需要给您泡杯咖啡吗?” 苏帕尔摩少将打了个哈欠,接过材料点了点头:“好,谢谢。” 他看着她澄澈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在心里默默感叹幸好她没问为什么没睡好。他可说不出口,迷迷糊糊做了一晚上春梦这种事。 看着千吉妲裙摆下修长漂亮的小腿,他又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咖啡杯被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苏帕尔摩少将从幻想之中猛地抽离出来,轻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了眼前的千吉妲。 她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前俯身前倾,好奇而担心地看着他微红的俊朗脸庞,轻声嘟囔着:“唔……是生病了吗?”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苏帕尔摩少将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好像是有点烫呢。” 他心脏仿佛漏掉了一拍,下意识地伸出手捧住千吉妲的脸庞,微微起身,吻上了那淡玫瑰色的柔软嘴唇。 带着淡淡牙膏味道的嘴唇,似乎嘴唇的主人早上洗漱得很匆忙糊弄,他略微用力地舔吮着她的嘴唇,攫取着她的气息。千吉妲被他吻得猝不及防,手撑着桌面忍不住挣扎了起来,一不小心就把刚刚端过来的咖啡杯打翻了。 “对不起对不起!”千吉妲吓坏了,连忙惊慌失措地扶起咖啡杯,苏帕尔摩少将也赶快抽出纸巾抢救着在整个桌面胡乱流着的咖啡液,两个人都手忙脚乱的。 收拾完残局,苏帕尔摩少将悻悻地叹了口气自嘲着。 “是我不好,工作时间不该做这种事的。” 千吉妲没有回应他,只是岔开了话题:“我再去给您泡一杯吧,今天的行程安排有国防部联合会议,少将不能这么没精神。” “晚上一起吃饭?” 千吉妲抬起头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情报分析局的女孩子们约我吃晚饭,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不过如果您……” “不,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去跟她们吃饭吧,我也希望你能在司令部多交些朋友。” 见千吉妲有些迟疑,他便笑着鼓励她:“总司令的秘书官朱诺少校很喜欢你,她跟情报分析局的女孩子们关系不错,你去就是了,不用害怕。” “是。”千吉妲终于笑了起来。 稍晚些时候,两人一同出发去往会议礼堂参加国防部联合会议。 千吉妲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级别的日常会议,难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苏帕尔摩少将也没有做什么逾矩的动作,只是回过头去对紧跟身后的秘书官眼神安抚。 突然,整个会议礼堂的人都站了起来,从前往后,依次敬军礼,阵仗浩大。千吉妲以为是总司令官阁下进来了,可她的视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所阻挡,苏帕尔摩少将敬礼的时候她也立刻抬手敬礼。 然后就从人群的空隙里,看见了那个走过来的大人物—— 来者是一位中年女性,她穿着华丽的礼服裙佩戴着奢侈的珠宝,绚丽如日光一般的淡金色长发盘在脑后,美丽与威仪并存。她的眼神犀利如鹰隼,恰好在看过来点头致意时稍微多停留了那么半秒,千吉妲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竟然被那锐利的目光盯得打了个寒颤。 等到她走过去,坐在了主席台的二号位置上时,所有人才落座。落座之后,她忍不住倾身上前轻轻拉了拉苏帕尔摩少将的手肘,询问着整个会议礼堂里唯一一个未着军装的女性的身份。 苏帕尔摩少将非常小声地回答:“那是佩莉安娜公主。” 啊,佩莉安娜公主,她想起来了。那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目前帝国外交方面的一把手,她手上的权柄丝毫不少于皇帝本人。 她在战后积极参与主导谈判,曾主张“军事同盟原本就是不同民族因为战争利益结成的联盟,只需要播撒不和的种子,他们就会轻易分裂”,因此最近一年,她最为人所知的名声便是—— 瓜分世界的魔女。 17恣意与崇拜 在去往韦斯特兰军事学院的车上,苏帕尔摩少将坐在后座上查阅着今天的校庆活动安排。 “你看,只要空天战舰不出港,我在司令部就是给他们当吉祥物。” 被安排了去韦斯特兰演讲的苏帕尔摩少将苦笑着感叹道。 “毕业七年连跳七级的少将您不正好适合给军校的学生们做演讲吗?芙蕾雅正在做第叁次测试,比计划表上快不少了。”千吉妲翻阅着资料回答道。 “对了,你毕业只有两年,那岂不是今天下面坐着的学生里叁四年级的都跟你曾经同校过?” “是的。” 苏帕尔摩少将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 “那今天结束之后你还可以带我在学校里转一转,自从毕业之后我还真没有回来过了。” “苏帕尔摩少将您刚刚不还挺抗拒这个工作的吗?” 苏帕尔摩少将笑着叹了口气:“真会挖苦人啊。” “跟苏帕尔摩少将您学的而已。” 相处之中千吉妲逐渐摸清楚了苏帕尔摩少将的性格,他确实很目中无人我行我素,不过相比起来他不像是肩扛少将军衔的上级,更像是军校里爱开玩笑没什么架子又很健谈的学长,他会跟你一起骂老师死板不知道变通,会在考试前拿他考过的卷子来帮你划重点,也会在开完国防部联合会议后带着秘书官翘班去吃甜得要命的冰淇淋,两人一起站在路边被冰淇淋冰得龇牙咧嘴。 同样也如他所说,皇储殿下认下了被揍的暗亏,一直未曾发作。 如果细想一下的话,苏帕尔摩少将身上存在许多矛盾的地方。明明是平民身份却能对皇储殿下也如此不客气,明明是平民身份却独自在如此奢华的豪宅中长大,稍微开始思考他是否是皇帝的私生子时,也不得不想起他说自己的父亲和妹妹死在了恐怖袭击之中,诚然存在他故意说谎的可能,但千吉妲认为他没有在这种事上说谎的必要。 苏帕尔摩少将偏头看向窗外装扮一新的军校大门,兴味盎然:“看到这个大门还真是怀念呢,原来念书的时候我可最讨厌这种场合了。” “为什么?” “学校大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大概也就只有校庆、开学和期末了,我念书的时候没有赶上校庆,但是开学和期末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家长来接送,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来接送我,所以我只能嫉妒地去坐公共交通。”他说话的口吻像是小孩子开玩笑,跟身上的少将军礼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千吉妲忍不住试探性地问出那个问题:“苏帕尔摩少将您的母亲呢?” “很尖锐的问题啊,你是作为秘书官卡帕兰中尉问的,还是作为千吉妲来问的呢?” 千吉妲沉默不言,他便自顾自地回答起来:“如果是作为秘书官来问的话,我会回答这是我的私人事务不便透露,如果是作为千吉妲来问的话……” 司令部的派车前后排隔音效果很好,坐在前排开车的司机通常是基本听不到后排的对话的,就算是司机抬头看向后视镜,也仍然只能看到苏帕尔摩少将和秘书官小姐在稀松平常的闲聊。 “我的母亲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为我的母亲了。” 是嫁给某个贵族了吗?千吉妲默默地想着,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母亲所带去的小孩通常不会被贵族家庭所接受,但也不会过得很差……不,以苏帕尔摩少将来讲,他过得似乎有点太好了。 “千吉妲是在关心我吗?” 他促狭地冲千吉妲眨眨眼睛,虽然身体没有靠近,但仍然能够察觉到他言语间的调情意味。 千吉妲冷冰冰地制止了他的行动:“苏帕尔摩少将,现在仍然是工作场合。” 苏帕尔摩少将只能举手投降。 校庆日的场合盛大非凡,作为空军司令部特派的嘉宾,苏帕尔摩少将自然是得到了韦斯特兰校长西德尼中将的亲自接待。千吉妲一路跟在他身后,这种场合需要她注意的事情并不多,苏帕尔摩少将即使嘴上说得再不情愿,他也总会自然而然成为社交场合的中心。 千吉妲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穿着深蓝色带金穗军礼服的苏帕尔摩少将就像是从黑夜里初升的太阳,并不咄咄逼人却足够耀眼夺目,跟他比起来,自己简直像是阴暗潮湿角落里才会长出来的蕨类植物。她倒并不觉得刺痛,她的一生在强烈的对比之中已经逐渐麻木了。 下午的演讲环节,演讲稿是朱诺少校敲定的,从空军司令部的角度出发,写得十分冠冕堂皇,千吉妲递交给苏帕尔摩少将看的时候他扫视了十秒钟就关掉了,说是朱诺少校出的稿子谁念都像总司令官,看一眼都感觉自己老了二十岁。 千吉妲站在军校礼堂的演讲台侧边阴影处,毫不意外,苏帕尔摩少将把演讲稿最前面的客套话念完就立刻脱稿即兴演讲了。他拔下了固定在演讲台上的话筒,拿着话筒走出来闲庭信步地靠在演讲台侧面,二十九岁的空军少将言辞辛辣幽默,原本纪律严明雅雀无声的台下立刻就躁动了起来,千吉妲想,这样的苏帕尔摩少将站在台上,台下的军校生会崇拜他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换作是她在台下也不例外。 “请问您是卡帕兰中尉吗?” 千吉妲循声回过头去,看见身后一个穿着军校淡灰色制服的少女对她敬礼,她也立刻回敬礼。 “是,请问您是?” 少女脸上立刻泛起了兴奋的红晕:“我是战略指挥系的四年级学生,罗莎琳·韦德伯恩准尉,一直以为我都以您为目标而努力,我非常崇拜您!” 千吉妲脸色僵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暗无天日的军校生活当中会有人崇拜她,因此她只是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我……我并不值得你崇拜。” 韦德伯恩准尉听了睁大了眼睛,着急地解释道:“从来没有女孩子能以您这样的成绩毕业,我照着您的课表选修了您学过的每一门课,我希望……” 正在此时,因为风趣发言而逗得台下学生一阵大笑的苏帕尔摩少将发问:“……所以,今年战略指挥系成绩第一的学生在哪里?” 台下的学生面面相觑,正在跟千吉妲着急解释的少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举手大声道:“报告!是我,罗莎琳·韦德伯恩准尉!” 苏帕尔摩少将循着声音偏头望过去,立马就看见了千吉妲身边那个热情洋溢的姑娘标准地敬礼,他把话筒换到左手去也回敬了个军礼。 “所以我们今年的首席毕业生也会是女孩子吗,让我先事前询问一下,今年应该没有哪个同级的男生追求韦德伯恩准尉吧?不会被人家拒绝了之后就想办法玩额外加分做掉人家的首席成绩吧?” 台下一片笑声,显然台下有一半的学生仍然记得两年前修特莱少校和卡帕兰中尉的争斗,而苏帕尔摩少将身后的军校领导脸色各异。 “韦德伯恩准尉身边那位中尉是我的秘书官,129期战略指挥系第二名毕业的卡帕兰中尉,曾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在空军特种部队中服役,不是参谋,而是战斗单元。” 台下一片哗然。 苏帕尔摩少将罕见地在这场演讲中正色起来:“我们和军事同盟的战争刚刚结束,可这也并不是你们松懈的时候,世界仍然战火纷飞,也需要你们投身入军队当中发挥出你们自己的力量。” “韦斯特兰近年来招收的女性学员也越来越多,可不要以为女孩子们只能做后勤那些文职工作,各位,旧时代已经过去了。” 千吉妲怔怔地看着台上的苏帕尔摩少将,他并没有看她,只是沉静有力地陈述着事实。 他身后坐着的军校领导也交头接耳起来。 “……说到底,他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佩莉安娜公主的护卫,这么说也是理所应当……” “他难道真以为佩莉安娜公主能继承皇位吗?真是可笑!” 千吉妲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句话,她望向了坐在说出这句话的教务长,而教务长同样察觉到了她锐利的视线,紧紧闭上了嘴。 “真好啊,要是以后我也能碰到苏帕尔摩少将这样的上司就好了。”韦德伯恩准尉对着千吉妲灿烂一笑。 千吉妲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可也同样不忍心让她到了军队当中才明白这究竟是多么残酷的环境。 “像苏帕尔摩少将这样的人,可能整个帝国军队都没有几个。” “是吗?那我也期待着卡帕兰中尉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将军!” 千吉妲呆呆地望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18军校回忆 苏帕尔摩少将的演讲在一片欢呼声中结束。 千吉妲跟随着他下台的脚步,“少将,您的演讲似乎让军校的领导有些不悦。” 苏帕尔摩少将倒是不以为意:“是吗?他们早就该知道,在这里念书的时候我就是让老师头痛的学生,不爽的话就去找总司令官阁下的麻烦,反正是他把我发配过来的。” 他回过头去看见千吉妲抿了抿嘴唇,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就让他们眼不见为净,我们出去转转吧。” 说着他就自顾自地往礼堂侧门走去,千吉妲只能跟上他的脚步。两人披上斗篷,走进了室外的风雪之中。 “千吉妲,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地方?” 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淡色的漂亮雪花在纯白的手套上很快消失为淡淡的水痕,苏帕尔摩少将突然发问。 “是帝国边境的采矿场。” “那应该不会是像这样终年下雪的地方吧?” “是,有冬天也会有夏天,只是天永远是灰色的。” “这样吗……”苏帕尔摩少将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千吉妲总觉得他的神情里有些落寞,“那你喜欢下雪吗?” 简单的寒暄却把千吉妲问住了,她半晌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苏帕尔摩少将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能不知道吗?” “个人的喜好这种事情……太虚无缥缈了,我的喜好是没有意义的。” 无论喜不喜欢,她的生活从来都没有选择,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掉喜好。 苏帕尔摩少将微微一愣,她又继续说着:“下雪太冷了,我有点不习惯,但是大家不都信仰帝都雪原的圣洁吗,下雪一定是很好的吧。” 苏帕尔摩少将轻笑起来,“我长大的地方经年累月只有阳光沙滩和棕榈树,下雪这种事情,在我小时候根本都无法想象。你去过海边吗,千吉妲?” 千吉妲摇了摇头。 “那等空天战舰出港,我就带你去看那片海。” 千吉妲有些迟疑:“我们会去往的驻地是哪里?” 苏帕尔摩少将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回答了她:“金刃王国的南部,他们已经把防空权委托给了我们,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公布。” 在军事同盟的无情轰炸之下,即使有帝国的庇护,昔日享有荣光的金刃王国如今也奄奄一息,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卫的能力。 她想起苏帕尔摩少将之前开玩笑的话,说什么惹怒了皇储被军队开除了的话就带着千吉妲一起去金刃王国南部海域打渔为生。“苏帕尔摩少将您是在那里长大的吗?” “你很聪明啊,千吉妲。”苏帕尔摩少将并没有被猜出了答案的不悦,反而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在金刃王国出生的,我的父亲是海边的渔民,我的母亲是附近的小学老师,我妹妹穿个尿布就在沙滩上挖小贝壳,被螃蟹夹住了脚指头就哇哇大哭,然后我妈妈就会骂我一顿……所以我也不信仰帝国的宗教,我喜欢的是那片海洋,我不喜欢帝国所谓的苍龙和雪。” 他谈起童年时的表情十分温柔,可在不久的将来,他也即将作为异国的将领,回到他成长的故乡,这次他不再是在海边嬉笑玩耍的少年,而是帝国委派去的空军司令官。 到那个时候,他究竟会觉得自己是帝国人,还是在金刃王国长大的孩童呢?千吉妲想,这大概是个很残忍的问题。 “那您为什么会来到帝国呢?” 他愣了愣,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道:“这里是我父母的故乡,我的母亲如果要回到这里,我也应该跟随她。” 千吉妲沉默着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她也很想思念曾和父母一起生活的故乡,可现在比起思念,她更痛恨那个让她长久痛苦的地方,强烈的痛楚和恨意已经让她无法思念。从前她以为从边境的故乡去往帝都,这里会是自由的天堂,可后来她很快发现,无论在哪里她都是被欺凌的弱者,无论在何处她都是孤独的异邦人。 两人慢慢地走到了体育馆,苏帕尔摩少将似乎是不怎么沉湎于痛苦回忆的人,他很快就笑着谈起了在军校时的往事。 “我记得体育馆有个锁老是会坏的更衣室,从外面很难打开,我和多诺万中校经常翘掉军史研究课,躲在这里抽烟看书打发时间。” 千吉妲点了点头:“我知道,后来那个锁也还是没修好,一年级的时候我被几个男生堵在了里面,但是他们似乎不知道我选修了格斗,我用棒球棍把他们揍了一顿。大概是这件事说出去太丢人,他们谁都没有声张,我也没有被处分。” 这些话说出去之后千吉妲就后悔了,她不希望苏帕尔摩少将同情自己的遭遇,同情是对弱者的怜悯,千吉妲不希望被当成是弱者。 没想到苏帕尔摩少将却扑哧一笑:“格斗课的老师应该请你去当助教才对,他们的期末分数会因为你而大幅提升的。” 千吉妲也放松了许多,甚至说起了玩笑话:“是啊,要是能再给我加点学分就更好了。”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刚才那位韦德伯恩准尉是在跟你交谈吗?” “是,她说……她很崇拜我。” 察觉到千吉妲的迟疑,苏帕尔摩少将却笑得很轻松:“那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我如果是你的学妹,我也会崇拜你的。” “少将别开玩笑了。” “等到以后,大概不仅是空军司令部,海军和陆军都会有更多的女性军官进入实权晋升的通道,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想起教务长那句轻蔑的话,她认为作为苏帕尔摩少将的秘书官,她有义务向他告知这则讯息。 “你看,这就是在争权夺利里浸泡久了的老头子,谈及什么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权力斗争,整个人都已经被权力腐蚀掉了。” “没关系吗?” “只是他的揣测罢了,这种流言蜚语能撼动佩莉安娜公主吗?那位殿下想要做女皇的话,何必等到现在这个年龄呢?” 是啊,佩莉安娜公主已经年逾五旬,她和皇帝也都已经是暮年之人了。 “……佩莉安娜公主,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千吉妲想起在国防部联合会议上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如同鹰隼一般冷酷威严的女性,她是皇帝陛下唯一的亲妹妹,甚至被称为瓜分世界的魔女,这样的名号是太过沉重的东西,而显然帝国之中有很多反对她强权的声音。 “我从军校毕业的时候,最开始是担任佩莉安娜公主的护卫,如今如果她出访海外,我也仍然会以空军将领的身份随从,以后你应该也会见到她。佩莉安娜公主……会称呼她的护卫为‘孩子们’,会给大家烤苹果派吃,对我们而言是个像母亲一般的长辈。” 苏帕尔摩少将口中的佩莉安娜公主跟千吉妲初见印象里的那位殿下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至于“像母亲一般的长辈”,千吉妲甚至已经忘记了母亲应该是何种模样。 “晚上的晚宴我实在是不想参加了,一场演讲已经让我身心俱疲了,我们待会儿就找个借口溜掉,然后去后门出去一个街区外的那家餐厅吃饭吧?平时放假的时候那里总是挤满了军校的学生,今天应该不至于了吧。” 千吉妲已经有些习惯了苏帕尔摩少将的随心所欲,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19落泪 军校附近的餐厅里总是充满着温暖活泼的气氛,厚重玻璃杯里装着的大杯啤酒在暖光下泛出漂亮的颜色,牛排和香肠的香气让人如置梦中,即使千吉妲读书时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但也很快被带回了从前军校时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那时候只需要门门功课考到最高分数就可以,即使艰难也比在军队之中的生活简单许多。 喝完大半杯啤酒,苏帕尔摩少将把一把精巧的钥匙递到了她的手心里。他说这是他独居那栋别墅的钥匙,虽然他如今已经不再去往那个住所居住,但如果千吉妲在的话,他也很希望能跟千吉妲在那里独处。 千吉妲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神色显然不容她拒绝。 她开始思考起之前跟苏帕尔摩少将沟通过的交往问题,虽然她没有答应,可苏帕尔摩少将显然已经把她当做女友在对待。即使不作为他的恋人,苏帕尔摩少将作为上司也是最好的那种,也许拒绝他的交往请求,也只是为了未来分崩离析的时候,她可以冷酷无情地说一句“我并没有跟您交往,这些事也跟您没有关系”,她只是想通过先行伤害他而保护遍体鳞伤的自己。 千吉妲握着那柄钥匙,冷冰冰的金属钥匙在他手中递过来时已经变得温热,她知道她不得不收下这把钥匙。 离开餐厅时,苏帕尔摩少将站在夜色朦胧的街边懊丧地挠了挠头。 “来的时候坐的是司令部的派车,我的车还扔在司令部呢……啧,完全忘记了,只能打车先回司令部了。” “司令部和军官宿舍不顺路,我就在这里跟少将您告别吧。”千吉妲礼貌地道别。 苏帕尔摩少将被她的冷漠吓了一跳:“喂,卡帕兰中尉,究竟哪个秘书官会把自己的上司一个人丢在街边走掉的啊?” 千吉妲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他。 “你至少应该陪我回到司令部吧?我取到车了也可以把你送回去嘛。” 千吉妲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只是苏帕尔摩少将并没有任何想要打车的动作,反而是拉着千吉妲跟他一起在街边散着步,纯白雪原之上五光十色的炫目城市看起来如梦似幻。 两人斗篷之下仍然穿着的是军礼服,这种晚餐后在街边散步的行为显然太过亲密,千吉妲忍不住左顾右盼,不希望在这里碰到司令部的人。 苏帕尔摩少将原本因为出席正式场合而梳起的额发已经被他揉乱垂了下来,他低头擦亮防风打火机点着唇角的一根烟,低垂的湖蓝色眼眸倒映着淡淡的雪光。他吐出一口烟圈转过脸去,却看见千吉妲正慢慢地走着,目光在玩具店的橱窗前流连了片刻,随后便有些落寞地移开了眼神。 “在看什么?” 千吉妲望向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苏帕尔摩少将却不依不饶,揽着她的肩头便往回走。 “你喜欢这个吗?” 两人走过去,站在装饰得像童话世界一般的橱窗面前,看着橱窗里各式各样的玩偶。橱窗里装饰的深绿森林和棉花做的积雪,灿烂微笑的玩偶们,就像是童话世界一般。 千吉妲却看着橱窗倒影里的自己和苏帕尔摩少将,高大的苏帕尔摩少将站在她身后随意地抽着烟,穿着军装的两人始终是上下级,而绝不该是恋人。 “不,只是随便看看。” 苏帕尔摩少将却突然很感兴趣地笑了起来:“这个啊,我妹妹小时候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品牌的玩偶,但是在金刃王国这个东西卖得可贵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没有留给千吉妲拒绝的空间,苏帕尔摩少将便掐灭了烟拽着千吉妲的胳膊走了进去。 玩具店的面积很大,但却被体积各异的玩偶堆积得有些拥挤,千吉妲手足无措地被拽了进去,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属于这里。这里光线太柔和温暖,氛围也格外甜蜜,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 苏帕尔摩少将倒是兴致勃勃地随手翻开一个巨型玩偶的价签:“嗯?好像也还好吧?” 说着他拍了拍千吉妲的肩膀,“快挑你喜欢的,挑多少我都给你买。” 千吉妲却对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非常不适应,冷着一张脸转身就想离开:“我已经过了喜欢这种东西的年纪了。” 千吉妲小时候曾经很羡慕那些抱着漂亮玩偶无忧无虑的女孩子们,可她只有在公共抚养机构的开放日时会被允许拿到一个崭新的玩偶,她十分珍惜地紧紧抱在怀里,可就算再珍惜再喜欢,到天黑之前还是会被收走的。 “卡帕兰中尉,这是命令。”苏帕尔摩少将故意板着张脸按着她的肩膀又转了回来,“你不选我可就要帮你选了。” 千吉妲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那少将您来选吧,只要一个就好。” 苏帕尔摩少将“嗯?”了一声,兴致勃勃地牵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挑选了起来。他手掌的温度透过两人的手套竟然也传到了她这里,炽热而温暖,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似乎不允许她再逃避。 他牵着她的手走过一列又一列的货架,千吉妲似乎听到了店员小姐们轻轻的笑声,在她们看来他们确实很像是让人憧憬的恋人,这种被人憧憬的幸福让人眩晕,千吉妲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啊,这个吧?你看这个小狮子,很像你电子档案上那张照片不是吗?” 苏帕尔摩少将拿起那一排小狮子玩偶里最大的一只,冲着千吉妲笑了笑。小狮子有着绿色的眼睛,鬃毛茂密精神,脸却十分幼稚可爱。 结账时,苏帕尔摩少将似乎有意挡住了结算金额,店员小姐笑眯眯地为小狮子系上淡蓝色的缎带,苏帕尔摩少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缎带是可以刺绣的对吧,帮我绣上名字吧。” “好,请问要绣什么名字呢?” “千吉妲。” 苏帕尔摩少将认真地跟店员小姐拼写着千吉妲的名字,她的名字在帝都算得上是极为少见,店员小姐在纸条上写下的时候写错了两次,苏帕尔摩少将索性自己在纸条上签下了她的名字。 “以前我妹妹的玩偶上也有她名字的刺绣,她喜欢得不得了,我碰一下她都要发脾气,她说她才有玩偶我可没有。”他放下笔冲着千吉妲笑着。 店员小姐接过纸条,拿着小狮子去到了柜台后的小房间里。千吉妲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的眩晕,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里想的话。 “你们有很幸福的童年呢。” 她没有哥哥姐姐,如果有的话,她想那些孤独无依的时光应该不至于那么痛苦刻骨。 苏帕尔摩少将倚靠在柜台上,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地把玩着柜台上那只造型可爱的签字笔:“童年很幸福,所以我的少年时代就显得很不幸了。” 千吉妲沉默不言,苏帕尔摩少将至少还记得曾经的欢乐时光,可她在长久的痛苦消磨中已经快要忘掉了,原来小时候她也是被宠爱的女儿。 很快店员小姐就拿着小狮子玩偶走了出来,它的脖子上淡蓝色的缎带系成了漂亮的蝴蝶结,尾端绣着精巧的千吉妲的名字。透明袋子把玩偶包装了起来放在购物袋中,苏帕尔摩少将把袋子递给千吉妲,“现在你有一个小的千吉妲了。” 童年时深深的渴望在成年之后被人满足,即使再冷漠的女人也会动容。千吉妲觉得有些鼻酸,郑重其事地抱着购物袋走出了玩具店,一步又一步,直到冷冽的雪风吹到脸上,千吉妲站在门口终于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是十七岁时从叁楼一跃而下的时候吗?她实在是记不清了,又或者是逼迫着自己忘记。 苏帕尔摩少将有些错愕,可他也只是静默地张开斗篷把她拥入了怀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跟我回家吧,千吉妲,回家。” 20家 跟第一次来到这座豪宅不同,千吉妲再次踏入这里时,忽然觉得这里多了很多生的气息。 门厅边桌上原先空荡荡的花瓶中已经插上了新鲜的花束,两人的斗篷解下挂在壁橱之中,走进客厅里时,乳白色的沙发上随意地摆着柔软的驼色毛毯,茶几上也多了用精致玻璃罐装着的软糖和巧克力。 “喝杯热可可吗?” 千吉妲木然地点了点头,苏帕尔摩少将便走进了厨房。厨房比起上次来时的空空荡荡显得多了很多新鲜的食材,千吉妲靠在厨房的门框边,抱着双臂静静地看奶白色的小锅里巧克力和牛奶融为一片,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前所未有的平静。 热可可倒进了杯子中,点缀着松软的棉花糖和肉桂棒,家的温馨让人几欲落泪。 “外面太冷了,喝点热可可会好很多。” 苏帕尔摩少将把杯子递到她手中时这么说道。 原本千吉妲只是想要倚仗苏帕尔摩少将的权势来替她完成她现在难以进行的复仇,可一个绣着她名字的玩偶、一杯甜腻的热可可就让她整个人动摇了起来。即使知道自己的动机如此不纯,也仍然贪恋着他的照顾偏爱,千吉妲觉得自己卑劣极了,她握着杯子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苏帕尔摩少将却只是轻松地笑着和她碰杯。 “我没有住在这里之后,女佣小姐就只是简单地维护着这里,前两天我拜托女佣小姐添置了一些东西,一起去看看吧。” 苏帕尔摩少将第一次带着她参观这栋豪宅。书房里静静摆放着苏帕尔摩少年时的课本和阅读过的书籍,次卧则被装扮成了小女孩会喜欢的样子,床头呆坐着许多可爱的玩偶,其中也有不少是同他今晚买给她的一样系着绣字缎带的玩偶。 “这些是我妹妹的遗物,我母亲那里存放了一小部分,我这里就存放了剩余的大部分。” 他的妹妹一定是被父母宠爱至极的女孩,即使他说这些玩偶在金刃王国价格高昂,可那个被父母疼爱的小姑娘仍然有那么多绣着名字的玩偶。 而卧室的衣帽间里,一面衣橱打开,却挂起了不少成年女性身材的衣物。 “老实说,我希望你可以搬来这里住,所以我拜托女佣小姐也去买了一些你可以穿的家居衣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千吉妲怔了怔,最后还是摇头说道:“我不能搬来这里住。” 在太过令人眩晕的幸福里,会被磨掉仇恨的心志。 “没关系,我相信你做出成绩逐步上升也不会很久,即使现在你不同意,我也希望以后你可以来跟我一起生活。” “我以前很不喜欢这座房子,跟我成长的地方比起来,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奢侈也太孤独了。不过想到你以后可以跟我一起生活的话,我却觉得应该至少该是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你。” 这样的地方才配得上她吗?她一辈子都没有住过这么豪华的地方,他却觉得这种地方才应该是她的归处。千吉妲不知道该说什么,未来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呢?在利用苏帕尔摩少将为她完成了复仇的未来,她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而不被愧疚吞噬吗? 仇恨、卑劣而被人厌恶的她,曾经寄希望于某人拯救而被抛弃的她,究竟值得这一切的幸福吗? 她只觉得摇摇欲坠,而苏帕尔摩少将正好恰如其时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累了吗?现在不做决定也可以,去洗漱一下睡觉吧。” 和那个演讲台上强势而极具征服力的将领不同,苏帕尔摩少将此时非常地好说话。 和上一次在这间浴室里只是为了冲洗掉身体里被射入的大量精液不同,这一次苏帕尔摩少将为她在浴缸里放好了足够的热水,千吉妲坐在浴缸里静静地想着,她现在还待着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讨好他让他全心全意信任自己,还是在贪图这份对自己而言来之不易的温柔呢? 没有思考出任何的结果,沐浴好之后,千吉妲换上了女仆小姐买来的柔顺睡裙。千吉妲想,幸福是一件很罪恶的事情,可她却沉湎其中。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声对自己说道,没关系的,这些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她终于离开了浴室。 苏帕尔摩少将也已经洗过澡换下了军装,穿着普普通通的宽松运动衫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到千吉妲穿着睡裙走出来,便冲她微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电子终端。 “利奥……就是你上次见过的多诺万中校马上要举办婚礼了,跟我一起去参加吧。” “我没有参加过婚礼,应该要穿礼服裙吗?”可是人生之中第一次穿上礼服裙的记忆却并不太好,被作为送给皇储殿下礼物的她亲手撕碎了那件美轮美奂的裙子。 苏帕尔摩少将倒是不以为意:“穿军礼服就可以了,你也是军官不是么。” 是啊,没有什么比穿军装更有安全感的了。千吉妲难得地扯出了一个放松的微笑,向着他伸出的手走去。 握住她的柔软的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苏帕尔摩少将微笑着抱着她继续翻阅着多诺万中校递送过来的电子请柬。 “真是的,那家伙居然这么快就结婚了,我还以为要更久一点呢。” 千吉妲也把目光投向亮起的屏幕,年轻的恋人共握着一捧花束,幸福几乎要溢出屏幕。 “我……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参加呢?” 说到底,即使多诺万中校再平易近人,她和多诺万中校只算得上是一面之缘。 “到时候就告诉他,像我这样的孤家寡人只能勉强邀请秘书官小姐陪我参加,这样应该可以了吧?”他眨了眨眼睛,冲着千吉妲狡黠一笑。 “苏帕尔摩少将没有交往的女性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苏帕尔摩少将倒没有什么躲闪的意味:“准确地说,没有过。” “之前听说,苏帕尔摩少将跟很多社交名媛都交往过。”即使坐在他怀中,千吉妲说话也仍然淡淡的,像是在讲述什么事不关己的话题。 “那个呀,”苏帕尔摩少将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来,“之前总有些不太好听的流言,我干脆放出话去,说我只和最年轻漂亮的女人交往,然后每次参加宴会我都会带不重样的社交名媛出场,果然一下就消停了呢。” “不过没想的是,我这句话后来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种奖章,好多我都没有见过的女孩却说我和她们交往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也是我乱说话应该付出的代价吧。” 对于这个回答千吉妲颇为意外,可他的神色太过坦诚,并不像是说谎。 “为什么不真的和某个女性交往呢?” 苏帕尔摩少将轻轻抚摸着她卷曲的发尾,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家庭太复杂了,对于谁来讲都是一滩烂泥。” “那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呢? 苏帕尔摩少将察觉到她的疑惑,望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可能是因为我自私地认为,像千吉妲这样勇敢的姑娘,什么烂泥都能能蹚得过去吧。” 千吉妲刚想说些什么,却察觉到苏帕尔摩少将的脸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 苏帕尔摩少将只是示意她靠拢,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坐在我怀里,所以硬了。” ------------- 想几点看更新吱一声,能满足尽量满足,今天肯定还有更新 ps.千吉妲确实是吃过太多的苦,且带着很强烈自毁倾向的有时候会习惯性地自找苦吃,但是我保证每次她自毁倾向上头时都会被苏帕尔摩少将一把拽回来,且结局必然是幸福的,是跟前篇的结局比起来会更加像童话故事的完美结局 21溺水稻草 乳白色的睡裙被撩了起来,缠绵的亲吻声灼烧得人心里发慌。 玫瑰色的嘴唇因为亲吻而变得水光潋滟,睡裙的吊带从肩头垂落,谨慎的女武神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的怀抱是如此的安心而温暖,千吉妲想,短暂地沉湎一刻,也不能算是她的罪过吧, 这都是对未来复仇而作出的投资而已,她并没有爱上苏帕尔摩少将,千吉妲默默地想着,可却觉得内心的酸楚越来越强烈。 长而卷的黑发乱蓬蓬地垂在背脊之上,她越发强烈地渴求他的拥抱,千吉妲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有意迎合他,抑或是他宽厚的身形安心得让人沉沦。炽热到仿佛足以灼烧灵魂的拥抱,足以谴责她的真心。 他一手环抱着她的腰肢,一手轻捧着她的下颌,亲吻从嘴唇蔓延至脖颈。 “嘿,千吉妲,你知道么,也许我牵过很多女性的手一起走进某个无聊的宴会,但我的初吻是在那个废弃的温室里。当时你叫我忘掉就好,我虽然答应了……可是谁又能忘掉自己的初吻呢?” 千吉妲的心脏骤然漏跳一拍。苏帕尔摩少将的直白超乎她的想象,他可以轻而易举说出让人心动的话来,如果可以,爱上他该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为什么?如果是您的话,明明想要跟谁相爱都可以。” 她的声音仍然冷冰冰的,却有些颤抖。 “说起来似乎有点可笑,我的父母都是彼此的初恋,即使付出了许多沉重的代价,他们也仍然相爱了十几年,我想……与某人相爱应该是很郑重的事。” 她的肩头也微微颤动起来,在阴暗的地方待得太久,阳光和爱照在身上她只觉得疼痛刺骨。 胸前的睡裙被拉了下来,露出饱满挺翘的双乳,苏帕尔摩少将握着她的肋骨两侧让她更坐上来了些,俯身下去亲吻着软嫩的乳肉,像是在亲吻某件珍贵的宝物,这种感觉让千吉妲不自在地周身发麻。 她握住苏帕尔摩少将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按上自己的脖颈。 苏帕尔摩少将抬起眼来对视上她的眼睛,那亮光晃荡着,躲开了他的眼神。 “别那么温柔,粗暴一点就好。” 不需要像抚摸爱人一样抚摸我,我和你只是上司和秘书官的肉体关系而已。 “你想要这样吗?” 他扼住了千吉妲纤细的脖颈,缓慢地发力,直到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知道千吉妲如果想要反抗有不止一百种方法,可是千吉妲没有,战斗选修满分结业的女武神只是静静地跪坐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支配了自己的呼吸。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他扼住千吉妲的脖颈开始,他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自己也快要窒息的时候松开了手。 松开手的一瞬,他抱着千吉妲站了起来,两人都急促呼吸着接吻,走动的步调混乱。 “我是记得买过避孕套来着,不过女仆小姐给我放哪儿去了呢。” 他一手托着千吉妲的屁股把她抱在怀中,一手随意地拉开一旁斗柜的抽屉翻找着。 千吉妲盯着他垂下的金色发丝,发梢随着他动作而晃动着,像是从天而降的星星。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随后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脖颈靠近了他的锁骨处,脸颊贴上了他有些发烫的皮肤,像是找到了某种凭依。 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早先准备的避孕套,随手拿起一只用牙咬着撕开,扯下本来就没有系上裤带的裤子做好安全措施。 “怎么了,我们千吉妲也爱撒娇吗?”他轻笑着拍了拍千吉妲的后背。 被戳穿了下意识撒娇的自然动作,千吉妲有些慌乱地本能挣扎起来。这次他双手抱住了千吉妲,托住她屁股的手伸到了裙摆下拨开了内裤的边缘。 “没关系的,撒娇也很好,请多依赖我一点吧。” 比起身下明显的被巨物侵入的感觉,他那近乎于哀求的话更让千吉妲惊慌。可是来不及做出反应,他胯下的东西已经一点点塞了进来,被撑开的感觉太过强烈,千吉妲已经顾不上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了。 他的亲吻来得恰到好处,千吉妲的思绪被完全剥离,痛苦的过往、挣扎的如今,统统都被忘记,她只是更加用力地搂着苏帕尔摩少将的脖颈,像个无助的孩童一般索取着温暖。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了那只小狮子玩偶,那只佩戴着她名字刺绣丝带的玩偶,或许是唯一可以称为她的所有物的东西。 爱我吧,爱我吧。只要你不放弃我,我就绝不会背叛你。 肉棒被紧紧地吸附着,苏帕尔摩少将忍不住重重地喘了口气。千吉妲整个人完全依靠在他的怀中,全部的支撑依靠都是他的怀抱,就好像如今的处境。她的肩头颤抖着,被入侵的感觉太过强烈,她甚至无法思考更多的东西,只是知道他是可以信赖的人,她便抱紧了他的脖颈。 “千吉妲抱我抱得好用力,都快没办法呼吸了。”他轻笑着说道,“别怕,我不会放开你的。” 他托紧了她的臀部,用力地往里顶了进去,轻盈暧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千吉妲的呻吟声就像是某种强劲的媚药,让人挣脱理智地沉沦其中。 顶入蜜穴的水声响动,平日里冰封一般的美人小穴里也是如此热情,是因为那个入侵的人独一无二吗?苏帕尔摩少将无暇无思考这种事情,光是那紧缩震颤的小穴就已经让他全部的思考能力下线了,在那一瞬间,唯有纯粹的爱意流露,他怀抱中的可能是整个帝国军队最坚韧不拔的女武神,而女武神也紧紧地拥抱着他。 他抱着千吉妲不停地挺动着,肉棒被吮吸的快感太过强烈,就好像是千吉妲沉默内敛的性格,她的小穴也是如此推拒着他的深入。她的膝盖搭在他的臂弯,整个人都依靠在他的身上,如同玩偶,一般情况来说,千吉妲是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存在的,她必须靠自己脚踏实地才会安心,坠落的恐慌只有一处可以凭依,心跳剧烈地加速,每一次被顶起的又随着重力坠落回来的快感和恐慌感一同加剧,苏帕尔摩少将吻上她的嘴唇,亲吻的亲密无间之中,瞬间抵达高潮。 像是溺水的人在绝望窒息的瞬间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剧烈地颤抖着,手臂死死地搂紧了他的脖颈,双腿也在他臂弯中发抖,猛烈的快感从小腹冲上背脊,他会是拯救自己的人吗?千吉妲不知道,她只想在这瞬间紧紧地和他相拥,对苏帕尔摩少将的依赖其实早就超过了她的想象。 苏帕尔摩少将把怀中的千吉妲放到了床上,脱离他怀抱的一瞬间千吉妲就弹了起来,像是无助小兽一般急切伸手索求着他的怀抱。 “不要!不要放开我!” 床上的千吉妲和平时很不一样,苏帕尔摩少将抵挡不了,立刻就俯身抱住了她安抚道:“不会的,只是想脱掉衣服而已,没关系,抱着脱也可以的。” 他一手安抚着千吉妲,一手拽着领口脱掉了自己的短袖衫,脱去衣服露出的鼓胀肌肉如同猛兽。每脱掉一件彼此的衣物,他都会凑上来亲千吉妲一口,他觉得千吉妲撒娇的样子简直可爱得要命,毫无底线地宠溺她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 22小公主 赤裸相拥时,千吉妲修长的双腿在他大腿上来回磨蹭,像是小猫缠人的尾巴,苏帕尔摩少将咬紧了牙难耐地闷哼着,按着她的大腿又将巨物抵了进去。 肉棒在她下身进进出出,每一次顶进最深处时她都会发出可爱至极的喘息声,微红的脸庞像是完全成熟绽放诱人采撷的蔷薇,和初见时那个颓唐而面色苍白的女性完全判若两人,如果不是跟她上过床,苏帕尔摩少将恐怕很难想象那个冷冰冰的千吉妲会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愈发粗暴的动作,按着千吉妲大腿的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红痕,肉体拍打的水声激越,浑圆挺翘的双乳随着撞击而晃动,他伸手上去,爱抚也很快就变成了用力的揉捏,直到白皙的双乳上也留下了淡红的指痕他才心慌意乱地停手。 意识到他手掌的离开,千吉妲就像是有分离焦虑的小猫,蹙着眉头微张着嘴唇抗议着,苏帕尔摩少将起身把她抱了起来坐进自己怀中,抱着她的腰肢俯身亲吻安抚着刚刚捏红的每一寸胸部的肌肤。 跨坐在他身上,粗硬的肉棒似乎插得更加深入,快要被顶穿的微痛刺激得小腹一阵酥麻,千吉妲忍不住扭动着腰臀磨蹭着,苏帕尔摩少将抬起头来托着她的脑袋深吻着她的嘴唇,鼻息间是难耐的喘息声。 “千吉妲里面吸得好紧,真要命。” 他轻笑着在深吻的间隙里调笑着,俊朗的脸上也带着情欲的迷乱神色。 腿心间充血挺立的阴蒂在他的小腹上狠狠地摩擦出剧烈的快感,千吉妲顾不上他的玩笑话,过于强烈的快感让她再度游走在高潮的边缘,她紧紧抱着苏帕尔摩少将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呢喃着,声音颤抖破碎而暧昧。 “再用力一点,破坏我吧。” “遵命,我亲爱的小公主。” 像是一句致命的魔咒,紧紧套弄着肉棒的小穴不停地大幅收缩着,苏帕尔摩少将按着她的腰狠命地挺腰顶弄,猛烈的撞击数不清多少次。 这一次高潮的快感格外漫长,千吉妲的喘息声大得要命,整个人都在他的怀中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垂落,小腹酸软地几乎要尿出来,千吉妲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仅仅只能控制着自己不要尿出来。她听见他在耳边如野兽一般的低吼,整个粗壮的肉棒在小穴里再次胀大,然后抽动着射了出来。 高潮过后的千吉妲难得的软弱,在他的怀中闭着眼睛趴了好久好久。他身上的气味太过让人安心,千吉妲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好温暖的美梦,她的每一次恐惧发作都会得到安抚,这个怀抱简直温柔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我抱你去清洗一下好吗?” 不同于上次噩梦之后急于抽离,这次千吉妲没有拒绝。 只是赤身裸体的清洗太过撩人,水汽蔓延的浴室之中很快又响起了暧昧的娇喘和抽插声。 千吉妲趴俯在冷冰冰的瓷砖墙壁上,长发被全挽起来盘在头上,露出了肌肉线条明晰的整个背脊,翘起的臀肉间青筋虬结的淡色肉棒进进出出,那根强硬的凶器偏偏中段粗得可怕,一次次地刺入将紧窄的穴口扩张成了一个小洞,沉溺于情欲的快感中,千吉妲甚至忘记了他没有戴套。 “我出去拿个避孕套好吗,千吉妲可以乖乖地等我吗?” 苏帕尔摩少将已经明白做爱时的千吉妲像是有肌肤饥渴症一般无法和人分离,果然她摇着头不肯放手,眼瞳潋滟楚楚可怜。 “乖,我马上就回来,你也暂时不想怀孕吧?” 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安抚的一吻,轻笑着管她叫小公主。 他离开浴室之后,千吉妲紧紧地抱着双臂,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了石材的地上,心潮如鼓。他竟然叫她小公主。 戴好套回到浴室时,苏帕尔摩少将就看到千吉妲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像是被遗弃的小猫,他连忙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抵在墙上将肉棒又塞了进去。 “好了好了小公主,不要哭鼻子,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又被他抱起来干了进去,花洒喷出的热水洒在她晃动的脚尖,几乎是在挺进的一瞬间千吉妲就脆弱地迎来了高潮。 这个时候的千吉妲跟平时比起来简直柔弱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一个劲地哄着紧蹙着眉头的小可怜,同时被这种可怜模样激发的性欲也让他忍不住一边哄着一边用力挺动。 边哄边干又温柔又粗鲁,进进出出的粗硬肉棒将小穴内的每一寸嫩肉都撑得几乎是完全张开,每每被顶到深处时千吉妲都觉得不可能再深入了,可紧接着的就是最深处的软肉被强力地再往里撑开,又酸又软,千吉妲趴在他的肩头只觉得尿意再也无法控制,一阵水液猛地喷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被快感挤满了灵魂的布娃娃。 “我的小公主喷水了,嗯?” 苏帕尔摩少将被抽搐的穴肉紧紧吸得头皮发麻,最后一丝理智便拿来勾起唇角轻笑着亲吻她的嘴唇。 千吉妲吸着鼻子,摇头推拒着他的胸膛:“不要了,不要了……” “受不了了?” 千吉妲只觉得小穴里酸疼得要命,被整个抱起来操干的快感太过强烈,已经让她不得不连连摇头投降。 苏帕尔摩少将抵抗不了她的示弱,把她放下来之后扯掉了避孕套扔在一旁,拉着她的手握住了自己滚烫跳动的肉棒。千吉妲觉得自己腿软地快站不住,好在坚硬的胸腹将她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那你帮我弄出来我们就睡觉好不好?”明明是在她耳边的低语撒娇,可他的肢体语言却完全没有给她留出拒绝的余地。 苏帕尔摩少将的喘息声随着手上的撸动在她耳边漫开,剧烈快感过后混乱的思绪之中,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到苏帕尔摩少将时,他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坐在她的座位上,十足的贵公子作态,轻佻又傲慢,每句话都带着讽刺意味,现在却把她按在死角里喘息着让她撸动他的性器,贵公子作态烟消云散,就连之前的傲慢都变成了一句句的“我的小公主”。 肉棒上虬结的血管暴烈鼓抽动起来,千吉妲知道这是他要射精的前兆,仰起头来吻住了他带着淡淡胡茬的下巴,在他倒抽一口凉气的惊呼里甚至轻咬了起来,滚烫的精液瞬间喷射出来,不少都落到了她大腿的侧面,烫得她忍不住微微扭动了起来。 一股又一股的精液喷射出来时,他捉住千吉妲的下巴低头深吻,直到千吉妲几乎要喘不过气时才终于射完,恋恋不舍地摘下花洒替她冲洗着身上的精液。 千吉妲有些失神地盯着地板上被流动的水液冲得起起伏伏的避孕套,回避着他的眼神接触。她已经从情欲中慢慢缓了过来,有些难以接受跟苏帕尔摩少将如此亲密的眼神接触。在她看来,眼神的接触比肉体的接触更加暧昧,他眼神里汹涌的爱意不掺一丝杂质,她畏惧那样热烈直接的眼神。 直到擦干身上的水珠,被他拥抱着躺进被窝里,千吉妲仍然逃避着他的目光,只是他将她的畏惧逃避理解成了少女的羞怯,在一片漆黑之中安抚着她的脑袋,轻声在她耳边说,“晚安,我的小公主。” 千吉妲在这个过分温暖的怀抱中沉沉入睡。 23偏爱与承诺 清晨的厨房里,苏帕尔摩少将挽起了薄薄的针织衫袖子,从冰箱里拿出了前两天才补充进来的食材准备着早饭。 平底铸铁锅里滋滋地煎着培根,鸡蛋打入锅中动作干净利落,等待鸡蛋成形的间隙,他翻起了厨房台面上的烹饪书仔细地查阅着,鲜煮的咖啡香气四溢,厨房中洋溢幸福的家庭气息。 有通讯接入,他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未标注号码,戴上耳机接了起来。 是女性沉稳平静的声音。 “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苏帕尔摩少将盖上了透明的锅盖关灭了火,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日期,随口答道:“就我和你,还是又是我不愿意参加的场合啊?” 女人轻轻笑了一声,苏帕尔摩少将便一口回绝。 “没空,忙着跟女孩子约会。” “你这次的借口找得让我没法劝说。” “难道没人跟你汇报吗?我以为海陆空三军司令部的传闻总是能第一时间传到你耳朵里呢。” 通讯那端的女人笑了笑,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之前是听说你和女秘书官的事情。不过居然是真的吗?老实说,你的流言蜚语可太多了,我听了总不能全信吧。” 苏帕尔摩少将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这种事你听了不该觉得是有遗传的么?” 另一端沉默了片刻,回复道:“怎么,你也要带着秘书官给我玩私奔那一出吗?” “开玩笑的,我想跟谁在一起应该不会被指手画脚吧?我的姓氏是苏帕尔摩,又不是那个姓氏。” “他给你的特权可早就超过苏帕尔摩家的限度了,对你的期望也不只是个空军将领而已,我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这次换苏帕尔摩少将沉默了。最后通讯那端的女人只是淡淡说了句“以后有机会的话,让我见见她吧”,随后就擅自结束了通讯。 千吉妲洗漱完走下楼来时,餐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餐,苏帕尔摩少将刚端着两杯咖啡走出厨房。 “今天休假,不用穿制服吧?”苏帕尔摩少将看了一眼穿得整整齐齐的千吉妲笑了笑。 “我应该走了。” 和最爱时的害怕分离不同,平时的千吉妲总是冷冰冰的淡然。 “就当是可怜我,再陪我一天吧。”不穿军装的苏帕尔摩少将简直完全和严肃不搭边,他对千吉妲眨了眨眼睛,轻佻的语气听起来简直是在撒娇,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让人很难拒绝。 见千吉妲僵在了原地,没有再拒绝,他便走过来揽着千吉妲的肩头往楼上走去:“今天就先不做卡帕兰中尉了,换下军装,只做千吉妲吧。” 就像是在打扮他的玩偶,从衣柜里为她挑出衣服让她去换上。女佣小姐准备的都是年轻女性中眼下流行的简单衣物,无袖高领的灰粉色修身针织衫和乳白色的帽衫,拉上一点拉链仍然能够露出一截肩膀,配上和帽衫同色同面料的长裤,冷冰冰的卡帕兰中尉一下就变成了年轻可爱的少女模样,走出来时苏帕尔摩少将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甚至按着千吉妲坐到了梳妆台前,拿起丝绸发带为她梳起了头。如缎一般的黑色长卷发在他手中滑过,千吉妲忍不住仰起头问了出来。 “少将您小时候难道喜欢玩那种女孩子的玩偶吗?” 他笑出了声,解释道:“我小时候会给妹妹梳头发,还挺好玩的。” 千吉妲眨了眨眼睛,坦诚地说道:“您现在看着完全不像是军人。” 他将千吉妲的脸扭回去,继续给她梳着高马尾:“我不会一直在军队里的,所以在这之前,千吉妲……” “嗯?” “我会给你创造足够多的机会,你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往上爬,先用秘书官的身份学会和军队里各色的人打交道,接下来出任驻地部队的参谋,顺着参谋的晋升路径一路往上,等到我离开军队的时候,我希望接手芙蕾雅的是你。” 千吉妲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难道您希望我出任驻军基地司令官?” “以你的资质来讲很难吗?无非是因为你是女性而且没有出生在有权有势的家族而已,现在开始我会站在你背后。好了,梳好了。” 他轻轻拍了拍千吉妲的肩膀,千吉妲对着镜子晃了晃头,一头长卷发蓬松地垂在脑后,发尾扫着脖颈,他竟然真的能够梳出一个足够牢固的高马尾。 “走吧,早餐要放凉了。” 千吉妲跟在他身后往楼下走去,这栋古典主义风格的别墅走廊里,千吉妲始终走在他身后一步,他高大的背影竟然看起来有些奇异的寂寞。 “老实说进入军队并不是我最想要的人生,即便说我是最年轻的少将我也仍然觉得我一事无成,如果要给我的军队生涯留下一点痕迹,我希望我最完美的作品就是你。” 千吉妲被惊在原地,脚步停滞。 最完美的作品,多么被偏爱的形容,她从来不曾被偏爱过,更不曾被谁称为最完美的,她想踩着苏帕尔摩少将往上爬,他却将她称为他最完美的作品。 “怎么了?” 发现她没跟上来,苏帕尔摩少将疑惑地转过身来。 千吉妲旋即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人这么对待过我,在军队里我的定位一直都是某种耗材,不太习惯。” 苏帕尔摩少将愣住了,他一直身居高位,对于这种形容的感受并不明显。 “我在特种部队的时候执行任务时,因为转移的飞机严重超载,我作为最严重的伤员之一被扔下了,因为他们觉得我作为一个女性即使是康复也很难继续投入战斗,是别的作战部队绕路撤退时凑巧把我带了回去,回来之后我向上级提交过遗弃队友的报告,然后我就被息事宁人地调走了。” 她说这话时很平静,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外加她也并没有穿平时的军装,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孩聊着最近看过的战争电影剧情一般,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遭遇。 这是苏帕尔摩少将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经历,他虽然参与了与军事同盟的整场战争,可他以佩莉安娜公主前护卫官身份进入帝国空军,从来没有在作战单元上任职过,看在佩莉安娜公主关照的面子上,他的待遇一直都是最好的。 他想说很多,可都觉得再多的话在她这般惨痛的遭遇面前都太过虚无,最后他只是做出了承诺:“我会让你得到跟我一样的尊重,你不会再经历这种事了。” 虽然只是看起来非常虚无缥缈的承诺,千吉妲居然难得地勾唇笑了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哪个国家敢跟我们开战了,不是吗?” 他脸上凝重的神色也破了冰,笑了起来:“是啊,不会再有谁敢跟帝国开战了。” 24休假日 学生时代,千吉妲的休假日会用来完成额外的功课和兼职打工,毕业之后不久便迅速投入了战争,而战后千吉妲被下放进档案科,休假日则会用来维持体能训练以及处理档案科其他女孩拜托给她的额外工作,档案科的年轻女孩们总有无穷无尽的玩乐计划,她们感激千吉妲能够替自己完美承担工作,千吉妲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本来她的人生中就没有休假的说法,甚至她很希望有足够繁重的工作来麻痹她的思绪,忙碌并不能击垮她,反而无事可做的时候,从韦斯特兰到档案科的巨大落差更容易让她陷入负面情绪的漩涡之中。 而和苏帕尔摩少将共度的休假日,两人一起吃着早餐收拾厨房聊些有的没的,从芙蕾雅的测试聊到军校过往,从帝都的终年积雪聊到金刃王国的海岸风情,他竟然意外的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遇到千吉妲不愿谈论的话题,比如她的故乡和成长过往,他也并不刨根问底。 千吉妲绝不算健谈外向,即使在档案科那些热情的女孩子中也并没有交到朋友。不知不觉间,千吉妲忽然发现苏帕尔摩少将似乎是她这么多年以来聊过最多的人。 直到中午时女佣小姐来到这栋房子开始日常的打扫工作,千吉妲才开始觉得局促不安。 她们也称呼苏帕尔摩少将为“少将阁下”,笑得眉眼弯弯地问千吉妲衣服是否合乎喜好。千吉妲完全不能适应这种场合,只能愣愣地点头,苏帕尔摩少将居然意外的敏锐,小声凑在她耳边说,“我们出去逛逛,等女佣小姐们打扫完再回来”。 两人换了外出的衣服,苏帕尔摩少将拉着她溜掉时一直忍着,直到坐进了停在车库中的车里时他才放声大笑起来。 “你也不习惯这个阵仗是吧,我刚搬进来的时候也很不习惯,那会儿我才十二岁,这么偏远的房子还得有司机接送,比现在还可怕。有阵子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让女佣小姐全都不用来了,然后才发现这栋房子自己打扫起来实在是太噩梦了,只能求女佣姐姐们回来救救我。” 千吉妲终于问出了那个让她困惑的问题:“为什么您小时候会一个人住在这里?” 苏帕尔摩少将发动汽车开出了车库:“我妈妈没办法再照顾我了,在大人看来,可能这算是某种补偿吧。” 说着他局促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完全就是折磨。” 他在撒谎。 他不愿意说就算了,千吉妲也并没有打算戳穿他明显的撒谎小动作。母爱的补偿有很多的方式,偏偏这栋豪宅如此偏远,也许比起补偿,这更像是某种保护和隐藏。他是某个大家族的私生子吗?如果是的话那他在军队的一切优渥待遇似乎都有了印证,可他在军队里的行事风格太过高调,哪个私生子敢殴打皇子呢?除非他真的没有任何可以被皇子威胁拿捏的东西。 “我们去哪里?” 苏帕尔摩少将偏头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制服,回答道:“之前只让女佣小姐买了居家穿的衣服,现在我们去买点出门穿的常服吧。” “没有那个必要吧,我不需要常服。” “日常你也穿制服吗?” 千吉妲沉默片刻:“我没有什么非得需要穿常服的场合。” “现在你有了,你答应了今天陪我,我可以将今天看作约会吧?” 千吉妲又不说话了,他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千吉妲的头。 “你看我也没说‘卡帕兰中尉这是上司的命令’吧?今天我们只是千吉妲和西奥多而已。我妹妹如果还活着的话跟你年纪也差不多,你就当是满足一下我这个失去妹妹的可怜哥哥的一点小小心愿吧,我的小公主。” 他又称呼她为小公主了。 汽车行驶在宽阔的公路上,四周一片雪原的寂静,千吉妲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这个称呼……” “嗯?” “小公主。” “哦,我父亲以前会把公主殿下当做一种爱称,他叫我妈妈公主殿下,我妹妹也会嚷嚷着要他一视同仁,父亲就会很宠溺地叫她小公主。” “……你把我当成你妹妹的替身了吗?” “我可不会这么叫她,”苏帕尔摩少将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千吉妲也是我的公主殿下。” 他的话语简直近似于表白,千吉妲扭过脸去盯着窗外,没再说话。 汽车行驶到了市区,纯白雪原之上五光十色的炫目城市看起来如梦似幻。 直到汽车停进停车场时,千吉妲仍然在打退堂鼓。“我们这样出来不会碰到司令部的人吧?” 苏帕尔摩少将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从扶手箱里的一迭口罩中抽出两只,递给了她一只,千吉妲没办法再拒绝了。 戴上口罩之后,苏帕尔摩少将便不容她再犹豫地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往商场内走去,穿着简单的高大男人拉着肩上挂着中尉军衔的女军官在商场里走着,走到哪里都是人注视的目光,千吉妲这才觉得就算没有碰到司令部的人,戴上口罩也非常有必要。 苏帕尔摩少将似乎是早有计划,带着千吉妲径直走进一家女装店,千吉妲脑子晕乎乎地就被女孩子们簇拥着试了好几套衣服,最后每一套他都买了下来。 拎着大包小包从女装店出来,苏帕尔摩少将恍然大悟:“忽然理解露芙为什么那么喜欢逛街试衣服了呢。” 从皇储殿下派来的宫廷侍女开始她就很不适应这种被人当洋娃娃一样打扮的场景,关键还有苏帕尔摩少将在那儿煽风点火,被店员小姐夸得晕晕乎乎的千吉妲直到听到“露芙”这个名字时才突然大脑开始运转起来 好熟悉的名字。 “露芙……是您妹妹的名字吗?” “嗯?”苏帕尔摩少将被问得一愣,“哦不……是露芙瓦那公主,之前我给她做过护卫的工作,她特别喜欢逛街,每次都让禁卫军很崩溃。” 千吉妲记性很好,她记得皇储殿下说,他的堂姐露芙瓦纳公主和苏帕尔摩少将关系很好,好得让他都觉得嫉妒。 “你会见到她的,在接下来的那场婚礼。她跟新娘关系好像很不错,婚礼她会也会当新娘的伴娘,听说她公主殿下的名头一摆出来吓走了好几个多诺万中校的伴郎人选,最后他死皮赖脸找上我了。” “为什么?” 苏帕尔摩少将咧嘴一笑:“因为她未成年的时候我就给她当过护卫官了,怎么也算是老熟人了吧。” 走出女装店,苏帕尔摩少将拿出了自己的通讯终端查阅起商场的地图来。 “去吃饭吧,我看看上次露芙选的那家餐厅是什么来着……” 千吉妲点了点头,目光随意地往远处一瞥,脑子里就警铃大作起来。 “少将,那是司令部的人吧?” 苏帕尔摩少将只是往旁边看了一眼就发现她说的是谁了。那还是两个给千吉妲送花写过检讨的年轻男军官,各自搂着浓妆艳抹的女孩正大声地说笑。 千吉妲抓着他的袖口准备开溜,他却立刻把她一把捞回了怀里往整面高亮的广告牌边走了一步,没拎袋子的手竖起食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就拉下彼此的口罩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在过分明亮的巨幅广告牌前,相拥而吻的年轻人变成了黑色的剪影。他的呼吸冲入她的鼻腔,年轻人的口哨声和嬉笑声响起来,没人会想到富家女打扮的女孩会是那个出身卑微的卡帕兰中尉,更没人会想到一身休闲装扮的男性背影会是空军司令部最恐怖的苏帕尔摩少将。 他们不过是热恋的情侣罢了,怎么可能是相识的同僚呢。 算着他们步行离开的时间,苏帕尔摩少将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低头冲着她笑。 “还挺好玩的,不是吗?” 他灿烂的金发随意地垂散下来,看起来不像的空军少将,而是学生时代中最耀眼的那个学长,千吉妲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想,如果不是相遇在被过往痛苦浸泡已久的当下,她一定会爱上他。 -------------- 不管了,一口气把这一part全放了 刚看到朋友圈,我们领导倒是带着刚转正的小三姐日本度蜜月爽起飞了啊,小三姐傍老男人也是买上爱马仕了美美开秀,别问我为什么看得到,因为小三姐是仗着是小三天天骑我们头上拉屎的同事,我同事锐评她的gucci外套袖子是她挣的领子是我挣的,肺给我气炸,一口气怒更四章发泄怒火 接下来应该都会这样一个part一个part的更新,能一天看到完整的一段故事,反正我也就剩个结局还没写了,下周开完庭忙完了把结局写出来,今年生日前应该就能更新完,这次绝不让大家等得难受嗷 明天见家人们! 25世纪婚礼 在空天战舰芙蕾雅的完成最终验收,即将迎来起飞仪式之前,首先迎来了多诺万中校的婚礼。 这段时间,情报分析局的女孩子们常常约千吉妲一起吃饭,从她们那里千吉妲也听说了不少多诺万中校这场婚礼的奇闻轶事。 虽然多诺万中校出身下级贵族,但是他的未婚妻却来自一个非常显赫的贵族家庭,显赫到她可以跟露芙瓦纳公主是多年的闺中密友。在听到千吉妲说她会作为苏帕尔摩少将的女伴出席婚礼时,情报分析局的女孩子们甚至放声大笑恭喜千吉妲正式加入社交名媛行列。 “不过说起来,我之前听说苏帕尔摩少将还是露芙瓦纳公主的夫婿候选人之一。” “毕竟他军校毕业之后先是在金泉宫做佩莉安娜公主的护卫官嘛,到现在佩莉安娜公主殿下所有的外交活动,一旦离开帝国本土,苏帕尔摩少将都会随行,他跟金泉宫的关系真的蛮密切的。” “虽然苏帕尔摩少将嘴是真的有点贱,但是长得太帅了,露芙瓦纳公主喜欢他的话也不奇怪。” “皇室如今年轻一代里也就只有露芙瓦纳一个公主,皇帝陛下不是很宠这个旁支的侄女嘛?她还是第一个主动要求在公众学校读书的公主,未来的丈夫仍由她挑选应该也是必然的吧。” “啊——真好啊——” 千吉妲咬着吃甜点的叉子安静地听她们聊着皇室八卦,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似乎这些都离她太过遥远,可心里却一团乱麻。 她是不是下错赌注了?也许苏帕尔摩少将会如此平步青云,是跟公主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公主们不见得能容得下她来分一杯羹。 带着这些忧虑,千吉妲只身赶赴这场盛大婚礼。 苏帕尔摩少将派了车到军官宿舍来接千吉妲,他作为婚礼的伴郎无法脱身,但发了一长篇抱怨到千吉妲的通讯设备上,诸如“他当新郎他穿军礼服,我当伴郎我也穿军礼服,将级军官的军礼服花里胡哨累赘多得要死,往哪儿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结婚呢”“他们夫妇真的太想得出来了,公主当伴娘,要不是他求我我真不愿意做这个啊”“天哪我可太恨这种繁复的仪式了,他倒是嫁进豪门了这不是把我坑苦了吗”,如此种种,千吉妲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婚礼场地是在多诺万中校未婚妻家的一处庄园,千吉妲一下车就有侍者接应陪同。如果之前没有去过金泉宫的话她一定会被这个庄园的规模吓到,整座庄园装点一新,室内到处装饰着淡雅而造型优美的插花,即使不了解但一看就很昂贵的艺术品同样数不胜数。千吉妲十分拘谨地抱紧了手臂,否则她根本不知道手该放哪里才好,这里和她成长的地方简直是完完全全两个世界。 破旧的,黯淡的,奢侈的,璀璨的。 千吉妲想,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宾客候场的区域里有许多穿着校级甚至将级军礼服的人,但却没有见到苏帕尔摩少将,千吉妲默默地找了个角落把自己藏匿起来,百无聊赖地数着角落的插花究竟有多少花瓣。 第五遍数到一半时,忽然有人走了过来拍了拍千吉妲的肩膀。 “朱恩少校?” 空军总司令的秘书官朱恩少校也身着军礼服出现在了这里,看着千吉妲露出了微笑。 “苏帕尔摩少将拜托我来照顾一下你,他说等仪式结束之后就来跟你汇合。” 千吉妲对她敬了个军礼,点点头:“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作为空军司令部的大姐姐,我对照顾小朋友是很有热情的,”朱恩少校叁十来岁,一头卷曲的橘红色短发,每次千吉妲见到她都觉得没来由地安心,“走吧,我带你去跟司令部的人认识一下。” 说着,她就亲昵地挽起千吉妲的胳膊,拉着她离开了这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没走多远,千吉妲就看见一个身着陆军军装肩扛少将军衔的中年男性端着两杯白葡萄酒走过来,朱恩少校冲着他招手笑了笑,他也笑了起来。 “侍应生说这个是最甜的,你看可以么?”这位陆军少将走过来将酒递给朱诺少校,一开口就带着淡淡的家常感。 “我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的丈夫,第一装甲师的朱恩少将。” 即使她没有明说,但按部队编制来讲,很显然这位少将阁下就是第一装甲师的师长,千吉妲一板一眼地敬了个军礼,刚想自我介绍,就被他笑着打断了。 “卡帕兰中尉,你的故事我可听了不少,你们朱恩少校说空军司令部她最喜欢的就是你。” 朱恩少将是非常刻板的陆军壮汉模样,千吉妲被他的话说得脸颊发烫,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酒杯,“哪里,能在司令部碰到朱恩少校我才是很感激。” “好啦,多的我们待会儿再聊,我要带着我们空军司令部最闪亮的钻石去炫耀一下了。”朱恩少校笑眯眯地顺手理了理他的衣领,理好之后拍了拍他示意他可以闪人了。 “遵命,我也得去找找你儿子了,我刚刚看到他鬼鬼祟祟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朱恩少将有些头痛地苦笑着快步走开了,朱恩少校冲着千吉妲眨了眨眼笑了起来。 千吉妲有些恍惚,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目睹过这种温馨的家庭模样了,身处其中,就好像在风雪室外贪图着玻璃窗户里透出的些许温暖。 朱恩少校看她有些走神,问道:“怎么了?” 千吉妲连忙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没什么。” 与之前第七编队回归的宴会上大多是年轻人不同,出席这样婚宴的军官除了多诺万中校的同学同僚,更多的是来自各个部队的高级军官。而朱恩少校在其中如鱼得水,千吉妲忍不住想,是因为她是空军司令官的秘书官呢,还是因为她是陆军第一装甲师师长的妻子呢?或许两者都有,军队中像朱恩少校这样结了婚仍然没有退役的女性是很少见的,千吉妲想,朱恩少校应该是很值得这样的尊重的。 仪式开始时,朱恩少校也带着千吉妲坐到了她的丈夫和儿子身边。那个刚刚捣乱被父亲教训过的小男孩老实得像个鹌鹑,看到千吉妲坐在妈妈身边,犹豫了好久才探头探脑地说,“姐姐你好漂亮。” 千吉妲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对着他笑了笑。 交响乐团奏响恢弘的乐章,千吉妲望向了聚光灯照亮的舞台之上,这场盛大婚礼就好像一场童话一般的幻梦,她看见舞台之上、帝国教团的主教身后,穿着军礼服身姿挺拔的苏帕尔摩少将牵着被称为露芙瓦纳公主的年轻女性,缓缓登场。 26露芙瓦纳公主 仪式结束时,千吉妲只觉得很眩晕。 痛苦的冲击她可以清醒着接受,而海量幸福的冲击则让她觉得眩晕不已。她跟朱诺少校说她出去透透气,待会儿她会直接去找苏帕尔摩少将,其实她心里想的是究竟有没有什么办法离开,可她也知道如果实话实说的话朱诺少校一定不会放心。 她不属于这里,对此她心知肚明。苏帕尔摩少将和露芙瓦纳公主的传闻本就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可当她看到露芙瓦纳公主将手搭在他手上闪亮登场时,她觉得如果想倚靠苏帕尔摩少将来完成她的夙愿也许是做不到的。 那是个如同童话绘本里的公主一样美丽的女性,即使穿着素净淡雅的淡灰色的长裙也无法遮掩她身上的贵气,她微笑起来的样子迷人极了,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甚至在舞台上也亲切地跟拎着花篮的幼童嬉戏。如果朱诺少校将千吉妲称之为空军司令部的钻石的话,她想她只是一颗裹满了污浊沉入河底的金刚石,而露芙瓦纳公主才是那颗精雕细琢的皇家钻石。 “嘿,千吉妲!” 还没走出宴会厅,熟悉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千吉妲叹了口气,转过身就看见苏帕尔摩少将正从远处大步向她走来,即使碰到了熟人他也只是短暂地移开目光打招呼,随后很快便把目光回归到远处的千吉妲身上。 “千吉妲,你要去哪里?” 他走过来,在人群之中牵起千吉妲的手对她做了个浪漫的吻手礼,抬眼便是戏谑的眼神。千吉妲如鲠在喉,无法回答。 “之前只能把你托管给朱恩少校,现在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了,真抱歉把你一个人扔在这种场合。”他将千吉妲眼神中的彷徨理解为了对这种盛大场合的不适应,冲她眨了眨眼睛安抚道。 苏帕尔摩少将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到人群之中,她看到远处那一席淡灰色的长裙,戴着皇家珠宝的少女正热情地冲他们招着手。 “你一定是卡帕兰中尉,我可以叫你千吉妲吗?我听说过好多你的事,”她促狭地冲千吉妲眨了眨眼睛,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你揍了吉恩是吗?太棒了,他就是欠揍!” 露芙瓦纳的笑容极具感染力,连心情被乌云笼罩的千吉妲也扯起了唇角略显拘谨地叫她“公主殿下”。 苏帕尔摩少将挑了挑眉向千吉妲解释道:“我跟她说的,总得找个人帮我关注一下吉恩的动向吧?” “他到现在都还老老实实的呢,我要是皇帝陛下的话我就让你隔叁差五来揍他一顿,这可比什么皇室教师都管用。”露芙瓦纳公主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显然她向来口无遮拦惯了,又或者是作为年轻一代唯一的公主,她生来就被人喜爱。 千吉妲只能抿嘴轻轻笑了笑。 “你们空军现在都有这么漂亮的女军官了吗,为什么她不来禁卫军呢?”她佯装生气地用手包拍了拍苏帕尔摩少将的胸膛,带着开玩笑的责怪意味,随后又立刻转过脸来对着千吉妲笑,“嘿千吉妲,你有进修过要员护卫吗?如果是你来做我的护卫官,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禁卫军的军官都太无聊了,就只有你们苏帕尔摩少将还在的时候带我去过酒吧呢。” 苏帕尔摩少将气笑了:“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你都不知道那次之后我被骂成了什么样,那时候你才十七岁,我也是被你骗过去的好不好?” “是吗,那我现在二十四岁了总可以去了吧?” “跟你的护卫官说去吧,他们能同意才有鬼了。”苏帕尔摩少将嗤之以鼻,伸手按了按千吉妲的肩膀示意道“差点忘了,那你们俩倒真是同龄人。” 露芙瓦纳公主的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更要把她从你身边借走了,要是我能有一个同龄的女护卫官,我的人生一定会特别幸福。” 他们显然不是一星半点儿的熟悉,千吉妲一句话都插不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露芙瓦纳公主挽着手带走了。 “嘿,记得待会儿把我的秘书官还回来。” “知道了,”露芙瓦纳公主扭头对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看那么紧干什么,你们在热恋吗?” 千吉妲默默地想,露芙瓦纳公主比她想的还要完美,她甚至没有一丁点公主的架子。 “我简直快饿死了,为了正好塞进这件礼服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丁点东西!”她跟千吉妲说话的语气比起之前轻柔了许多,随口抱怨的样子就像是学生时代里活泼的女同学。 “我听说你也是韦斯特兰毕业的,我之前也想去韦斯特兰来着,但是我爸妈说什么都不同意……不过后来发现吉恩想去也没被同意,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她狡黠地冲千吉妲眨了眨眼睛,在餐台前拿起一小碟精美的餐食先递给了千吉妲。 她甚至如此体贴。 “你怎么失魂落魄的,千吉妲?”露芙瓦纳公主狐疑地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不舒服?生病了吗?” 她也同样敏锐。 “没事,只是觉得在这里面有些……呼吸不畅。” 千吉妲扯起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 露芙瓦纳公主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刚刚看到你好像就是想往外走,都怪他把你拽了回来。” 说着她就放下了餐碟,转而拿起两杯酒示意千吉妲一起往外走。 “嗯?殿下您不是饿了吗,您可以留在这里先吃点东西。”千吉妲被她的行动力吓了一跳。 “饿了一天多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再说了我答应了西奥多的,我可不能把你弄丢了。我们可以出去透口气抽根烟什么的,走!” 庄园宴会厅的露台外是一片比学校操场还要宽广数倍的巨型温室花园,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心血和财力才能在终年积雪的帝都打造出这样一片生机盎然的天堂。 露芙瓦纳公主把两杯酒放在大理石的栏杆上,靠在栏杆上熟稔地从手包中掏出香烟和打火机。 “你会抽烟么?” 她递了根香烟过来,千吉妲有些惊讶,还是接了过来。 “我没想到公主殿下也会抽烟。”童话里的公主可不会抽烟。 露芙瓦纳公主笑着给她点燃了香烟:“都是西奥多教坏的。” 她竟然如此亲昵地称呼他的名字,显然他们的关系甚至比她想象的还要亲密。 “殿下跟苏帕尔摩少将看起来很熟悉。” 千吉妲还是选择踏出了那一步,她认为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有效评估她的计划进程。 “是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妹妹比我小两岁,他一直把我当他妹妹对待。”露芙瓦纳公主抽了口烟,仰起头吐出烟圈,好像感觉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她喝了一口酒,随后继续说道,“搞不好跟他最熟悉的女孩子就是我了。” 千吉妲的心沉入了谷底,也许这个计划早就是应该失败的。 露芙瓦纳公主忽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异地盯着千吉妲:“你们不会真在交往吧?天啊我在说什么啊!是因为我才让你这么不自在吗?” 她立刻张开怀抱抱住了比她高小半个头的千吉妲:“我亲爱的千吉妲,你把我刚刚说的话都忘掉吧!妈妈总说我爱乱说话,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说着她放开了千吉妲试图确认她的表情,见千吉妲还是一副很不自在的表情,她夹着烟的手伸出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低声凑近跟千吉妲说:“我不该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是不说的话又怕你不相信,为了补救我还是告诉你吧——我跟西奥多有一点血缘上的关系,啊不是我妈妈那一边的亲戚……哎总之你别去查就是了,这个事情说起来可太复杂了,总有一天他会自己告诉你的。” 露芙瓦纳公主的母亲同样也是皇室的公主,是皇帝陛下的表妹,见千吉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露芙瓦纳公主又赶紧谨慎地为自己说的话打着补丁。 “你真的千万别去查,也不要说是我说的,这不是什么可以拿出去宣扬的事,嗯……至少现在不是。” 她拿起酒杯递给千吉妲,跟她碰了碰杯:“喝完这杯酒你就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噢。” 说着她便一饮而尽,千吉妲也只能同样一饮而尽,向她保证。 “殿下,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露芙瓦纳公主看见她终于露出了放松的微笑,终于松了口气。 “不用叫我殿下,跟西奥多一样,叫我露芙就好。我家里没有姐妹,如果你真的嫁给了西奥多的话,那你就是我的姐妹了。” 听了露芙瓦纳这番惊世骇俗的发言,千吉妲差点被烟呛到,她感觉自己根本跟不上这位公主殿下如同导弹一般的脑回路,只能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在跟苏帕尔摩少将交往。” “好啦我知道的,现在谈这种事还太早了对吗?不过他可从来没有带哪个女孩来过这种场合,他肯定特别喜欢你不是吗?” 千吉妲呆了呆,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27闹剧 露芙瓦纳公主虽然跟她同龄,可心智却仍然像个十七八岁的活泼少女,话说着说着就一箩筐全倒出来了。 “……我记得我十叁岁的时候有次家庭聚餐,西奥多特别讨厌这种场合,他的反抗可夸张了,一走进来就很明显看出来他早就喝多了,穿着军校的制服连领带都不系,衬衣领口一路开到了这里,”露芙瓦纳公主指了指自己的胸下方示意道,“坐下就旁若无人地开始抽烟,把他妈妈气坏了,转身就走然后就没回来了。但是我当时觉得他简直太厉害了,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大人。” 说着她挥了挥自己夹着香烟的手,大笑了起来:“然后我现在就成这样了。” 千吉妲也被她感染地笑了起来。 两人聊了两支烟的时间便回到了宴会厅,这时千吉妲的心情已经完全趋于平和了。 “好了我真的要去找点吃的了,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说完没等千吉妲回答,她便一溜烟跑开了,千吉妲这才知道为什么她会让禁卫军头痛不已。 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露芙瓦纳公主的时候,千吉妲却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碰到不速之客。 “哇哦,这不是卡帕兰少尉吗?” 千吉妲军校四年的噩梦修特莱少校出现在了她眼前,他盯着她的肩章看了看,然后笑了起来:“现在升中尉了,不错嘛。” 千吉妲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自己原本应得的首席毕业生身份就是被他使了手段挤下去的,连带着自己毕业分配部队的时候也遭到了他的打击报复,只是因为千吉妲始终拒绝他的求爱,并且当众羞辱了他。 她转身就想走,却被修特莱少校拉住了胳膊。 “我听说你现在傍上了苏帕尔摩少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很多嘛?终于知道你的这张脸就是你最大的价值了?” 千吉妲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怒火中烧的情绪:“修特莱少校,我不想在别人的婚礼上跟你起争执。” 她脸色铁青,修特莱少校却更加得意了。 “你跟他睡过了?不然他怎么会带你来这种场合呢?” 千吉妲努力地控制自己想要发作的情绪,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了露芙瓦纳公主的声音。她端着餐碟回来,没想到却正好撞上了修特莱少校的故意找茬。 “嘿千吉妲,我要是你的话,我就会用脚猛踹他那张欠揍的脸。” 露芙瓦纳公主并不知道他们的过节,可她作为帝国公主盛气凌人惯了,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男人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修特莱少校被露芙瓦纳公主的骤然出现吓了一跳,他显然不知道露芙瓦纳公主竟然会叫她的名字为她撑腰。 千吉妲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平静,可脑子里的怒气已经完全被点燃。 “殿下,您想看吗?” “当然!” 话音刚落,千吉妲便提起了军礼服的制服裙摆,还没等修特莱少校看清她内裤的颜色,一个华丽的高抬腿飞踢便击中了他的脸,修特莱少校瞬间就被这暴力的一击踢翻在地,捂着鼻子惨叫起来。 比他的惨叫更大声的是露芙瓦纳公主兴奋的欢呼,她得意洋洋地对四周看热闹的众人喊道:“看见了吗,性骚扰女军官就该是这样的下场噢!” 众人显然更愿意卖公主一个人情,而修特莱少校也确实根本不占理,周围很快便响起了口哨声和掌声欢呼声。 千吉妲沸腾的脑海这才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究竟干了多么离谱的事,她没想到自己会引起这么大的骚乱,连忙慌张地向露芙瓦纳公主投去求助的眼神。 “没关系,都是我教唆的,你只是完成公主的指令罢了。”露芙瓦纳公主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鼓励道,“这一招真的太帅了,回去我也要开始学近身格斗!” 安抚完千吉妲,露芙瓦纳公主熟练地收拾起自己惹出来的乱子。 “好啦好啦,都散开吧,来人扶这位……嗯……中校大人去擦擦他脸上的鼻血吧。” 侍者赶紧上前扶起倒地不起的苏帕尔摩少将,他这个时候已经不敢再多说任何一句话了,有露芙瓦纳公主在这里为她帮腔,他甚至都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不是那个乡下姑娘千吉妲的对手。 露芙瓦纳背过身去挡住了千吉妲的视线,把餐碟递到了她手中,冲她眨眨眼睛:“我们吃点东西吧?” 千吉妲叹了口气:“我想我应该去给多诺万中校还有新娘道个歉。” “希尔达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苏帕尔摩少将也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吃惊地看着惹出一堆乱子的两人,露芙瓦纳公主倒是眉飞色舞地跟他形容了一番千吉妲的飞踢如何干净利落,他的目光落到千吉妲身上时,千吉妲叹了口气,只是跟他说了那一个名字,苏帕尔摩少将便瞬间了然。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露芙瓦纳公主自告奋勇:“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多诺万中校和他的新娘希尔达正在一同敬酒,看到他们叁个人走过来时,多诺万中校一下就露出了忍不住的笑意。 “我们已经听说了,不得不说,你的秘书官小姐不是一般的生猛啊。” 被搅乱了宴会的不满是完全没有的,多诺万中校的语气里满是对苏帕尔摩少将的揶揄,苏帕尔摩少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说了声抱歉。 希尔达已经换下了华丽的主婚纱,穿着一件简洁的乳白色纱裙,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名门贵女。 千吉妲垂头丧气言辞恳切地道歉:“真的非常抱歉,都怪我……” 希尔达上前两步安抚地按了按她的手臂,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没关系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而且……” 她凑近了些,小声地说:“我妹妹刚刚跟我说,她也特别讨厌那位修特莱少校,你干了她想干又不好意思干的事。” 说完她又站了回去,恢复了名门贵女的优雅仪态。千吉妲怔怔地看着她,希尔达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些的小姑娘,她对着千吉妲偷笑着眨了眨眼睛,悄悄地竖起了大拇指。 苏帕尔摩少将叹了口气:“露芙瓦纳公主真是天生的惹祸精。” 露芙瓦纳公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大有一副我是公主谁敢拿我怎么样的高傲,可还没高傲两秒钟,就赶紧去挽着希尔达的隔壁跟她咬着耳朵讲前因后果,两个人很快就笑作一团。 苏帕尔摩少将伸手揽住了千吉妲的肩头,对她轻松地笑了笑:“好了千吉妲,总算是复仇了,不是吗?” 千吉妲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安:“我不太确定我把他打成了什么样,那个飞踢好像还挺用力的。” 长着这么漂亮一张脸总是冷若冰霜的秘书官小姐,做爱的时候像有分离焦虑的可怜小猫一般的千吉妲,就算是再暴力他都觉得可爱得要命。 苏帕尔摩少将满不在乎地开起了玩笑:“没关系,有我在呢,既然露芙是你的教唆犯,我的责任就是把你带来了这里,也许我跟她是同罪呢。不过老实说,错过了那个场景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也许我应该让利奥去给我调调监控呢?” 希尔达从和露芙瓦纳公主的交谈中抬起头来:“哦,我会给你调的。” 苏帕尔摩少将露出了惊奇的笑容:“是吗,谢谢!” 说完他拍了拍多诺万中校的肩膀:“你们绝对是天生一对。” --------------- 爱情保安露芙瓦纳,一款非常纯正的小天使 28傲慢 惹出了这场乱子之后,千吉妲和露芙瓦纳公主天然地成了这场宴席的焦点。露芙瓦纳公主作为皇室最年轻的公主,生来就是备受瞩目的掌上明珠,可千吉妲不是,她只觉得头晕目眩,难以招架。 希尔达说庄园里有准备供客人休息的房间,让千吉妲可以去休息一下,在得知千吉妲还没有用餐之后,也非常体贴地告诉她会让侍从给她送餐过来。 千吉妲独自跟随侍从去往了房间,苏帕尔摩少将说他还有些别的事要做,待会儿就上来看看她,千吉妲点头表示了理解。 千吉妲走后,多诺万中校有些茫然地看着苏帕尔摩少将:“还有什么事要你做啊?” 苏帕尔摩少将微微一笑:“总得去看看被打那小子伤什么样了不是吗?” 休息室外,苏帕尔摩少将和修特莱少校的父亲迎面撞上,他脸上余怒未消,就连苏帕尔摩少将主动同他打招呼说着抱歉的客套话,他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苏帕尔摩少将勾唇笑着推门进入休息室,修特莱少校正瘫坐在沙发上,用冰镇的毛巾捂着鼻子痛得呲牙咧嘴叫唤个不停,连带着对忙前忙后的男侍应生们也是颐指气使没有一点好脸色。 见了他的样子,苏帕尔摩少将只觉得好笑,他招手侍应生们出去,直到他开口说话,修特莱少校才发现休息室里进来了一个他同样不愿意看到的人。 “修特莱少校,好久不见。战争结束之后,没想到再次见到你会是这幅场景。” 他们是互相认识的。 在战时,修特莱少校曾被分配至苏帕尔摩少将领导的下属编队中出任次席参谋,只不过这对修特莱少校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回忆,他第一次参加作战会议时就被苏帕尔摩少将当众训斥,偏偏修特莱少校跋扈惯了,此后每每总是抢着提出些蠢得冒烟的计划,还总在私下大肆宣扬司令官不采纳他的意见,最后苏帕尔摩少将忍无可忍把状告到了司令部,让他们把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参谋立即调回后方,再也不许他再参与前线计划。苏帕尔摩少将的刻薄评语就成了这位贵公子档案上挥之不去的污点。 刚刚才被父亲激烈训斥过的修特莱少校一肚子怨气,见了曾经的上司苏帕尔摩少将也说不出什么服软的话来。 “苏帕尔摩少将阁下是来替你的秘书官道歉的吗?” 听了这话,苏帕尔摩少将只觉得把他一脚踹回后方简直是他战时做过最英明的决定。 “我是来告诉你,你的医疗费我出了,不过听了你这话,反正你鼻子也骨折了,不如我再给你一拳吧?” 身高足足有一米九二的苏帕尔摩少将站在坐着的修特莱少校面前似笑非笑,压迫感十足。苏帕尔摩少将知道修特莱少校一直没太把他放在眼里,修特莱少校的曾祖父曾经出任帝国空军元帅,即使家族日渐式微,他也认为他不必向平民出身的西奥多·苏帕尔摩低头。 “你就不怕我也向司令部告状?” “随你好了,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去金泉宫告露芙瓦纳公主的状,毕竟是她唆使的,去了也可以跟皇帝陛下说说看你为什么会挨揍,也把你那些话说给陛下听听。” 苏帕尔摩少将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修特莱少校捂着鼻子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苏帕尔摩少将,瓮声瓮气地出言挑衅:“还是苏帕尔摩少将有本事,竟然可以让旧爱为新欢出头。” 苏帕尔摩少将丝毫不生气,仍然保持着微笑:“你的脑容量就只能让你这么想了?” “不然呢?难道说苏帕尔摩少将您是有某个不能拿出来说的有权有势的父亲吗?”修特莱少校站了起来,试图与他平视,可身高的差异让他始终矮了苏帕尔摩少将半个头,满肚子的怨气和怒火让他忍不住继续挑衅曾经的上司,“他们都说你是私生子,苏帕尔摩少将这张让公主都神魂颠倒的脸,想必也是遗传自你的情妇母亲吧?” 苏帕尔摩少将的原本略带戏谑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酷异常,他一把拽起修特莱少校的领口逼迫他直视自己,露出了一个让人看了只觉得血液冰凉的微笑。 “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来议论我的身世,如果你的父亲足够靠近权力中心,那在战时他就应该警告你,别用你的蠢猪脑袋费劲思考,别来惹我不高兴。” 说完他一把将修特莱少校扔下转身离开,修特莱少校猛地被他这么一吓唬,像是看到了毒蛇在自己眼前吐信子,他吓得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之后仍然死性不改地大喊大叫着。 “我戳到你的痛处了吗,尊敬的少将阁下?” 苏帕尔摩少将头也没回,砰地一声关上了休息室的大门。 休息室外早已有侍应生等着将修特莱少校送上去医院的车,等到苏帕尔摩少将冷着一张脸离开之后他们才赶紧敲门进去。 苏帕尔摩少将冷着一张脸,直到走到了千吉妲休息的套房前才稍微和缓了脸色,敲了敲门,千吉妲打开门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时那种轻佻而玩世不恭的微笑。 千吉妲脱掉了军礼服外套,只穿着衬衣系着领带,苏帕尔摩少将走进室内,也一边抱怨着军礼服的沉重一边费劲地解着扣子。 把少将华丽的军礼服随意地扔在套房的椅背上,解开衬衣领口拽松了领带,长舒了一口气地甩开胳膊躺在了沙发上。 “婚礼可真的太累人了,利奥跟我说晚上还有派对,我要是敢跑他一定把我掐死。”他双手揉了揉脸,抱怨完才看着静默站在一旁的千吉妲问道,“你吃饭了么?” 千吉妲抱臂站在一旁,摇了摇头:“他们送了两人份的餐来,我想您大概也没有吃。” 苏帕尔摩少将盯着她看了两秒,站起来伸手将她抱进了怀中,肌肤的温度透过衬衣传递到彼此身上,他低下头吻住了千吉妲微微发干的嘴唇,不知道是在安抚千吉妲还是试图在她身上找寻一些慰藉。 放开她的时候,他笑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骨折,干得漂亮。” “真的没关系么?” 苏帕尔摩少将按着她的肩膀推着她走到餐桌前坐下:“有露芙瓦纳公主给你兜着怕什么,况且就他们家的现状而言,在军校还可能做点手脚,把手伸到我的麾下来可就做不到了。我跟他新仇旧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档案里现在都还留着我战时的评语呢。” 千吉妲有些惊讶,两人便一边吃着午餐一边聊着修特莱少校在战时的种种愚蠢操作,逗得一向冷冰冰的千吉妲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不安的午餐时光竟然过得十分愉快。 侍者来收走了餐具之后,苏帕尔摩少将问千吉妲,是想在这里再休息一会儿还是出去逛逛,希尔达家的这座庄园是出了名的漂亮。 千吉妲摇了摇头:“就在这里吧,这座庄园是很美丽……但我不属于这里。” 她站在高耸的玻璃窗前,背脊瘦削,上身只穿着一件制式衬衣的她看起来单薄极了,抑或是她身上强烈的孤独感总让她看起来薄如纸片。 苏帕尔摩少将走过来,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揽着她的肩头,跟她一起望着窗外的风雪,玻璃窗上倒映着两人淡淡的影子。 “卡帕兰中尉,空军司令部的第一课,已经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不安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千吉妲有些惊异地偏过头来望着他,他的表情却非常淡然。 “空军司令部的第二课,你天生值得一切,拥有的就是你应得的。” 千吉妲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不甘与委屈,惊喜或深情,那双灰绿色的眼瞳像是轻拍着潮浪的浅海海水。她伸出手来主动地勾住了苏帕尔摩少将的脖颈,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贴上了他高大的身躯。他的体温似乎更高一些,靠紧了他似乎就能逃避整个世界的风雪。 她扬起脸庞,望着他那双湖蓝色的狭长眼眸,鲜少如此直白地问道。 “那苏帕尔摩少将,我拥有您吗?” 苏帕尔摩少将抱紧了她的腰肢,吻了下去:“是的,我很幸运能被你拥有。” 29春夜焰火 两人只穿着贴身的内衣在长长的沙发上滚作一团地拥吻着,中尉和少将的军礼服被胡乱地扔了一地,苏帕尔摩少将一边亲吻着她的脖颈一边笑,说千万别把衣服弄皱了,待会儿被看出来了肯定会被多诺万中校笑话很久。 原本因为这场婚礼闹剧而格外紧张的神经在爱欲流淌之中得到了极大的放松,千吉妲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鼓胀发烫的性器隔着内裤贴在她的小腹上,她知道那个东西是因为她才变得如此坚硬灼热,被需要的感觉足以熨烫心中的每一处酸楚褶皱。 “完了,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没带……” 千吉妲扶着他的肩膀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的制服上衣口袋里。” “我的小公主居然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苏帕尔摩少将的语气带了些揶揄,压在她身上笑着捏了捏她的腰间的软肉。 “……秘书官的自觉吧。” 苏帕尔摩少将惊喜地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像是看到心爱的玩偶有了生命:“你会开玩笑了。” 千吉妲有些羞怯地移开了眼神,他心情极佳地从她身上下来,小心避开地上乱扔一气的军装制服,走到一旁并排挂起的两件军礼服外套前拿出了她提前准备的避孕套。 转身回来时,他看见千吉妲上半身趴在沙发椅背上,下巴枕在手臂上,比起之前堪称严重的分离焦虑好了很多,像只乖巧的小猫一般等待着主人来抚摸。 不,她侧身高抬腿把修特莱少校踹得鼻子骨折的时候分明是一头凶猛的狮子才对。 他走过来把千吉妲抱进了怀里,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亲吻着她的嘴唇。内衣也被脱了下来扔在地上,他的手掌从线条紧致的小腹一路滑下,钻进了那并拢的大腿缝隙之间,只是轻轻一摸,两片羞怯的软肉间便溢出了包藏不住的爱液,他轻声笑了笑,便把千吉妲从沙发上抱起来,背靠着他的胸膛坐进了他的怀里。 修长白皙的双腿任由他随意地分开来,整个小穴都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之中,胸乳和腿间充血肿胀的阴蒂都被肆意地揉捏玩弄着,千吉妲好像终于卸下了心防,不再抗拒这种将自己的裸体暴露为某种艺术品一般的动作,未成年时代的阴霾似乎在他温暖的怀抱和亲吻中消除了些许。 他的手指已经沾染了太多的水液,好像被吸引着往深处探寻一般,两根手指探入那一汪泉眼之中,千吉妲偏着头和他不断地接吻,交换着呼吸和唾液的深吻足以麻痹心神,彼此的心跳越来越快,不同的心跳声、接吻和被爱抚的水声成了这个安静套房中最明显的声音,楼下的世纪婚礼、被祝福的新婚夫妇、军队的高官、万众瞩目的公主,这一切在此时此刻都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紧缩的小穴被不断地扩张开来,苏帕尔摩少将不断探寻着那穴肉之中的敏感点,亲密的接吻、被爱抚的乳肉、被不断侵入扩张的小穴幽径以及后腰处滚烫坚硬的肉棒,千吉妲不停地闷哼着,觉得身体被烫得快要融化了。 就在快要濒临高潮一刻时,手指忽然抽离了出去,千吉妲难耐地在他怀中扭动磨蹭着,蹙着眉头喘息,略显娇气的表情似乎是在责怪他手指的突然离开。 “水快从手掌里流下去了,我的小公主。” 苏帕尔摩少将宠溺地笑着亲了亲她的耳垂,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纸巾,他鼻息间的灼热呼吸吹拂在千吉妲的耳朵上,她忍不住颤抖地缩了缩,还没从那片刻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就被他抱起来调整了一下坐姿,肉棒便从她的腿间颤了颤弹了出来。 撕开避孕套的包装,拿出避孕套慢吞吞地套上那根粗长得可怕的凶器上,他的呼吸吹在她耳边,像是故意的挑逗。千吉妲瑟缩着,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耳朵很敏感?” 他轻笑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明显,舌头在她耳垂上舔动着,就在千吉妲最紧张的时刻,扶着肉棒猛烈地插了进来。 被插入的一瞬间,刚从高潮坠落的千吉妲一下又被送上了高潮,难耐地大声娇喘着,整个身体都在他怀中颤抖了起来。 “小公主,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随随便便就喷出来了,这里我可没办法收拾啊。” 即使是这么说,可苏帕尔摩少将仍然像是故意使坏一般用力地在那紧绷的小穴中猛顶,千吉妲大口呼吸着空气试图逃离太过强烈的高潮快感,可偏偏他却不愿意放手。 不久之前还在楼下将那个他厌烦至极又蠢又好色的修特莱少校踢骨折的小狮子千吉妲,现在正在他乖巧地在他怀中大张开双腿承受着性爱的高潮,苏帕尔摩少将简直暗爽得要命。 千吉妲觉得她是被苏帕尔摩少将偏爱的,可苏帕尔摩少将也同样觉得他是被千吉妲偏爱的。千吉妲会毫不留情地殴打性骚扰她的前上司和帝国皇子,可千吉妲也会勾着他的脖颈眼波流转地问她是否拥有他。这种极为明显的偏爱让他觉得他可以为千吉妲做任何事情。 他的手臂从千吉妲的腿弯下穿过,像是给小孩子把尿一般将她抱在怀中,找到了更好的借力点便更加用力地往那吸得人发疯的小穴中顶去。 千吉妲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了,动作比之前的性爱都要凶猛得多,之前他总是在一开始还保留着怜惜,今天却好像一插进来就不管不顾了。 “千吉妲……等到以后,不需要再顾及流言蜚语的时候,跟我结婚好不好?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像利奥和希尔达那样手挽手同进同出,我们的孩子也不会被叫做私生子……好不好……” 千吉妲不知道他去找过修特莱少校,更不知道他在修特莱少校那里被如何羞辱,她只觉得苏帕尔摩少将疯了。是因为她说了那句话吗?她以为她所说的拥有只是当下的相拥而吻,可苏帕尔摩少将理解为未来的相伴一生了吗? 真的太傻气了。 千吉妲强忍着眼泪的落下,除了无法自控的喘息和闷哼,没有作任何的回答。 “……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不会再带有任何隐瞒和修饰,如果你想要这样的婚礼的话,我保证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世纪婚礼,如果你只想要我们两个人就好的话,去哪里都可以……”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绝对做不到像他所说的那样袒露自己的一切。物质匮乏的窘迫童年,被折辱观赏的少女时代,怀抱着希望与绝望从叁楼到纵身一跃,她的过去是她从无信心提及的阴暗,千吉妲想,无论如何她都做不到。 也许这只是封闭已久的情绪被羞辱引燃的放肆宣泄,也许是泪滴垂落在她胸口所展露出的脆弱被发现,苏帕尔摩少将的亲吻密密麻麻地落到她细长雪白的脖颈上,他并没有追问千吉妲的回答。 汹涌情绪之下的性爱,高潮来得格外迅速。他猛地抱着千吉妲站了起来,将她跪趴着放在了沙发上,那个趴在沙发椅背上乖乖看着他翻找避孕套的秘书官小姐现在正以类似但更加性感的姿势翘着屁股承受着他猛烈的进攻,每一次插入似乎都又探进了更深的地方,似乎是为了逃避回答他的问题,千吉妲的喘息叫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大声,勾得人失魂落魄心神大乱。 数百次的猛烈冲击之后,滚烫而浓烈的精液尽数喷射了出来。苏帕尔摩少将趴在她的背上紧紧地抱着她不愿意松开,千吉妲觉得他简直重得要命,可还没来得及将他推开,抽搐到快要罢工的穴肉中又被迅速坚硬起来的巨物填满了。 好在千吉妲确实有随身多准备的避孕套,从套房的卧床到浴室,直到全部用掉了她带着的避孕套他才终于停歇了下来。两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庄园客房的柔软卧床上,千吉妲趴在他的臂弯之中,在安静而暧昧氛围里昏昏欲睡,她实在是太累了。 从睡梦中苏醒时天色已经黑了,苏帕尔摩少将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接通时甚至并没有外放,多诺万中校的大呼小叫就已经响彻了整个房间。 “快点过来,等会儿要有焰火表演了,你们俩究竟还要在套房里躲多久啊?” 他本来还要继续嚷嚷,但显然希尔达在旁边打断了他的不解风情,抢过了他的通讯器声音轻柔地笑着说道:“焰火表演快开始了,西奥多快带千吉妲下来看看吧,会很漂亮的。” 苏帕尔摩少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马上就过来,说话的声音里显然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引得希尔达一阵了然的发笑。 挂断了通讯,千吉妲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其实已经醒来一会儿了,可不知道是贪图他怀抱的温暖还是害怕醒来会被他追问结婚的问题,千吉妲一直闭着眼睛装睡。 “别睡了千吉妲,我们去看焰火表演吧,再不起来我都怕利奥那个混蛋上来砸门了。” 千吉妲点了点头,坐了起来。苏帕尔摩少将下床去把地上两人的衣物捡起来放在了床尾凳上,千吉妲也伸手过去拿起衣服穿了起来。闭上眼睛时她想了很多,无解的问题终于还是在那一片昏暗的室内问了出来。 “苏帕尔摩少将,如果我在您身上寻找的是被信任的感觉,您在我身上寻找的是什么呢?” 苏帕尔摩少将穿着衬衣的手忽然滞住了,一片黑暗之中,千吉妲仰头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保护欲吧,”他轻声说道,“我曾经亲眼看着我的父亲和妹妹葬身火海,我什么都做不到。回到帝都之后,对于我母亲而言我也只是个无法挣脱的累赘,十多岁的我太孱弱了,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说完他又静默地穿起了衣服,少将闪亮华丽的军礼服又沉重地裹住了他高大的身躯,平日总是微笑自信像天上的太阳一般的苏帕尔摩少将,现在看起来消沉得又像是之前在医院哀求千吉妲不要兀自离开时那样。 千吉妲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宽大的手掌还是那么温暖,他回过头来对千吉妲笑了笑,用力地回握着。 两人回到穿上斗篷来到室外花园时,焰火表演刚刚开始,中老年人几乎都在室内的落地窗前喝酒观看着,夜晚的室外似乎是年轻人的天地。 裹着宽大的纯白斗篷的露芙瓦纳公主气急败坏地冲到他们两人面前,指责着因为苏帕尔摩少将下午的缺席害得她在牌桌上输得好惨,苏帕尔摩少将听了也只是笑着随口糊弄着她。 千吉妲只是定定地仰头看着夜空之中的绚丽焰火,春日的雪夜里,这样盛大的焰火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怎么样,喜欢么?”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煞风景的露芙瓦纳公主,苏帕尔摩少将俯身笑着问他,就连呼出的白气在这夜色之中都显得比平时更加温柔。 似乎再多的语言在这绚烂的焰火前都黯然失色,千吉妲只是轻轻地说,好漂亮。 焰火在夜空中是自由而美丽的,就像驾驶着战机飞翔于空中,千吉妲还记得她第一次独立驾驶战机冲破云霄,她大口呼吸着,好像她在空中曾短暂地获得了绝对的自由。 “关于之前跟你说的,结婚的话题……” 他终于还是提及了这个问题。 千吉妲转过脸去望着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回答道。 “我还有很多要独自完成的事情,我从遥远的故乡来到帝都不是为了成为某个人的妻子,在那之后,我会给您答复。” 苏帕尔摩少将愣了愣,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只是微笑着说:“是啊,我也还有很多无法解决的难题。不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很愿意为你去做你难以完成的事情。” 千吉妲的眼睛猛地睁大了,让无所不能的苏帕尔摩少将利用他的权力为她复仇,她之前等待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这临门一脚的瞬间,千吉妲却恐慌地退缩了。 她说不出口,她怕苏帕尔摩少将听到她的过往和仇怨会直接抽身离去,就像十七岁时初恋的少年人所作的那样。 “……我也有一些,也许需要你来替我做决定的难题,等到以后某个时机正确的时候,希望你能陪我面对。” 千吉妲想,她更说不出口了。她成了他心中理想而完美的未来结婚对象,完美的东西是经不起任何一丁点的破碎的。 这样美丽的焰火之下,她只能扯出一个微笑。 “好。”—— 30出港 第四世代空天战舰的旗舰芙蕾雅很快迎来了她的起飞仪式。 空军司令部最年轻的将军苏帕尔摩少将即将晋升中将、出任驻金刃王国空军总司令官的消息正式对外公布,即使这支空军部队的规模只能说是小型,可在空军编制等级中,驻金刃王国空军也成为了近百年来唯一新建的一级作战司令部。 更何况这是并非一支驻扎在帝国领土范围内的空军,而是主权国家防空代管的产物,人们大肆谈论着苏帕尔摩少将是否会是金刃王国新空军部队的重建者,抑或是会成为金刃王国主权丧失的刽子手。 千吉妲对于这些纷纷扰扰的流言并不是很感冒,她只是埋头于工作之中,除开芙蕾雅的验收,新的空军基地兵员编制更是极为繁重的工作,作为苏帕尔摩中将的秘书官,这些事务她都必须事无巨细地了解。 因为苏帕尔摩中将的晋升,她也被一同擢升为了上尉。如果说她对自己的一年两级跳只是没什么所谓的话,苏帕尔摩中将就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厌倦。 “二十九岁的中将,听听这合理吗?”苏帕尔摩中将把腿放到了办公桌上,一根手指转着自己的军帽,表情满是无语和火大。他此前似乎只被通知了即将出任驻军司令官的消息,没有人通知他会被晋升。 千吉妲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只是丢了一大堆文件到他的桌面。 “我收到了金泉宫的消息,佩莉安娜公主会出席芙蕾雅的首飞仪式。” 苏帕尔摩中将愣了愣,食指上转动的军帽一下掉到了地上,他一边放下双腿捡着帽子,一边在办公桌下闷声问道。 “直接通知的你么?” “是的。”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笑,捡起帽子来放到了桌面上。“露芙有跟你提过这位佩莉安娜公主吗?” 千吉妲摇了摇头:“完全没有。” “也是,她怕说漏嘴是吧。”苏帕尔摩中将小声自言自语道。 “什么?” “没事,你不用太紧张,我最开始就是佩莉安娜公主的护卫官,到现在她出访海外我也会随同,也算是很熟悉了。你上次看她在联席会议上阵仗很大是吧?放心好了,她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人。”苏帕尔摩中将一边翻阅着千吉妲拿来的资料一边随口说道。“况且你现在应付公主应该也算是得心应手了吧?” 千吉妲谨慎地提出了自己从收到这个消息开始就有的疑问:“佩莉安娜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她到现在都还是单身,不过她对待护卫官都像是对待孩子一样,以前还会给我们烤苹果派吃呢,”苏帕尔摩中将从资料中抬起头来,稍加思索,看着她的眼睛笑道,“嗯……就像是妈妈一样的角色吧。” 千吉妲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苏帕尔摩中将描述的这个形象和联席会议上那个冷峻的公主殿下听起来相差甚远,帝国的二号人物,皇帝陛下数十年如一日视作掌上明珠的亲妹妹,居然会是一个给护卫官们烤苹果派吃的和蔼母亲的形象,这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 千吉妲没再多问,只是说了“遵命”,然后就退出了苏帕尔摩中将的办公室。 帝都,克拉维斯军用空港。这座特殊的空港远离城市,寂静地坐落在雪原之上,唯一与它相伴的只有一座皇家研究所,第四世代空天战舰的研发生产都将在这座研究所完成。 苏帕尔摩中将坐在机场停机坪前的一座巨型休息厅的正中央,毫无保留的落地窗前,在风雪之中停放着的是一座比现役海军航空母舰更大的空天战舰,喷漆部分几乎全都做成了纯白色,与这漫天风雪融为一体。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艘航空母舰,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今天是芙蕾雅的起航仪式,原本人迹罕至的军用空港也变得喧嚣起来,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做着准备工作。 通过休息厅的生物识别,沉重的大门自动打开,千吉妲抱着统一派发的电子屏幕文件夹走了进来。 “我刚刚接到金泉宫的通知,佩莉安娜公主的专机即将降落,公主殿下希望在起航前参观芙蕾雅的内部。” “明白了。”苏帕尔摩中将站了起来,跟着千吉妲往外走。 两人走到另一处小型停机坪前,基地的负责人莫拉斯技术少将已经带着人等候在了这里,空中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阴云密布的空中看不见飞机的声影,但所有人都知道帝国的二号人物即将降落于此,此刻正严阵以待。 纯白色的皇室专机亮起了照明灯,从云层中破云而下,稳稳地降落在跑道的尽头,滑行而来。飞机舱门打开,舷梯降下,在此等候的所有人都抬手敬起了军礼,一身淡紫色斗篷的女性走出舱门,她戴着同样淡紫色的礼貌,面容庄严而美丽,岁月的痕迹在她的脸上也显得格外优雅从容,佩莉安娜公主站在舷梯上,同样抬手向下方等候的军官们敬了个军礼。 与手中没有任何实权的露芙瓦纳公主不同,这位帝国的二号人物身上带着扑面而来的权势威压,千吉妲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听说她是帝国的第二顺位皇储,千吉妲忍不住想,如果皇帝陛下驾崩,比起那个顽劣的皇子吉恩,或许瓜分世界的魔女才是帝国人民所期待的女皇陛下。 她走下舷梯,脸上带着微笑同苏帕尔摩中将和莫拉斯技术少将握手寒暄,即使她说话的语气十分柔和,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她面前松懈半分,就连向来玩世不恭的苏帕尔摩中将都拿出了足够的态度。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空港内部走去,新组建的空军部队将领、研究所的技术军官以及佩莉安娜公主的秘书护卫官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环绕在她的身边,陪同前去参观即将起飞的芙蕾雅。 “皇帝告诉我,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希望能来参观新世代的空天战舰,芙蕾雅即将去往金刃王国,她将要带去的不是战争,而是和平,金刃王国也同样需要我们带去新的希望。” 苏帕尔摩中将点了点头:“是啊,芙蕾雅不会带来战争,芙蕾雅期望的是世界的和平。” 足够的火力才能够带来和平。 两组大型机载核聚变反应堆、40组推进复合引擎和12组力场驱动装置将为这艘空中战斗堡垒带来升空和战斗的能源和驱动。除此之后,芙蕾雅武器系统则由机载脉冲武器、机载导弹和全新一代的无人舰载机共同组成,前代版本的无人舰载机通常被命名为报丧女妖,而即将去往金刃王国的新一代舰载机也被特意重新命名为飞鸟,飞鸟会带来新生的希望。 参观完毕之后,很快来到了预定的起航时间。金刃王国的空军基地已经改建完成,大部分派驻部队都已经去往了预定地点,而今天,最重要的空天战舰也即将起航出发,作战司令部的司令官苏帕尔摩中将和参谋们也将乘坐空天战舰抵达金刃王国。 芙蕾雅的舰桥上,佩莉安娜公主从秘书手中接过一大捧花束,亲自安放在了指挥台的中央。 “这是金泉宫的祝福,苏帕尔摩中将,你曾经护卫我去往世界各地,我也曾经将你派去前线希望你替我见证战争的结束,而现在,我希望你和芙蕾雅……为金刃王国带去新生的希望与和平。” 苏帕尔摩中将郑重地敬了个军礼:“一切如您所愿。” 所有人都向着这位公主殿下敬礼。 佩莉安娜公主在莫拉斯技术少将一行人的陪同下离开空天战舰,去往机场指挥室。苏帕尔摩少将坐上了舰桥的指挥官座位,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已经准备完毕,芙蕾雅随时可以起飞,苏帕尔摩中将。”千吉妲走过来,敬了个军礼。 苏帕尔摩少将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只有千吉妲所在的距离可以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芙蕾雅,我们将一同飞向天空。” 他睁开眼睛,沉声下令。 “起飞!” 31金刃王国 通常从帝国首都飞向金刃王国的飞机需要航行十个小时,而空天战舰芙蕾雅只需要四个小时便可抵达。苏帕尔摩中将拿起了全舰通讯设备的话筒,笑嘻嘻地发号指令。 “把你们压箱底的短袖军装都翻出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从恒久的冬天去往夏天了。” 空天战舰上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情,欢呼着期待迎来夏日。 在去往战舰上的休息室更换制服前,苏帕尔摩中将叫住了千吉妲。 “我们落地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出生在金刃王国,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了解金刃王国的语言。” 千吉妲皱了皱眉,不太能理解他的意图。 “为什么?虽然我本来也不会主动透露,可是如果能够对外告知的话,也许会对民族主义者的抵抗情绪有抵消的作用。” 苏帕尔摩中将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比起那个,这件事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风波,帝国本土是不能接受一个前十年都生活在海外的人在军队里身居高位的,毕竟……帝国才是我们的祖国。” 千吉妲点了点头,边境长大的她同样深知帝国军队中从不会摆在明面上来但却确实存在的出生地歧视。 “遵命。” 芙蕾雅降临金刃王国本土的空军基地时,金刃王国当地时间仍然是中午。芙蕾雅的降落路线经过了非常严格的制定,金刃王国方面的要求只是芙蕾雅不能经过他们的王宫和宗教圣地,但苏帕尔摩中将进一步要求同样不能飞越大型城市。 “我们不是来秀肌肉的,我不希望我们美丽的芙蕾雅吓到金刃王国的人民。” 空天战舰的规模已经远超过了金刃王国的科技水平,这个庞然大物会激起多么强烈的民族情绪是苏帕尔摩中将不愿意看到的。 空天战舰降落在空军基地时,等候的不仅是派驻部队的士兵以及参谋部,还有金刃王国的君主查塞兹二世。作为重要交通和贸易枢纽的宗教国家金刃王国是军事同盟和帝国争霸的牺牲品,承载了无尽的战争伤痛,如果军事同盟夺得了胜利,金刃王国往日的辉煌则将彻底消亡。 而在帝国的支持下战时继承王位的年轻君主查塞兹二世对苏帕尔摩中将的到来报以了极大的热情,他甚至亲自等候在基地迎接着芙蕾雅的降落。他和苏帕尔摩中将年龄相仿,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在看见苏帕尔摩中将走进迎宾厅时,甚至笑着走上前和苏帕尔摩中将拥抱。 “一位年轻的指挥官,我们美丽的国度迎来了新的希望,不是吗?” 千吉妲激活了耳机的同声传译系统。 “您能来基地亲自迎接是我的荣幸。”苏帕尔摩中将笑着用帝国的语言回答道,查塞兹二世的耳朵上也佩戴着同样能够同声传译的耳机,“出发之前,佩莉安娜公主特意叮嘱我们,要给贵国带来希望与和平。” “佩莉安娜公主真是一位友善而值得敬佩的女士,希望她以后也能来我们金刃王国看看。我在王宫为你们准备了欢迎的晚宴,今晚希望我们能度过美好的一晚,为了帝国和我们王国的友谊。”说着,他扭头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女性上前,“这是我的妹妹阿耶莎。” 那是个极具金刃王国风貌的美丽女性,有着和帝国女子不同的蜜色肌肤,深邃的眼眸上是极为浓密的睫毛,她微笑着为苏帕尔摩少将中将献上色彩浓烈的花束。 “这是献给您和您的部队的一点小小心意,金刃王国欢迎您的到来。” 苏帕尔摩中将接过那热情的花束,以对待帝国公主的礼节向她行了吻手礼表达他的善意。 “临行前佩莉安娜公主也为我们献上了花束,现在我可以把它们摆放在一起,两束花也不会感受到孤独了。” 正如此前帝国反复向他告知的那样,他不能表现出帝国是金刃王国的征服者。将这位年轻的阿耶莎公主抬到帝国的二号人物佩莉安娜公主同等地位上,足以表示帝国的真诚。 阿耶莎公主的脸上流露出了少女的羞怯表情,显然她也未曾想到帝国的司令官会是如此年轻英俊而不失风度的男性。 寒暄一番后,苏帕尔摩中将礼貌地同查塞兹二世道别:“下午我还有整备工作需要完成,今晚我一定准时赶赴您的宴会。” 查塞兹二世似乎对他颇为满意,连连表示一定会给他和他的部队准备最好的接风宴席,两人又是一通外交说辞一般的寒暄后,查塞兹二世才带着妹妹离开。 金刃王国的人员离开之后,苏帕尔摩中将终于松了口气,扭过头来对前几天挤眉弄眼地表达着他对这种外交场合的不耐烦。 “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我不是那个要站在最前面的司令官。” 千吉妲笑了笑,离开帝都的严寒之后她似乎也变得放松了许多。 除芙蕾雅之外,帝国的其余战机也都已经抵达了金刃王国新的空军基地安置好了,帝国甚至分配了一支精锐航空大队编入其中承担了快速反应部队的重任,毕竟隔着一道浅浅的海峡相望的,就是曾经的敌人军事同盟,而芙蕾雅的加入使得金刃王国的攻击范围已经覆盖了整个军事同盟的国土,即使军事同盟现已经再次回归到了五十年前四分五裂的状态,帝国的利刃也已触及到了他们的喉咙。 几乎是没有丝毫的停歇,简单地吃过午餐之后苏帕尔摩中将便召开了作战司令部的第一次会议,千吉妲也作为司令官的秘书官参会。 作战司令部的参谋、各航空编队的队长以及技术部门和后勤准备部的军官都参加了这次会议,除作战单元的人以外,司令官苏帕尔摩中将居然是最年轻的人,他刚走进会议室就忍不住跟千吉妲小声开玩笑,“看来司令部真是把老谋深算的精锐都给我弄过来了。” 苏帕尔摩中将开会没什么多的废话,主要谈论的两件事,一是金刃王国的防空部署,二是整合金刃王国残存的空军力量,为他们培养战后新一代的空军。 “另外需要各位下去跟下属传达的是,我们这个新的基地离首都城区不远,请务必要了解并尊重他们的信仰,他们可比我们更宗教国家。金刃王国不是战败国,是我们帝国的朋友,都礼貌一点,惹事的人一定会被重罚,告诉他们,我正兴致勃勃等着枪打出头鸟呢。就这样,散会吧。” 开完这边的会之后,苏帕尔摩少将马不停蹄地赶赴下一项行程,他还需要去检视战机整备,几乎是一刻都没有停歇,很快千吉妲就不得不提醒他,需要出发去王宫了。 “真是漫长的一天啊,按帝国的时间现在早都该睡觉了,”苏帕尔摩中将坐在车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戴着军礼服的手套,因为是要去王国觐见,苏帕尔摩中将的军礼服上甚至还佩戴了帝国绶带,“他们安排接风宴也真是,都不考虑我们还需要调整时差吗?” 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级作战司令部的司令官,从前在总司令部说话无所忌惮的苏帕尔摩中将也只有在跟千吉妲独处的时候才能说这些放肆的话。 “中将您不也算是回归故乡了么?” 千吉妲一说出这话来,苏帕尔摩中将忽然又兴奋了起来,对她指着窗外道路两旁的棕榈树。 “是啊,回归故乡的感觉是真好,你看这个棕榈树那才是我童年的回忆呢。真好啊……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去海边玩,我真怀念金刃王国的浅海湾啊。” 千吉妲也望向了窗外,这座海滨城市的美丽无需多言,即使是战火也无法摧毁。千吉妲想,如果她在这里长大,她也会一辈子怀念这里。 32黄金盛宴 空军基地的专车驶过宽阔的高速路,进入王国首都的市区之后不久便驶入了金刃王国的王宫。 苏帕尔摩中将是查塞兹二世的贵宾,他甚至带着王后和阿耶莎公主亲自在宫殿门口迎接,金刃王国军队的高级将领也陪同在侧。 “我亲爱的苏帕尔摩中将,”查塞兹二世是个极为热情外向的人,而他也乐于向帝国展示他的友善,尤其是在态度谦和的苏帕尔摩中将面前,“让我来向你介绍,这位是我的王后,我的妹妹阿耶莎你已经见过了。” 苏帕尔摩中将和王室打交道也算是游刃有余,礼貌地微笑着行了吻手礼。 查塞兹二世在向他一一介绍了身后陪同的将领们之后,话锋一转。 “可以的话,我希望阿耶莎能够充当中将您今晚的女伴,她会为你介绍我们的王宫。” 苏帕尔摩中将微微一笑,向自己侧身的千吉妲伸出了手。 “只能婉拒您的美意了,今晚我已经带了女伴,这位是我的秘书官千吉妲·卡帕兰上尉。” 阿耶莎公主的表情有些尴尬,查塞兹二世也是一愣,但显然他仍不死心。 “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不然您也不需要带这位秘书官小姐陪同了。” 苏帕尔摩中将摇了摇头,风度翩翩:“我在跟卡帕兰上尉交往,她无论如何都会是我的女伴。” 他的回答显然不止让众人一愣,就连千吉妲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卡帕兰上尉真是一位美丽而迷人的女性,”查塞兹二世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来跟千吉妲握手。 “卡帕兰上尉是我们帝国韦斯特兰军校的优秀毕业生,在战时也是特种部队的一员。”苏帕尔摩中将显然不允许他如此轻视千吉妲。 查塞兹二世眉头一挑,笑了起来:“感谢这位美丽的女士守卫我们的国土。” 寒暄之后,查塞兹二世带领着苏帕尔摩中将进入宫殿,台阶下等候的其余帝国军官也一同跟随上前。 苏帕尔摩中将笑着俯身在千吉妲耳边轻声低语,貌似是情人间的亲昵,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的。 “他也不想想我跟帝国皇室打交道多久,还想让我当他妹夫好牵制我,做梦去吧。” “这样不会让那位公主很尴尬吗?” 苏帕尔摩中将不以为意:“她看见我拒绝了可是松了一大口气呢。” 这场捍卫女伴人选的小小争执从感情用事变成了权力争夺,千吉妲快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苏帕尔摩中将即使再尊重金刃王国,他也必须在合适的时机向国王暗示不允许他插手派驻部队的事宜,而这场关于女伴的小小风波就会是表面影响最小最为合适的时机,最多也只会变成一场风流韵事,有心人也无法拿来大做文章。 千吉妲第一次在轻佻的苏帕尔摩中将身上看到了所谓的政治敏锐度,只是身为秘书官被保护得很好的千吉妲也第一次亲眼见证到了暗流涌动。 金刃王国崇尚黄金作为装饰,富丽堂皇的宫殿就像是用金子雕砌的一般,查塞兹二世极力操办了这场盛宴。在这一派奢靡气息之中,完全看不出金刃王国在一年前曾被战争碾成焦土。 苏帕尔摩中将难得一见地表现出了作为主宾的风度,一面热情赞扬,一面用同声传译设备捕捉不到的声音对来自帝国的军官们吐槽金刃王国王室的挥霍无度。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苏帕尔摩中将带领着帝国军官们和金刃王国旧空军的残部也深入交流了一番,邀请他们明日来基地参观。午夜时分,早就已经开始犯困的苏帕尔摩中将完全喝醉了,不过最后的理智还尚存,婉拒了查塞兹二世让他留宿王宫的邀请,被千吉妲扶上了车。 千吉妲第一次见到苏帕尔摩中将喝醉的样子,路上开到一半他还让人停车下来在路边呕吐了一阵。呕吐完漱过口之后他显然清醒了一些,坐在车上靠在千吉妲的肩头,开始一个劲地吐槽着这场奢靡至极的宴会和查塞兹二世本人,说他根本不在乎人民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当国王,为此甚至可以向帝国低头出卖防空权。 如果是其他帝国军官说这话,千吉妲也许会觉得有些无病呻吟,可苏帕尔摩中将在金刃王国出生长大,他比派驻部队的任何人都清楚金刃王国原本是何种模样。 说到兴起时,苏帕尔摩中将甚至按下了车窗,在凌晨空旷无人的公路上探出头去上大声用帝国的语言喊着“查塞兹二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话音刚落,身后其他军官乘坐的专车所组成的车队里就爆发出了爆笑和欢呼,千吉妲赶紧俯身过去关上了他的车窗,他却趁机抱住了千吉妲的腰,想都没想就吻了上去。 带着浓重酒气的亲吻被千吉妲有些生气地用力推开。 “别这样,司机会看到的。”礼宾车虽然前后隔音,可玻璃却是完全透明的。 苏帕尔摩中将喝醉了酒仍然脾气很好,虽然被千吉妲没好气地推开来,也只是笑了笑,伸手勾起她一根小拇指摩挲讨好着。 回到空军基地时,勤务官帮着千吉妲将苏帕尔摩中将扶回了宿舍卧室。之前金刃王国方面提出他们非常乐意为苏帕尔摩中将提供一处风景绝佳的官邸作为住所,但被苏帕尔摩中将以“没有家室不需要安顿家人”为由拒绝,而是跟士官们一起住在了基地宿舍。 当然他也存了一些私心,如果住在基地宿舍的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秘书官的宿舍调在他的宿舍附近。 勤务官帮忙安顿好了苏帕尔摩中将,千吉妲只是静静地靠在墙上抱着手臂看着他,他似乎在嘟囔着什么,千吉妲走过去,以为他是要喝水或者是呕吐,没想到却听到他低声呢喃着一个名字—— 芙蕾雅。 他说:“芙蕾雅,我带你回到了金刃王国。” 千吉妲抬眼忽然看到,在勤务官为苏帕尔摩中将整理过行李之后,一个可爱的小熊玩偶正摆放在床头,显然和之前他送给千吉妲的玩偶出自同一个品牌,小熊的脖子上同样也系着一条紫色的缎带。 她伸出手去牵起那条缎带,上面绣着的名字千吉妲再熟悉不过,正是“芙蕾雅”。 这个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千吉妲似乎在哪里见过,是那家商店里吗?不对,不是那里,是在那栋古典主义的豪宅之中,在苏帕尔摩中将为去世的妹妹留出的卧室里,那堆积的玩偶之中,也曾有这么一只小熊。 可是千吉妲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妹妹竟然也叫芙蕾雅。 33晚风与冰淇淋 第二天早晨,苏帕尔摩中将在宿醉头痛之中醒来。 沐浴洗漱之后,勤务官已经将早餐摆放在了套房的桌上,苏帕尔摩中将一口气喝光了一大杯机能饮料之后,拿起杯子示意勤务官再去给他倒一杯,勤务官拿起杯子出去时,正好碰到了千吉妲进来。 “早安,卡帕兰上尉。”苏帕尔摩中将的勤务官是个年轻的中士,今年才进入军队之中,在他看来上过战场的千吉妲也是值得尊敬的姐姐一般的角色。 千吉妲笑着跟他说着早安,抱着文件夹走进来向苏帕尔摩中将公事公办地陈述着今天的日程安排,汇报到一半抬眼看向苏帕尔摩中将,他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 “怎么了,苏帕尔摩中将?” 苏帕尔摩中将挑了挑眉,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你都跟他说早安,怎么不跟我说早安?” 千吉妲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文件:“您也不至于嫉妒勤务官吧?” “我还以为喝醉了千吉妲应该留在这里陪我。” “您昨晚在路边狂吐的时候我是陪着您的。” “我不记得了。”苏帕尔摩中将冷哼了一声,似乎并不满意她的说法。 “那您还记得昨晚打开车窗大吼了什么吗?” “什么?” 千吉妲存了些故意逗逗他的想法,倾身向前:“您说,苏帕尔摩中将是大笨蛋。” “我只会说我最爱千吉妲。”他挑了挑眉毛,直截了当地还击。 千吉妲嘴角抽了抽,板起了脸站直了说:“……您说查塞兹二世是个蠢货。” “哦,这个听着像是我会说的话,本来就是个蠢货,要让吉恩当皇帝估计就是这样,我们金刃王国摊上他算是完了。” “您现在的帝国的将领了。快吃早餐吧,今天的日程非常紧张。” 两人拌完嘴,又继续谈起了公事。 上午,苏帕尔摩中将将要进行驻军基地全军演讲,随后是去到各个战斗单元巡查,中午又像是在司令部本部时那样去跟士官们一起在食堂吃饭,下午则要去跟金刃王国旧空军见面,在那里也将见到接下来会由帝国空军负责开展训练的新应征入伍的兵员。 直到晚间时分,苏帕尔摩中将谢绝了金刃王国旧空军将领共进晚餐的邀请,终于得以喘了口气。这次换了千吉妲来驾驶汽车,苏帕尔摩中将坐在的副驾上,把窗户完全打开伸出手去,任由带了些淡淡凉意的晚风吹拂起他军装的短袖,如同白帆一般猎猎晃荡。 “晚上没什么安排了吧,尊敬的秘书官小姐。” “没有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啊——真是累死了。” 说着,他伸手在汽车的驾驶屏幕上更换了目的地:“先不急着回去了,我们去海边逛逛吧。” “您穿着帝国中将的军装闲逛合适吗?” “所以我出门穿的是常服呢,把肩章摘了不就完事大吉了么。” 千吉妲无法辩驳,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按照导航指示行驶去。 “苏帕尔摩中将,您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苏帕尔摩中将正扯着自己的肩章,收好放进了口袋里:“这里?你是说首都吗?不,我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岛上长大的,非常小的小岛,我母亲就是岛上唯二的教师。” “看您似乎对这里很了解,我还以为您在这里长大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只去过首都这一个地方嘛,我记得那片海湾非常漂亮,路边会有卖椰香酒味冰淇淋的,我爸妈一人买了一个吃得可开心了,我和妹妹想舔一口他们都不同意,说小孩子不可以吃带酒味的冰淇淋。” “这样,那我开快一点吧。” 千吉妲语气淡淡的,可脚下油门一踩,猛烈的推背感让苏帕尔摩中将都忍不住抓住了扶手,惊呼着看她开着车在密集的车流中左右超车。 “喂喂,卡帕兰上尉,您的驾驶风格真是暴躁得让我叹为观止啊。” 千吉妲没说话,只是勾唇一笑。 挂着军队牌照的车停在了海滨停车场里,苏帕尔摩中将和千吉妲从车上下来,漫步在海滨步道上。 淡淡的凉风带着海水的咸味,有幼童和父母一起在海边尖叫玩耍着,这样的温馨让千吉妲不敢想象这是她在战时来过的金刃王国。 “你看,人们总是有新生的希望的,所以我们才要守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和平。” 正说着,忽然有教堂的钟声敲响,正在散步的所有人都停下来郑重祷告,就连孩童也不例外。 “这是他们的祷告时间,我说过的吧,金刃王国比帝国更要宗教国家。” 说着,他也双手合十跟周围的金刃王国子民一起祷告了起来,千吉妲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怎么信仰帝国教团,对于宗教始终保持着无神论者的思想,原本喧闹的人声都安静下来,只有海浪仍然在拍打着,不休不止。 钟声结束,刚才还沉静如画的海滨又活了过来,苏帕尔摩中将笑着对千吉妲眨眨眼:“小时候我还是会参与祷告的,虽然我也对金刃王国的国教没什么实感,但是周围的小伙伴都会这么做,我也不想表现得我是个异乡人。” 两人随口闲谈着,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卖椰香酒冰淇淋的小摊,苏帕尔摩中将感动至极地拉着千吉妲走过去要了两个,正准备付钱时,却被摊主奶奶拒绝了。 “我看见你也在祷告,年轻人,谢谢你尊重我们的宗教风俗,也谢谢你们帮我们赶走了军事同盟。” 苏帕尔摩中将笑着摇了摇头,仍然将钱放在了这街边小摊的桌上,用金刃王国的语言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我也在这里生活过,这也是在守卫我的故乡。” 千吉妲第一次见到苏帕尔摩中将说金刃王国的语言,颇为惊奇地转头看着他,他跟摊主奶奶拉扯一通,最终还是没能扭得过摊主奶奶的热情。 他递给千吉妲一个冰淇淋,无奈地笑着对她说:“你看,金刃王国的人总有一种温暖的善意,所以我才对查塞兹二世那么不满,那个不顾民生奢侈无度的君主,在面对他国的司令官时竟然想把亲妹妹推出来逢迎,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如果未来有一天,吉恩皇储也要继承帝国皇位呢?” 苏帕尔摩中将愣住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笑道:“那也是我们帝国不幸的命运吧,或者说只能期待他能在某一天突然醒悟,变成一个理智的皇太子吧。” 说着,他舔了一口冰淇淋,感叹道:“原来真有酒味啊,唉,暂时原谅一下我的父母吧,我小时候以为这就是他们找借口呢。” 千吉妲听了也好奇地尝了一口,甜滋滋的凉意里带着浓郁的椰子芒果和朗姆酒的味道,带着热带海洋的气息,确实非常好吃。 “干脆让基地食堂把这个也加进甜点菜单里吧?” “您这算不算滥用职权呢?” “改善一下基地的伙食,也还好吧?”苏帕尔摩中将挠着头笑了起来。 海滨的晚风吹拂在千吉妲脸上,她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金刃王国,确实是作为一个如果在这里长大也足以怀念一生的美好地方。 ---------------- 下午和晚上还有事,午休时间把今天的更新先放出来 西奥多跟前篇五个男主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他家庭很幸福,父母很相爱,他很清楚应该如何去爱护一个人,他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幸而怨恨别人,甚至愿意为了别人的幸福牺牲自己,所以他也是值得一个happy ending的(不要问为什么是他值得,千吉妲作为女主肯定是he啊想什么呢 34行刺者 在金刃王国驻扎的第一个月,新空军飞行员的培训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为什么中将您要优先培训计划呢?” 站在训练场边的高台上陪同苏帕尔摩中将观摩新兵训练,千吉妲忍不住发问。 苏帕尔摩中将平静地回答道:“我不希望帝国在这里长时间驻军,如果时间拖得太长,叁年五年下去,我怕这里会慢慢变成帝国的殖民地。” “其实从一开始,我给司令部提出的建议就是我们派教官过来训练他们的士兵,低价卖给他们旧型号的武器,这对于一个小国而言已经足够了,毕竟现在军事同盟已经四分五裂没有了任何可以还手的余地。可查塞兹二世不同意,一定要帝国前来驻扎,很讽刺不是吗?” 千吉妲沉默不言。有考虑国家利益的君主就有考虑个人利益的君主,而年轻的查塞兹二世显然是后者。 “不过帝国也不想接受金刃王国这个烫手山芋,不仅是宗教的问题难以调和,皇帝陛下也不想被后世评价为为了吞并金刃王国才对军事同盟发动攻击,所以才会把我派到这里来当司令官。” 千吉妲想,也许对于金刃王国而言,苏帕尔摩中将确实是最适合的司令官人选。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滥用职权,把那个海边卖冰淇淋的奶奶找过来开了高薪编入了基地的后勤部门,虽然后勤部门负责人颇有微词,可吃过一次之后他就闭嘴了。自那以后每天食堂的冰淇淋窗口都大排长龙,而苏帕尔摩中将每次去都能插队拿到两个冰淇淋。有时候士兵们也会抱怨苏帕尔摩中将的插队,他每次都惊奇地嚷嚷着“没有我你们还吃不上这玩意儿呢”,也算是他开辟这个窗口的特权了。 晚间时分,跟作训部门的人员讨论过训练计划之后,苏帕尔摩中将总算是完成了一天的工作,跟千吉妲一起回到了宿舍区。 “我说,我们都住得这么近了,真的不考虑偷偷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苏帕尔摩少将笑嘻嘻地跟千吉妲开着玩笑。 “别开玩笑了,好不容易远离了帝都的流言蜚语。”千吉妲皱着眉拒绝道。 他牵着千吉妲的手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亲密地抵在墙上亲吻着。正在此时,宿舍区最顶层的电源骤然断掉了。 “怎么回事?” 苏帕尔摩中将警觉地松开了千吉妲,转身看向一片黑暗的走廊。 几道步枪瞄准的绿色激光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不要动,苏帕尔摩中将。”陌生的男性声音响了起来,用的是帝国的语言,但也带着浓重的金刃王国口音。 千吉妲立刻拔出手枪挡在了苏帕尔摩中将的身前,追寻着声音和光点的来源。绿色的激光在他们彼此的脸上来回晃动,无形的威慑蔓延在这个黑暗的走廊之中。 “老实说,看到你我真的很吃惊,西奥多·苏帕尔摩,”领头的男人从黑暗之中走出,绿色激光的淡淡光线反射在他脸上,“我以为你死在了机场的恐怖袭击里,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伤心地大哭了一场。” 千吉妲看清楚了他的脸,她记性很好,这是下午参与训练的金刃王国新进兵员的其中一人。苏帕尔摩中将也同样看清楚了他的脸,就连呼吸都震颤起来。 “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成为帝国的将军,会以司令官的身份重回这里。” 千吉妲的手枪瞄准了他,不等苏帕尔摩中将回答,她便厉声威慑道:“我已经瞄准你了,让你的人把枪放下。” 男人笑了起来:“闭嘴,秘书官小姐,这是我和他的纷争。” 千吉妲听到苏帕尔摩中将的心脏声跳动得极快,她缓缓地往后贴近了苏帕尔摩中将,以便随时反应。 “艾兹拉?” “你还记得我啊,那你还会说金刃王国的语言吗?”被称为艾兹拉的男人用金刃王国的语言笑着回复道,“老实说,我真的不愿意杀掉你,我以为老友的重逢不应该有枪械瞄准才对。” “你加入了民族主义者的阵列?”苏帕尔摩中将也用金刃王国的语言回答着,千吉妲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拼命去理解他们二人的语气。 “是啊,爱国的金刃王国人不都应该如此吗?倒是你,我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在电视上看到我那位苏帕尔摩老师,你们帮助了我们金刃王国,我很感激,可你们为什么要成为金刃王国的殖民者?” “我没有想要殖民金刃王国,看到是我来到这里,你难道不应该理解帝国的意图吗?” 艾兹拉突然暴怒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我和你分别的时候,我们才十岁!现在我们都已经二十九岁了!” 应急楼梯里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苏帕尔摩中将,出什么事了吗?我们看到电源被切断了。” 千吉妲立即大喊起帝国军队的应急指令要求支援,这在帝国的战术体系里是“多人刺杀”的意思。 电源忽然接通,灯光亮起,金刃王国民族主义者的反应速度毕竟还是比不过训练有素的帝国士兵,在一瞬间对突然亮起的光线不适应的时候,所有参与刺杀的人都已经被制服。 “没事吧,中将?” 苏帕尔摩中将剧烈地呼吸着,心情难以平复,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的漩涡之中。 艾兹拉被反剪着手按倒在地下,喘着粗气笑着用帝国语言说道:“要是让你的下属知道,你也是在……” 千吉妲一脚就踹在了他脸上阻止他继续说话,鲜血喷溅在地上,就连他的牙齿也被千吉妲穿着作战靴的脚踹断了几颗。 她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到了他和苏帕尔摩中将是旧识,也许他是苏帕尔摩中将童年的玩伴,现在却成了金刃王国中反对帝国殖民组织的一员,她绝对不允许他将苏帕尔摩中将的幼年经历透露出来。 “怎么处理,中将?”千吉妲回过身问道。 苏帕尔摩中将久久地愣神着,忽然咬着牙说道:“通知帝国特务机构,全部带走!” “特务机构?这种事金刃王国会同意吗?”千吉妲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反问道。 苏帕尔摩中将扶着墙低头暴吼了起来:“他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帝国的命令!趁我还没有后悔,快把他们带走,通知特务机构!” “是!” 行刺者很快被带走,据汇报,他们都是金刃王国的新兵,已经参与训练已久,想必是早有预谋。千吉妲也立刻通知了特务机构,对方告知两小时之内到达,在他们来之前务必用胶布封住行刺者的嘴严加看管,一个字都不能让他们说出口,千吉妲立刻命令下属照做。 苏帕尔摩中将坐在卧室中,久久惊魂未定。 千吉妲走进套房内,她从来没有见过苏帕尔摩中将如此暴怒而惊慌的样子,就连他面对吉恩的胡作非为时都没有到现在这个程度。 “没事了,西奥多。”她走过去,将苏帕尔摩中将搂进了自己怀中。 苏帕尔摩中将仍然颤抖着,过了很久很久才绝望地抬起头看着千吉妲。 “我逮捕了我的童年好友,千吉妲。” 千吉妲摇了摇头,冷静地说:“不,是我逮捕的。” “是我对你下达了指令……” 千吉妲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没有支援,只要他们威胁到了我们,我都会以少胜多全部杀掉,我从前在特种部队就是做这种事的。我不管他是不是你的童年玩伴,刺杀帝国司令官就是死路一条。” 苏帕尔摩中将忽然肩头耸动地笑了起来,千吉妲低下头,看见玩世不恭的苏帕尔摩中将笑着流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我知道这一路走来有太多的人因为我们的过往而死去,可是千吉妲,这一次,居然是我亲自下令,杀死了我的童年玩伴。” 这是成神之路,还是沾满血污的罪恶之路,西奥多已经分不清了。 一切都仿佛又回到了他十五岁的时候,当他得知因为流淌在他身上的血脉而导致了那场上千人遇难的恐怖袭击,十五岁的西奥多选择了反反复复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试图流干身上每一滴沾染罪孽的血液。 35彷徨 那一晚,千吉妲整夜未眠。 她亲自盯着特务机构的人前来提走了所有的四个刺杀者,苏帕尔摩中将的情绪已经彻底濒临崩溃,她挺直了背脊成为了苏帕尔摩中将的代言人,冷着一张脸看着行刺者被带上了返回帝国本土的飞机。 特务机构的关于这项任务的负责人是个脸上带着胡茬的中年男人,临走之前向她敬了个礼。 “卡帕兰上尉,我听说之前你是要被调来做我们的同僚的,不过现在幸好有你这样强势的秘书官在这里主持大局。” 千吉妲也回了一个军礼:“回程的路上还请费心,这些人虽然战术水平不如我们,但也不能放松警惕。” 特务机构的人笑了笑:“那是自然,卡帕兰上尉。这可是特务机构的特级任务,等到带离了金刃王国,我们不会让他们活着去往帝国本土的,这是帝国的最高命令。” 千吉妲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苏帕尔摩中将会说他亲自下令杀死了童年玩伴,他其实很清楚如果把这些人交给帝国特务机构会发生什么,可他似乎不得不这么做。 男人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一口之后,慢慢地感叹道:“这项任务应该就此完结了吧,我记得那孩子应该是名单中的最后一个了,其实如果他藏好一点闭紧嘴巴,我们也不会找上他的……怎么偏偏就成了极端民族主义者呢,唉。” 千吉妲表情冷冰冰的:“各有各的选择吧,我们又不是金刃王国的人,能说什么呢。” 中年男人笑了笑,他没什么记忆点的脸上带着岁月的浓重沧桑,似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样,叹了口气:“唉,也是啊。只是那位亲近帝国的君主殿下自己就是极端民族主义组织的幕后出资者,那些年轻人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谁卖命呢。” 直升机的桨叶所带出的震荡烈风吹在千吉妲的脸上,她目送着特务机构的飞机飞进夜色的重云之中。从停机坪走回基地室内的路上,千吉妲已经成了基地被尊敬的大姐头。 “卡帕兰上尉,今晚的事……” “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对外宣布,消息仅限于你们知道,今晚严查基地的安保漏洞,清理每一个受训人员的背景,我随时等你们来汇报。” “那要是金刃王国的人来兴师问罪……” “他们国家的内部矛盾让我们被行刺,我才是要去兴师问罪!你们不用管,我会解决这一切的事情。今晚的事情要是对外泄露一个字,或者是我从帝国本土听到有人来打听这件事,你们全员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听明白了么?”千吉妲冷着一张脸强横地命令道。 “是!” 回到苏帕尔摩中将的卧室中,千吉妲倒了杯水走到苏帕尔摩中将身前。 “所有的事情我都处理了,喝口水吧。” “你不想问点什么吗?”他身上带着一种火山喷发后万物消亡的孤寂。 千吉妲把水杯塞到他手中,平静地回答:“我不想知道这种会引来特务机构的答案。” 苏帕尔摩中将苦笑了起来,左手手腕上的人造皮肤被他再度撕开,他握紧了手腕,反反复复摩挲着往昔痛楚的回忆。 “千吉妲,我究竟是金刃王国人,还是帝国人?” 千吉妲一时语塞。 “我保护不了任何人,我也不属于任何一方,两国的语言都是我的母语,可金刃王国认为我是殖民者,帝国也认为我是异邦人。” 在千吉妲看来,他消沉到有些麻木的样子比这之前流眼泪还不对劲,这种麻木她太熟悉了,如果掉眼泪还是心存希望,消沉麻木就是彻底的绝望了,就像曾经的千吉妲一样。 第二天,听闻了刺杀消息的查塞兹二世亲自登门道歉,苏帕尔摩中将没有出席,而是由驻军基地副司令官派克少将和千吉妲代为面见了金刃王国的君主。 “根据条约,驻军基地属于帝国领土,在我国领土发生的行刺交由我们的特务机构处置,殿下您没有意见吧?” 之前那个站在苏帕尔摩中将身侧沉默不言的美丽秘书官此时出来说了如此严肃而冠冕堂皇的话,就连副司令官派克少将都像是她的陪衬,查塞兹二世本人愣了愣,他之前真的以为这个美丽的秘书官仅仅也只是美丽而已。 “苏帕尔摩中将仍然怀念与您的友谊,不希望亲自出面交涉这件事。我们希望这件事就此揭过,贵国内政我们不会干涉,同样驻军基地内部的事宜我们也不希望您参与。除此之后,贵国空军的训练事宜不会因此延迟,训练计划照常进行。” 查塞兹二世嘴角抽了抽,只是象征性地称赞了几句卡帕兰上尉,随后就被友善地请出了基地。最开始他还以为这位秘书官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可现在他才发现这是一株当之无愧的帝国食人花。 送走了查塞兹二世,派克少将忍不住问千吉妲:“苏帕尔摩中将真的没事吗?这是他的意思吗?” 千吉妲表现得太过冷静,就连在军队中待了半辈子的派克少将都被她的阵仗给唬到了。 “中将故意不想见他罢了,总不能被行刺了还要亲自出来接待他吧?像我这样的秘书官传话就足够了,您也不需要跟他多废话,我们才是受害者,摆摆架子也是应该的吧。”千吉妲云淡风轻地随口解释道。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苏帕尔摩中将眼下的精神状态仍然非常糟糕,千吉妲必须将这样的苏帕尔摩中将藏起来,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他的异常。 行刺者四人已经被特务机构处决,千吉妲收到了特务机构发来的消息,但并不打算告知苏帕尔摩中将。 千吉妲回到他的房间里,苏帕尔摩中将只是病恹恹地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 “你曾告诉我,空军司令部的第一课,已经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不安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如果稍微细想一下其实也不难猜到大概会是什么样的事,究竟什么样的过往是帝国需要用特务机构来掩盖的丑闻,但千吉妲强迫自己不要去思考,她不想被这种事情给害死。 苏帕尔摩中将抬起头望着她,千吉妲走到他身前,抓着他的制服领口说道:“您现在是帝国空军的苏帕尔摩中将了,整个驻军基地需要您的指示,我不可能什么事都一直替您代行。” 他愣了许久,轻轻地说道:“我昨晚做梦,梦里是尸山血海,那是我一辈子都偿还不完的血债。” 千吉妲站在他面前,这还是她第一次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苏帕尔摩中将。 “中将您要求把人交给特务机构,想保护的应该不是您自己吧?” 他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不能要求母亲不要回到帝都,那里是她的故乡,可回到帝都就注定了这一路都是尸山血海。他是带着她血脉的儿子,从一出生起就是注定了他的原罪。 “你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她知道,如果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他还想要保护重要的人,因为他无路可选,所以他才会如此濒临崩溃。 “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如果不走到底,否则这一路而来所流的血和泪不就白费了吗?” 千吉妲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不想要眼泪掉下来。 又想起了那个夜晚吗?被抢夺的录取通知书,窗台上刺骨的寒风,纵身一跃而下,流烫在清冷白雪之上的猩红血液。 如果她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如果她不能用尽一切手段弄死那个人渣,这一路走来不都白费了吗? “是啊……” 苏帕尔摩中将站了起来,有些犹豫地伸出了手,重重地将她抱进了怀中,被拥紧的震颤让千吉妲眼中旋转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 “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36血腥浪漫诗歌 苏帕尔摩中将站在阳台上静静地抽着烟,看着窗外海岸的点点星光,晚风温柔地吹拂起他凌乱的金发,湖蓝色的眼底照映着静谧的海浪来回翻涌。 “我妈妈……出身一个非常显赫的贵族家庭,在家里长辈看来,我父亲只是个没前途的小军官,完全配不上我那足以做皇妃的母亲。因为怀上了我,她跟家里撕破了脸,两人私奔到了金刃王国。” 千吉妲背靠着栏杆坐在阳台的地上,两手搭在弯起的膝盖上,失神地盯着指间夹着那一只燃烧的香烟。 “你的这个故事我听了不会被特务机构找上门吧。” 苏帕尔摩中将怔怔地笑了笑:“我会模糊掉细节,不会让你真的对号入座进那个正确答案的。这么多年我不敢跟任何人谈起这件事,也许说出来了,心里会好受一些呢。” “为了我的安全,还请您务必模糊细节,谢谢。” “最开始,家里人觉得她就是一时兴起,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孩,没有人认为她能吃得下这个苦,就算她真的生下了孩子,以家族的能力,送走我,接回她,抹除她在金刃王国生活过的痕迹,她仍然会是高岭之花,对于家族而言这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但她居然真的在金刃王国一待就是十一年,不仅抚养大了我,还生下了我妹妹。我直到十岁以前,都不知道我妈妈竟然会是一个帝国的贵族小姐。” “我十岁时,妈妈家里派了人来金刃王国,他们说孩子应该接受更好的教育,如果我们能回帝国一趟,也许家里的老人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就会愿意承认这段婚姻了。”他吐出一口烟圈,淡淡地笑了笑,“听说是家里人看到了我妹妹的照片,她长得跟我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他们心软了。” “那时,本来家族提出派一驾专机来金刃王国接我们一家人,对于家族而言这是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妈妈非常执拗,她说在家里人正式承认之前,她不会接受一丝一毫家族的馈赠。” “四个人从金刃王国直飞帝国首都的机票非常贵,爸妈没有那么多钱,所以我们需要在两个机场完成中转。不过那是我和妹妹第一次坐飞机,我们都很兴奋,可是在第一个中转机场时就出了问题……” 苏帕尔摩中将碾灭了烟蒂,眼神垂了下来。 “我妈妈的家族,即使在帝国政坛也是举足轻重,重要到可以成为恐怖分子袭击的目标。原本我们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岛上,母亲的身份一直没有被察觉,可母亲即使使用了伪造的身份证件购买联程机票,也依然被发现了。为了让家族难以追究,他们选择在金刃王国境内动手,炸毁了半个机场,当时妹妹说饿了,父亲带她去吃东西,就再也没有回得来。” 他沉默了下来。 耳边的风声与浪声交相辉映,千吉妲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独自消解自己的情绪。 “……父亲和妹妹不在了,支撑妈妈远走帝都十一年的精神支柱就垮了,仇恨充满了她的全部心智,”苏帕尔摩中将又点燃了一支烟,轻声说道,“听说了恐怖袭击,家族派了飞机来接我们,这一次妈妈没有拒绝,她觉得就是因为她的固执才导致了这场悲剧。” “回到帝都之后,妈妈又变回了那个豪门家族的贵族小姐。可是家族的人食言了,既然父亲已经死了,他们就绝不愿意承认这段婚姻。对于家族而言,这件事就是彻头彻尾的丑闻,教团也拒绝为我洗礼,他们认为我出生在海外,不是被苍龙祝福的孩子。” “妈妈对家族很失望,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逃避。她说不需要教团为我洗礼,我也不是属于家族的孩子,苏帕尔摩这个平民姓氏比起家族的姓氏更加贵重。在我出生时,家族为了向母亲示好,曾为我留下了一份极为贵重的家族馈赠,如果我要继承则需要改为家族姓氏,而我母亲替我放弃了这份馈赠,我如今也依旧认为这是我母亲对我最大的保护。我被养在了家族之外,为了寻求复仇,这一次我的妈妈选择成为了家族的女儿。” “我刚刚说过的吧,家族强势到可以成为恐怖分子袭击的目标,同样也可以左右帝国政坛的决定。后来妈妈得知了这场恐怖袭击是来自于军事同盟主战派的授意,她凭借着家族的力量进入了政坛,虽然她不能够再把我抚养在身边,但她也因此成了家族的中坚力量。她告诉我,我们和军事同盟终有一战,这场复仇我也必须参与,因此我进入了韦斯特兰军校努力学习。家族的力量让我可以进入金泉宫做护卫官,家族的力量也可以让我在空军部队中平步青云,最终我也完美地完成了这场我和妈妈共同的复仇。” 听到这里,千吉妲这才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转过头来,低头对千吉妲笑了笑:“是的,这场战争虽然是军事同盟发起的,可家族……或者说我的妈妈,早已为复仇准备了十年。” 如果没有那些尸山血海,这确实是一段堪称浪漫传奇的史诗。 “不知不觉,我和妈妈竟然已经在这条复仇的道路上走了快二十年,这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人流了多少血。” 千吉妲终于开了口:“所以你会被派到这里来,因为金刃王国需要挂念着金刃王国的孩子。” 她抬起眼望着苏帕尔摩中将,灰绿色的眼瞳沉静似水:“你的母亲其实是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不是吗?” “是啊,年轻时她希望家族能够支持她的意愿,中年时她想以国家的力量完成那场惨剧的复仇,现在她已经老去,褪去了年轻时的愤懑和中年时的仇恨,她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这次,她希望我能够保护我成长的故乡。” “我就是这样长大的,从无忧无虑的孩子变成了母亲趁手的复仇工具。” 也许是说出了埋藏在心中已久的话,苏帕尔摩中将也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甚至跟平常一样开起了没轻没重的玩笑。 千吉妲抱着膝盖,把脸也侧着靠在膝头上,从紧绷了一天的代理司令官状态缓缓放松了下来。 “今天查塞兹二世来过了,为了您,我从秘书官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母老虎。” 从发髻中滑落的发丝搭在她的脸庞上,她疲倦时的表情比往常温柔太多。 苏帕尔摩中将蹲了下来,替她把头发别在了耳后。 “抱歉,辛苦你替我承担这么多,明天开始我会正常办公的,你说得对,消沉也已经改变不了这么多人已经为了我和母亲的血脉而流血丧命,我只能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千吉妲点了点头,眼皮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着,眼皮还没挣扎几下就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坠入了梦乡。 “累坏了啊,对不起,千吉妲。对不起。” 苏帕尔摩中将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是去床上睡觉吧。” 37拒绝 午夜谈心之后,苏帕尔摩中将终于恢复了正常。比想象中更快一些,千吉妲想,其实他自己也应该无数次在回忆的苦海中挣扎过来,就算没有她,他也能够振作起来。 金刃王国送过来的兵员被全部调查过了一遍,可疑的人员全都被遣送了回去,对此金刃王国方面并没有作任何表态。 驻军基地内部也仍然有很多人并不知道那晚曾发生过刺杀事件,即使在知晓这件事前因后果的参谋们看来,年纪轻轻的苏帕尔摩中将也是实打实地从刺杀中全身而退,还给了查塞兹二世一个下马威。 另一边,承担了兵员飞行教学任务的第十四航空大队还在闹着意见,他们认为作为帝国精锐航空队之一的他们来给这些完全不懂飞行的新兵当老师实在太过屈才,还有语言障碍需要双方去克服,况且本身帝国新一代的原型机的测试任务就已经足够繁重了。 不过他们的不满倒也没有持续很久,千吉妲去跟他们做了个赌约,双方各自驾驶两架原型机,如果千吉妲能够在十分钟内锁定另一架原型机就算赢。结果也非常干脆利落,千吉妲不仅五分钟就锁定了对手,甚至还给他们表演了一出飒爽至极的尾流震颤,下来之后千吉妲就成了第十四航空大队的女王。 第十四航空大队的队长厚着脸皮跑去找苏帕尔摩中将打听,“您的那位秘书官小姐卡帕兰上尉是单身吗?” 苏帕尔摩中将坐在办公室后面抬起头看着他,年轻人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是听说卡帕兰上尉有交往对象,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是谁,这是卡帕兰上尉的个人隐私。” “那……那这个人我认识吗?在我们驻军基地吗?”队长有些急切地按着桌子探身上前。 苏帕尔摩中将脸上带着故意逗他的笑容,抱着双臂往椅背上一靠:“这怎么能跟你说呢?” 在苏帕尔摩中将那里碰了一鼻子灰,队长仍然不死心,好不容易逮到了千吉妲落单的时候便上去问了起来。 “卡帕兰中尉,听说你有在跟人交往?” 千吉妲抱着文件夹冷冷地回头看他:“谁跟你说的?” 队长被她盯得发毛,立刻就选择了出卖队友:“苏帕尔摩中将说的。” 千吉妲面无表情:“他逗你玩的。” “那那那……”队长欣喜若狂,连忙追了上去,“卡帕兰上尉你什么时候休息,我能请你出去喝一杯么?” 千吉妲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对他勾唇一笑:“刚刚是我逗你玩的,中将没骗你,我确实在跟某个人交往。” 苏帕尔摩中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他一个劲地憋笑着问千吉妲:“所以卡帕兰中尉是在跟我交往吗?” 千吉妲头也不抬:“发现中将您这招确实有您的道理而已。” “啊?我是差点就跟他说你在跟我交往了,你承认了?” 千吉妲合上文件夹放在他面前:“我是说这招好用,能够很有效地让他闭嘴。” “这样啊……那卡帕兰上尉,有空的时候我能请你出去喝一杯么?” 千吉妲歪头看着他:“没空。” 话虽是这么说,苏帕尔摩中将想做的事没有他做不到的。隔天晚上,两人换下了军装开车离开了驻军基地。 裙子是苏帕尔摩中将买的,一袭金刃王国风格的白色长裙,金色和红色的丝线交织绣着朵朵盛放的莲花,千吉妲总是扎起来的黑色长卷发也放了下来,额前的长发在脸庞边弯曲着好看的弧度,冷峻的美丽面容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海边的夜市里,千吉妲只是走了一圈身上就多出了许多包金的饰品,最贵的也只是额间的孔雀石吊饰,苏帕尔摩中将看了便对她笑,用金刃王国的语言对她说:“千吉妲,你现在看起来是金刃王国的姑娘了。” 卖金饰的阿姨听了便咯咯笑,千吉妲空余时间也在学习金刃王国的语言,现在这种简单的句子她也能听明白了。 海边的露天餐厅挂着闪烁的彩灯,千吉妲咬着吸管喝着玻璃瓶中的啤酒,偏着头望向海边漫步的人。 苏帕尔摩中将端着番茄沙拉和牛肉卷饼从取餐口走了回来,“尝尝吧,在帝国的时候我可怀念这个味道了。” 千吉妲点点头,略显好奇地拿起叉子尝起了番茄沙拉。 “好吃。” 奇异浓重的香辛料风味和帝国的餐食截然不同,苏帕尔摩中将直接用手拿起了卷饼,笑着对她扬了扬:“卷饼直接用手拿着吃就行,金刃王国可没帝国那么多讲究。” 千吉妲笑了笑,也拿起一块卷饼咬了一口。 “真的很好吃。” “是吧?我之前跟你说,要是吉恩非要跟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我们就跑金刃王国来生活,现在想想,他认怂了好像还有点可惜呢。” 千吉妲哑然失笑:“这说的算是什么话啊,现在您不也坐在这里吃上了么?” “对了,千吉妲,你已经知道我怎么长大的了,你呢?” 千吉妲啃着卷饼漫不经心:“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闷着头往前冲,不然我考不进韦斯特兰。” 苏帕尔摩中将喝了口啤酒,忽然用肩头挤了挤她的肩头:“我们什么时候休假回国,你带我去你的故乡看看?” 千吉妲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金刃王国很美好,但我的故乡一点都不美好,我不会回去的。” 苏帕尔摩中将怔了怔,讪讪地坐正了回来。 “年终述职的时候,我会带你一起回帝都,新年的时候会有一场我跑也跑不掉的家族晚宴必须参加,你要跟我一起吗?” 千吉妲摇摇头:“不要。” “为什么?” “你的家族晚宴我为什么要去。” “我母亲从特务机关那里听了你之前帮我处理的事情,她说想见见你。” 千吉妲无动于衷:“只是尽了秘书官的责任而已。” “说不定,见了你之后,她就会把家族的戒指给我呢?” 千吉妲的心沉入了谷底。戒指,订婚,然后呢?要挖掘出她的过往绝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种显赫的家族绝对不会接受拥有她这样过往的人,就如同当年他们也不接受那个苏帕尔摩姓氏的小军官。 “这种事就不要再提起了,我不会答应的。”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接受,千吉妲绝对不能容忍有人用她的过往来羞辱她。 “就这一次,你……” 千吉妲抬起脸来,额间的孔雀石摇曳晃荡。 “我知道您觉得只要多求我几次我什么事都会答应,但只有这件事,我不会答应的。” 苏帕尔摩中将愣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 他发现他好像真的完全不了解千吉妲。 38行凶 在金刃王国驻扎的时间一晃就过了大半年,临近新年的时候,苏帕尔摩中将和副司令官派克少将做了交接,即将回到久违的帝国做述职报告。 “真是不好意思啊,按理来说新年留守应该是我这种没成家的年轻人做的,只能麻烦你了。”苏帕尔摩中将不好意思地对派克少将笑了笑。 “司令官回去述职也是理所应当的嘛,正好我老婆孩子也可以来金刃王国过个新年,我女儿可兴奋了。” “那就好,我给你的家人准备了金刃王国特色的新年礼物,待会儿就让卡帕兰上尉给你拿过来。” 跟派克少将做完了最后的交接,苏帕尔摩中将便和千吉妲一起登上了返程的专机。 “穿短袖军装的日子又结束了,回帝都又得穿斗篷了。”苏帕尔摩中将长叹了一口气,在飞行的过程中继续修改着述职报告,“明天晚上你既然不愿意跟我一起,有什么安排么?” “跟司令部情报分析局的女孩子约了吃饭。” “不错啊,你走了这么久她们还想着你呢。”苏帕尔摩中将颇为惊奇,“看来带你回帝都挺好的,至少你还可以跟朋友聚一聚。” 经过一夜的飞行,空军的专机降落在帝都的军用机场,司令部派了专车来接机。千吉妲披上斗篷走出舷梯,飞离金刃王国的热带风情,十小时的飞行之后,帝都的风雪依旧。 回到阔别已久的司令部做完述职报告,两人在司令部的一楼大厅分别。 “你们晚上在哪里吃饭,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她们一起过去。” “那行,晚点再跟你联系。” “好。” 千吉妲看着苏帕尔摩中将走出司令部的玻璃大门,一辆豪华轿车等在司令部高耸的阶梯下面,苏帕尔摩中将熟练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千吉妲想,她和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即使顶着苏帕尔摩这样的平民姓氏,可只要他的母亲还在,他依然会是豪门贵族家的儿子。 而千吉妲除了满腔的仇怨,一无所有。 苏帕尔摩中将走出了热闹喧哗的宴会厅,只是穿着单薄的衣装在落雪的阳台上抽起了烟。他拿出了通讯器,想要问问千吉妲跟情报分析局的女孩们聚会如何,通讯却没有接通。 他想了想,没有再联系她。也许她正和女孩子们喝酒聊天正开心着呢,他只是安静地抽完了一根烟,又回到了温暖的宴会厅中。 午夜时分,晚宴终于结束。苏帕尔摩中将拒绝了留宿的邀请,坐上了送他回去的轿车,可回到那栋别墅中,一片漆黑,千吉妲不在这里。 他拿出通讯器,再次联系千吉妲。这次通讯很快接通了,但传来的声音却不是千吉妲的。 “你是卡帕兰上尉的朋友吗?她现在在我们警局,你也来一趟吧。” 再次见到千吉妲时,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警局的留置监视室中,苏帕尔摩中将透过单向镜看着她,她就像是一尊雕塑,除了呼吸,毫无任何其他的动作,双手平静地流着血。 “她打伤了一位男性,下手非常重,人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苏帕尔摩中将大脑一片空白。 “一定是有原因的,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别人……更不会下这种死手……”苏帕尔摩中将扼住了身边警官的肩膀,有些失控,“她是我的秘书官,我完全可以为她的人品担保!” “中将阁下,我很明白您的心情,请您冷静一点。既然她是你的秘书官,你跟我们一起去做个问询吧,她什么都不肯说。” 见到苏帕尔摩中将走进留置监视室内时,千吉妲仍然非常平静。 “发生什么事了,千吉妲?是他先动的手吗……” “不,”千吉妲冷冰冰地抬头望着苏帕尔摩中将,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无所谓,“我就是故意的。” “什么……” 苏帕尔摩中将呆滞在原地,千吉妲看他的神情甚至比初见时还要冷漠。 最终,苏帕尔摩中将交了极为高昂的保释金把千吉妲保释了出来。 凌晨时分,天光渐亮,苏帕尔摩中将开车带着千吉妲回家。 “你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孩才出的手,为什么不跟警官说呢?” 警官调取了街边的监控录像,那个喝醉酒的男人从酒吧里出来,跟一个路边等车的小女孩拉拉扯扯,试图撕烂掉她单薄的衣物,然后千吉妲走进了监控范围,连斗篷都没有解开,用拳头直接将男人打成了重伤,鲜血流了一地,在那男的失去反应之后,千吉妲跟那个吓得呆若木鸡的小女孩说了两句什么,小女孩飞速逃离了这个流满鲜血的街角,之后就有路过的人报警了。 “我说我就是故意打的他,歪曲事实了吗?”千吉妲的语气冷漠至极。 “见义勇为和故意伤人还是有区别的吧,千吉妲?”苏帕尔摩中将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语气也急躁了起来。 “这个程度早就超过正当防卫了,我当时很清醒,我就是想他去死,没把他打死就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苏帕尔摩中将猛地刹停了车,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千吉妲:“千吉妲,你怎么了?你这样让我觉得很陌生,我好像都不认识你了。” 千吉妲的眼睛如同古井无波:“你从来都不了解我,我本性就是这样。” 说着她就要解开安全带下车,苏帕尔摩中将赶紧锁住了车门不让她下车,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臂。 “千吉妲,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你快说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把你救出来的。” 千吉妲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说啊,千吉妲,什么事我都会为你做的!” 千吉妲终于开口:“我知道您可以用很多手段去解决这件事,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你绝对不可以去找监控里的那个女孩,二是你不可以赔偿那个男的任何一分钱,被打伤还是打死都是他罪有应得,两件事你做了任何一件,我立刻交退役申请,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我。” 苏帕尔摩中将又惊又气地看了她很久很久,终于泄了气答应了下来。 “我答应你,但是千吉妲,你觉得用暴力能解决一切事情吗?” “就算不用暴力,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39问询 苏帕尔摩中将好说歹说,终于还是劝着千吉妲回到了那栋别墅休息。她在卧室里睡下,而苏帕尔摩中将在客厅里坐了一晚,直到天亮才困倦地陷入了沉睡。 被通讯器的声音吵醒,苏帕尔摩中将迷迷糊糊地接通了通讯。 “什么事?” “西奥多,他妈的出大事了,你快看新闻!快看啊!” 苏帕尔摩中将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打开了电视,在看清播出新闻的一瞬间,他骤然清醒。 空军上尉,故意伤人,受害者至今昏迷不醒。 “天啊……”苏帕尔摩中将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止住了呼吸。 “究竟怎么回事啊?千吉妲难道会做这种事吗,这是诬陷吧?……不是你说话啊!” “我才把她保释出来,她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才把人打成那样的……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先把新闻处理了。” 苏帕尔摩中将挂断了通讯,急促呼吸着看着通讯器上铺天盖地的消息。 空军司令部的电话立刻接了进来,苏帕尔摩中将手忙脚乱地跟司令部解释着,然后又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空军司令部现在已经被这件事的恶劣影响架在火上烤了。 苏帕尔摩中将没有了办法,只能接通了那个通讯。 “……那个新闻必须撤下来,你们有办法的吧?这对你们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不是吗?” 在苏帕尔摩中将对着事务官大喊大叫的时候,千吉妲已经整整齐齐地穿上了军装,走下楼梯。 “……就是这样,越快越好。”苏帕尔摩中将看到了她,匆匆结束了通讯。 千吉妲还是冷冰冰的:“空军司令部让我去问询,借您的车用一下可以么?” “我跟你一起去。” 千吉妲没有拒绝。去往司令部的路上,苏帕尔摩中将的神情显然要比千吉妲紧张得多。 “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千吉妲还是那种如同机器人一般的态度:“正常处理就行,反正已经闹大了,大不了就是开除我,我是不会为我自己做的事找借口开脱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任凭苏帕尔摩中将再说什么,她连一句话都没有回复。 空军司令部的第一次问询由监察办公室和新闻办公室的军官联合召开,新年的第一天被扯起来处理这种听了都快爆炸的事,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及时是看在苏帕尔摩中将的面子上,他们也只允许苏帕尔摩中将旁听,不允许他发言。 千吉妲的回答如同之前对苏帕尔摩中将说的一样,问询的军官头都快爆炸了也从她嘴里问不出一丁点可以用来反击新闻的东西来。 问询无可奈何地结束,他们要求千吉妲不可以离开帝都,必须在一个小时内随叫随到,千吉妲只是淡淡地说,“让我睡在司令部都可以,你们随时传唤”。 苏帕尔摩中将保证他会肩负起千吉妲的看管任务,一定能让司令部及时找到人,问询的军官对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新年第一天出这种大事,我们现在可是很怕金泉宫的问责。您还是先让人事科给您选选新的秘书官吧,卡帕兰上尉即刻起无限期停职。” 他沉默了。 离开了问询室,苏帕尔摩中将带着千吉妲回到了金刃王国驻军司令部在总司令部的办公室里,新年期间这里空无一人。他让军官餐厅值班的人送了些吃的过来,折腾了整整一上午,他和千吉妲都完全没有进食和饮水。按眼下新闻的关注度来讲,他甚至都不敢带着千吉妲上街去吃饭,他不想让记者找上门来,至少空军司令部尚且是安全的。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 “千吉妲,为什么你不要我去找那个女孩子?” 千吉妲的嘴唇干得都起了皮,即使苏帕尔摩中将倒了杯水放她面前,她也没有喝一口水。 “为什么要找她?事情闹得这么大,为了降低对我的影响,就要让她出来承担舆论关注吗?” “可是这事是因她而起的啊。” 千吉妲仍然油盐不进:“又不是她求我把人打成这样的,这完全是出自我的意愿。” “就为了保护她,你甘愿自己的职业生涯被毁掉吗?” 千吉妲睫毛轻轻地颤动着。 “你知道这种事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讲意味着什么吗?她会被聚光灯照得体无完肤,会有很多人说,为什么在街边被强奸未遂的是她呢?一定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一定是因为她引起了罪犯的注意,最后所有人都不会在意罪有应得的男人锒铛入狱,最后她会一辈子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她看起来才十几岁啊,她真的会被人影响着怀疑,是不是她有什么错。” “而我不在乎,我已经二十几岁了,就算再多的人谴责我辱骂我,我也仍然会觉得很骄傲,因为我保护了她,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想再看到有小女孩被这样毁掉了。” 苏帕尔摩中将低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时间仿佛凝滞在了这一瞬。 “……你说‘再看到’,你身边以前发生过这种事么?” 千吉妲攥紧了自己制服的衣袖,神经质地不停摩挲着,直到一双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整个手都包进了温暖的掌心之中。 “我长大的那所公共抚养机构,负责人有猥亵小女孩的癖好,他对我们非打即骂,我们的人生都被掌握在他手里,没有人敢告发他。我在那里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就是受害者……她……”千吉妲的声音颤抖了起来,轻轻地摇着头,似乎在强忍着眼泪,“她曾经跟一个家里很有权势的男孩子交往过,他们是同学,可那个男生知道这件事之后,选择抛弃了她。” “后来我考上了韦斯特兰,那个男人害怕我离开之后翅膀硬了会告发他,把我的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锁在了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我的好朋友得知了这件事,深夜撬锁进了他的办公室去给我找通知书,可是动静弄得太大,被发现了,她害怕逃不出去,就把我的通知书揣在怀里,从……从楼上跳了下来。” 千吉妲的声音极度颤抖。 “她的一生都毁了。” 40仇恨之花 空军司令部的地下停车场,苏帕尔摩中将拉开车门,坐进了这辆表面低调的防弹轿车之中。 后座还坐着一位女性,即使她的衣着打扮简单朴素,可她通身的气度和手上那枚光彩夺目的蓝钻戒指也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位地位尊崇的贵妇。 “你有什么解决的思路吗?” 苏帕尔摩中将摇了摇头,脸上带着难以言说的苦痛神色。 “有,但是她不允许我那么做。” 一份文件被交到了他手中,苏帕尔摩中将打开来看,是一份十五岁少女的身份调查。 “监控里那个女孩,是个单亲家庭,母亲是一家餐厅的女侍,还打着其他的工,很辛苦地养育着这个女孩。她母亲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现在也还在正常上班。如果她能够出面,再加上我授意记者做些舆论造势,这件事可以轻松洗白。” 苏帕尔摩中将的喉咙哽咽得发痛,那个小女孩才十五岁,过得那么辛苦,可解决事端却要她先出面。 “……她不允许我去找这个女孩,她不想要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子面临这种事情。” 贵妇人从苏帕尔摩中将手中抽走那份调查报告,合上了无瑕的纯白封面,“你们司令部的人告诉我了,他们要开一场半公开的听证会,邀请记者的那种,听证委员会的人我会安排,但是如果她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这场听证会也不能让司令部满意。” “她什么都不会说的。” “还真是固执。” “是啊。” “不过这仍然在我可以处理的范围内。我理解她的顾虑,但这是你答应她的事,不是我答应的。” 苏帕尔摩中将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位面容沉静的贵妇人。 “总之,我可以救她。为了完成你对她的承诺,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是我做的,如果她发现了问起你,我也希望你能告诉她,我不是因为她是你的恋人才救她的。” “可是……” “正如她不希望那个女孩被这种飞来横祸毁掉一样,我也不希望这样一位将他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女军官被毁掉。” 苏帕尔摩中将怔怔地低声喃喃道:“到头来,其实我还是谁都保护不了。” 贵妇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应该去陪着她,告诉她你会和她站在一起。” 苏帕尔摩中将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想了想还是回头郑重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妈妈。” 回到了那栋仿佛远离尘世的豪宅之中,千吉妲神色如常,就好像是一场普通的度假,她甚至并不害怕,电视一直开着,时不时就会有关于这件事的报道,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客厅里观看着,就好像报道中的卡帕兰上尉跟她素不相识一般。 司令部的听证会安排已经下达,就在五天后。五天后也是原计划苏帕尔摩中将和秘书官返程的日子。 “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这些事呢?” 在听说了听证会的安排之后,千吉妲反而放松了下来,说话不再紧绷而尖锐,只是非常平静地回答:“被提起的都是快乐的回忆,苦难说给人听干什么呢,让您为了自己的幸存感到愧疚吗?” 苏帕尔摩中将无言以对。 被千吉妲打伤的男性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脱离了危险,但是被在特种部队服役过的卡帕兰上尉下死手的殴打之后,他现在的情形仍然不容乐观。对此千吉妲只是撇了撇嘴角,似乎有些可惜他还没伤得再重一点。 苏帕尔摩中将为她换着双手包扎的纱布,叹了口气。 “听说他家属闹得很厉害,天天不是去警局找麻烦就是在司令部门口大哭大叫。” 千吉妲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听证会前一天时,新闻舆论已经彻底到达了顶峰,除了千吉妲目前的具体职位,她的照片和过往全都被公开了。韦斯特兰的高材生,特种部队的女武神,和上司争执,和同僚动手,就连她的照片也被公布了出来,明艳却毫无表情的照片出现在了电视上,她被辱骂为冷血偏执的精神病、战后应激却仍然被空军司令部重用的美女蛇。 就连空军司令部也被这个阵仗吓得赶紧把千吉妲叫去做精神测试,千吉妲做完测试出来站在军区医院门口,风雪之中,医院的大门外全是偏执而狂热的人们叫她去死。 千吉妲看着被愤怒冲昏大脑的人群冷漠地嗤笑着,没出半小时她冷漠微笑的表情就出现在了头版头条,配字是“空军的魔女”。 听证会前夜,千吉妲主动给了苏帕尔摩中将一个吻。 “这就是最后一吻了,明天我应该就会被开除军籍,然后大概会坐个十几二十年的牢或者是去精神病院呆一辈子,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你是光照万里的太阳,而我是被世人唾骂的战后创伤暴力狂。 “不,千吉妲,这不是最后一吻,”苏帕尔摩中将心里万分酸楚,但他也不能告诉千吉妲他已经得到了一切准备就绪的消息,他只能哀戚地抱住了她,“事情不会那么糟的,不会的。” “我小时候以为,如果我能够通过考试出人头地,离开带给我无尽苦难的故乡,我的世界一定会迎来光明。可很快我就发现不是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苦海,我永远在苦海里翻涌。” 苏帕尔摩中将不敢想她该有多绝望才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不过还好,至少您是我曾经拥抱过的太阳。” 41听证会 听证会当日,愤怒的人群挤满了军事法庭所在的街道。 司令部为了尽可能地让这件事缩小影响,选择派车去接千吉妲前往现场。原本苏帕尔摩中将还想坚持跟千吉妲一起去,可千吉妲却断然拒绝。 “这种时候,还是我一个人比较好。” “我会在军事法庭里等你,至少听证会的时候,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千吉妲点了点头。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至少在审判之时,有你一个人知道我是无辜的。 穿越风雪一路而来,就算有宪兵开路维护秩序,千吉妲一下车也受到了人群如同山呼海啸的谩骂。苏帕尔摩中将的车从另一条路来,从军事法庭的后门进入,可他一下车,同样也听到了人群沸腾的声音。 “刽子手!” “魔女!” 他仰头看着路边挂着积雪的树枝,那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连树枝都轻轻颤抖,积雪簌簌而落,和地上的灰尘泥泞落在一起,就好像千吉妲一般。 从正门下车的千吉妲充耳不闻,漠然地跟随着宪兵进入军事法庭,好像只是轻轻地眨了眨眼,鲜红的颜料就从人群之中泼洒而出,千吉妲皱着眉擦了擦脸上的颜料,循着泼洒而来的轨迹望去,就看见人们愤怒地朝她嘶吼着。 “这是你罪有应得!魔女!” 泼洒颜料的男人立即就被宪兵制服带走。千吉妲呆住了两秒钟,没有再管自己脸上的猩红颜料,只是耐心地把领口的部队徽章擦了干净,她的肩上已经没有了军衔,这也是司令部的命令。千吉妲想,也许司令部对这种事情早有预料,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就这么顶着被泼洒了半身的血色颜料,千吉妲走上了军事法庭高高的台阶。 千吉妲想过无数次自己会以何种模样消亡。少女时她以为自己会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军校时她以为自己会被勒令退学,战时被丢弃在战场的时候,她奄奄一息地以为自己会死在异国他乡,可现在,她居然是顶着一身的颜料在人群山呼海啸的谩骂声中,走向终章。 军事法庭的大门已经为她而打开,那漆黑的入口,是她最终的消亡。 “不!卡帕兰上尉不是魔女,不是刽子手!” 尖锐的少女哭喊声从人群中穿透出来,怀抱着纯白郁金香的少女嚎啕大哭地挤开人群试图冲入被宪兵阻拦的大门之中。 千吉妲愣愣地回头。 原计划中,那个藏身于人群之中的少女不该是这么激烈的出场,可看到千吉妲一身的红颜料如同鲜血,她一下就哭了,眼泪如同大坝决堤。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打伤了那个人的!也是她叫我把自己藏起来不要提起这件事的!” 少女在门口守卫的宪兵面前尖锐地哭喊着,怀中的郁金香迎风摇曳。原本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门口的宪兵对视一眼,也选择把她放了进去。 “不是叫你忘掉这件事吗,傻不傻啊……” 千吉妲呆呆地看着抱着白色郁金香的少女哭着跑上楼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紧紧地抱住了,她怀中的白色郁金香被用力的拥抱挤压地花瓣破碎,血色的颜料也将白色花瓣染红。 “为什么想对我做那种事的男人可以全身而退!为什么想保护我的姐姐你要被人唾骂接受审判!姐姐,这是为什么啊?难道他受伤了就可以无罪吗!” 她哭得快要断气脸庞通红,却还是在用衣袖一个劲地替她擦着脸上的红颜料。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不要你接受众人的指责和审判。”千吉妲想要推开她,却发现那孩子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依靠在她身旁。 “你也什么都没有做错啊!姐姐,你不是罪人,你是拯救我的天使不是吗?” 两行眼泪划过被泼洒了红色颜料擦也擦不干净的脸庞,千吉妲颤抖着说:“你也是拯救我的天使。” 站在军事法庭大门内的苏帕尔摩中将看到这一幕惊呆了,愣神了好久才拿出通讯器。 “这就是你的计划么?” 通讯另一端的女性笑了笑:“在被指责的最顶峰用最热烈的方式洗白,很有效,不是吗?” “你的人怎么跟那个孩子沟通的。” “没怎么沟通,那孩子本来就很愧疚,我们只是放出了一些卡帕兰上尉的个人信息,告诉了那孩子最佳的出场时机而已。” 苏帕尔摩中将感慨万千地断开了通讯,难以置信地轻轻摇了摇头。 听证会正式召开,听证委员会的人全是被提前打过招呼的,这件事本来空军司令部就想极力洗白,再加上那位少女愿意作为证人出场,一身红颜料的千吉妲站在听证席上,听到了听证委员长当场宣布,停职叁个月作为惩戒,叁个月之后恢复原职,仍任金刃王国驻军司令官的秘书官。 听证委员长话音刚落,少女就兴奋地蹦了起来,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千吉妲。 “姐姐,对不起,我当时不应该害怕,不应该留下你一个人承受这些。” 千吉妲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顶,就好像是在安慰少女时期的自己。 “没事了,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 回到休息室内,苏帕尔摩中将为她拿来了干净的军装换上。 “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还是穿干净的军装吧,你已经脱罪了。” “我脱罪了么……”千吉妲只是低低地说着,拿起手中干净的军装看了很久。 苏帕尔摩中将把她的军衔拿了出来,放进了她的手中,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脱罪了,舆论已经逆转了。” 他打开休息室的电视,现在的头条新闻报道的是,卡帕兰上尉的父母是因公殉职的边境警察,而她也在这一次选择站出来牺牲自己保全了无辜女孩。 “这太像童话故事了。” 苏帕尔摩中将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次,你也是那个女孩的太阳了。” 千吉妲抿了抿嘴唇,努力地憋住了眼泪。 换上了干净的军装,可镜子中的自己脸上仍然带着红色颜料的淡淡痕迹。“擦不掉了呢,这个。”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叩响,苏帕尔摩中将拉开了大门,露芙瓦纳公主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了门口,看着千吉妲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怎么脸上的还没擦掉呀,看来还是得需要我,苏帕尔摩中将可记不得要给你带卸妆油呢!” 说着她就冲过来用力地抱紧了千吉妲,把脸靠在她的肩头军衔章之上。 “我就知道千吉妲不会是那样的人,要是不能给你脱罪,我就要去炸了你们空军司令部!” 苏帕尔摩中将无可奈何地在一旁发笑,千吉妲闻着露芙瓦纳公主身上的淡淡香薰气息,眼泪滚落了下来,可这一次,她是笑着的。 天啊,她想,这真的是一场童话故事。 42脱罪之宴 晚上,露芙瓦纳公主为千吉妲开了一场脱罪派对。 “不是,什么叫脱罪派对啊,听着很难听好不好?” 多诺万中校和希尔达也都应邀出席,希尔达一听这话就皱着眉头抱怨。 “哦哦哦,那叫庆功宴!庆祝我们全世界爱打抱不平的千吉妲全身而退!” 多诺万中校听了也对千吉妲笑:“现在你都快被称作正义女神的化身了,我听说那男的的家属灰溜溜地就撤诉了。” “这种事他们还好意思闹这么大,我当时就觉得他们脸皮很厚了。”苏帕尔摩中将笑着嗤之以鼻。 露芙瓦纳公主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蹦蹦跶跶就跑到了千吉妲身边,挤眉弄眼地对她笑。 “千吉妲,我觉得你们俩应该好事将近了,你知道是谁帮你脱罪的么?” “露芙瓦纳公主!”苏帕尔摩中将立刻就打断了她,拼命给她使着眼色。 千吉妲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愣愣地问道:“谁?” 可即使苏帕尔摩中将一个劲地使眼色让露芙瓦纳公主赶紧闭嘴,可露芙瓦纳公主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冲他吐了吐舌头就赶紧俯身趴在千吉妲耳旁说了起来。 “是你们苏帕尔摩中将的妈妈。” 千吉妲被这个答案惊住了:“啊?” 苏帕尔摩中将气急败坏地啧了一声,“你又怎么知道的?” “啊?我可什么事都知道,谁叫我可爱人家什么事都跟我说呢?” 希尔达喝着酒大笑着拍她的胳膊:“你别脸皮厚了好不好。” 苏帕尔摩中将叹了口气,举手投降。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笑做一团,多诺万中校见状赶紧侧身过来在苏帕尔摩中将耳边小声地说起话来。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跟希尔达结婚了,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是这么个出身,怪不得希尔达说可以找你当婚礼的伴郎呢。” “知道了就别挂嘴上了。”苏帕尔摩中将挥挥手让他赶紧闭嘴。 “诶,我以后会不会要叫你……” 苏帕尔摩中将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不会。” “啧,我当时就说你是暗恋人家才在司令部大张旗鼓四处惩戒竞争者吧?”多诺万中校不屑地笑了笑,颇有看同窗好友笑话的意思,“不过你要是真跟她在一起,她得吃多少苦头才能被雕琢成你们家满意的儿媳模样啊。” “所以我不会回去的。”苏帕尔摩中将耸了耸肩,“只是苏帕尔摩而已。” “只是苏帕尔摩而已,哪有那么好的事啊,你享受了多少特权啊?这些债迟早都是要还的。”多诺万中校用食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你那位母亲大人都逃不开的命运,你能逃开吗?” “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她停职叁个月,接下来怎么打算?” “正好,我明天回金刃王国,她留在这里参加要员护卫的课程。” “走你的老路?” “是的。” “这是你母亲的意思吧?” “是。” “居然连这条路都为她复制出来了,还好,至少你母亲是支持你和她的。” “她不支持我还能支持谁?我这不是跟她从前一样的选择吗?” 多诺万中校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是,你们家还真是一脉相承呢。” 也许是这几日的精神枷锁终于以一种华丽到像童话的方式解脱了下来,千吉妲夹在希尔达和露芙瓦纳公主的中间,被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诓着喝了不少酒,离席时双颊已然酡红。 开车回家的路上,千吉妲已经醉酒酣然入睡。抵达时,苏帕尔摩中将也没有再叫醒她,干脆直接把她打横抱了下来,回到家再放好了一浴缸的热水抱她去洗澡。 千吉妲醒来时正泡在浴缸的热水当中,苏帕尔摩中将挽着袖子坐在浴缸旁帮她洗着头发。 “喝点水醒醒酒吧?” 千吉妲呆闷闷的,乖乖地任由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喂她喝了起来。 “你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直到早上出门时,她都还是那个冷酷到像干冰一般的模样,试图将他推拒至千里之外。 “嗯?”千吉妲抬起头望着他。 “没什么。”苏帕尔摩中将笑着低头亲了亲她,拿起花洒替她冲起了头上的泡沫,“闭眼。” 就连洗完澡吹头发都是苏帕尔摩中将为她吹的,直到洗漱完毕之后被他抱上了床,千吉妲的酒才醒了一些。 “苏帕尔摩中将,为什么您的母亲要帮我脱罪?” 她穿着睡裙坐在床上望着站在面前的他。 苏帕尔摩中将叹了口气:“她其实不想让我告诉你的,她说就像你不希望那个女孩因为这件事而被被人指指点点一样,她也不希望你就这样被毁掉。” 千吉妲垂下了头。“其实我也是被保护了,是么?” 苏帕尔摩中将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捧起她的脸。 “我说了的吧,昨晚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吻的。” 千吉妲眨了眨眼,鼻息间仍然是酒液的香气,她看见苏帕尔摩中将望向她的眼神像是看他所拥有的珍宝,温柔而怜爱,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她闭上眼,吻住了他的嘴唇。 之前几日压抑已久的爱欲霎时在温暖的房间内流淌蔓延,苏帕尔摩中将跪在她垂下的双腿之间,直起身仰头热烈地亲吻着她。他的手掌按着她的膝盖,从柔软的睡裙裙摆下向里抚摸去,他忽然想起刚才洗澡的时候,他右手仔仔细细地给千吉妲擦拭着每一寸肌肤,而千吉妲只是醉酒得娇憨可爱地紧紧抱着他的左手酣睡。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从苦痛中成长而来,也许千吉妲根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也许她也会撒娇,也会示弱,也会天真而真诚地看待着世间的一切,她也会享受被爱。 他将千吉妲的睡裙脱了下来,睡裙之下周身赤裸,他按着千吉妲的下颌,一边亲吻一边央求。 “别拒绝我,好吗?” 说完,他便俯身而下,从千吉妲的脖颈一路亲吻到她的双乳,从小腹吻到腿心间如同淡色蔷薇一般的穴口。 不知道是醉酒还是彻底地放松了下来,这一次千吉妲没有恐慌反抗,只是轻声娇哼着对他的舔弄做出敏感的反应。苏帕尔摩中将扼紧了她的膝关节迫使她张大了双腿,他耐心地亲吻着那微微颤动的淡色嫩肉,舌头灵活地上下舔动着,像是在品尝清甜的冰淇淋一般,高挺的鼻梁也磨动着敏感的阴蒂,刺激得千吉妲就连手指也抠紧了床单,周身都颤抖了起来。 如同被电流刺激而带来的剧烈快感,向来傲慢而高高在上的苏帕尔摩中将此刻正跪在她面前,像是亲吻某件宝物一般万分怜惜地为她口交,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玩弄意味,充血挺立的阴蒂被他轻轻地咬了一口,一阵用力地吮吸之后,千吉妲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小穴不停地收缩着喷出了透明的水液。 苏帕尔摩中将有些惊讶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液体,抬头看见千吉妲惊惶害羞的表情,勾唇笑了起来。 “千吉妲好可爱啊。” 他扯了扯微松的领结,喉结滚动着,欺身上前想要去找千吉妲索吻,可他一脸乱七八糟的液体千吉妲自然是不肯,两人在床上笑闹着滚作一团,苏帕尔摩中将抱着她从床头扯了纸巾来擦干净了脸和嘴唇,千吉妲光裸的双腿在他的军装裤上磨蹭着,勾得人心神晃荡。 即使千吉妲拒绝了他那么多次,可苏帕尔摩中将总是忍不住想,如果要和谁共度余生,那他一定只会有千吉妲这一个选择。 短暂的走神间,千吉妲翻身压到了他身上。她紧实的腰腹和挺翘的双乳从下方仰视时简直美丽得要命,苏帕尔摩中级呼吸急促着,心旌摇荡。千吉妲微微笑了笑,伸手就抽走了他的领带扔在一旁,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在与苏帕尔摩中将的性事上,她一直都是任由他摆布的玩偶。 衬衣也被她一颗颗扣子地解开,扯出被塞进裤子里的衣角,露出了整个肌肉紧实而线条优美的胸腹。皮带也被她利落地解开,制服裤和内裤被她往下一拉,那滚烫而急不可耐的性器就跳了出来。 握住肉棒的双手,即使带着薄茧也依然有着女性肌肤的柔嫩,苏帕尔摩中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粗重地喘了口气,他甚至都没想过千吉妲会这么主动。 “中将您明天就要独自返程了吧,想要我也给您……?”她没有说出口,可却选择在他略带了些胡茬的下巴上舔了一口。 苏帕尔摩中将立刻明白了她的暗示,脑子里如同爆炸一般想象着那个画面,只觉得小腹简直胀得发痛。 见他呼吸粗重,千吉妲难得一见地咯咯笑了起来,跟女孩子们活泼喝酒聊天一晚上,她的性格似乎都被改变了一些。 “也许下次吧,等到我停职结束之后……” 43撒娇 没等她说完,苏帕尔摩中将就忍不住了,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伸手就想要去够床头柜抽屉里放着的避孕套。 制服裤和内裤都被扔在了地上,赤裸的相拥间,水液淋漓的双腿间被径直分开,他一言不发地握着硬到发痛的肉棒根部,试探着穴口的柔软,猛地就塞了进去。 紧闭了多日的甬道被骤然撑开填满,千吉妲抱着他厚实而宽大的背脊,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即使这样胡作非为差点闹出人命,他也依然选择了无条件地和她站在一起,他也依然说爱她。 他的喘息声在她耳边格外浓重,挺身不停地在那紧缩吮吸着的穴肉中进进出出,似乎想要把这些时间她的冷漠疏离全都找补回来,他插得比平时刚开始做的时候还要深得多,平时刚开始时总会带着点温柔的怜惜,可现在他的理智全都已经崩溃掉了,他只想尽力地去发泄掉这些时日的不甘。 没来得及扩张的穴口带着轻微撕裂的痛楚,可失而复得的相拥做爱让痛楚都变成了快感,只有痛楚着好像这一切才不是一场虚无的美梦。 最初她认为也许苏帕尔摩中将是贪慕她的美貌,后来她以为他是在她身上找寻着某种妹妹仍然活着的错觉,可直到现在,就算她一度成为被万众唾骂的恶女,他也不曾有一丝一毫要放弃她的意图,甚至愿意向他的母亲求助。而那位年轻时就足以成为恐怖袭击目标的贵妇人竟然也愿意帮助她,甚至并非是出于保护儿子的恋人,而只是单纯的希望她不要自顾自地毁掉自己。 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感觉实在太过温柔梦幻,不知道是醉酒的眩晕还是什么,千吉妲只觉得躺在他的床上,被他拥入怀中尽力缠绵,太美好了,美好到几乎不真实。 “用力,再用力一点……” 千吉妲用她那如同冰块一般的声调说着这样沾染了情欲暧昧的话语,苏帕尔摩中将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闷声喘息着直起身来,将她修长曼妙的双腿扛在自己的肩头,握着她的腰肢跪坐在她身前,每一击似乎都要冲开子宫口一般。 缠绵的穴肉绞紧了充血而奋勇深入的肉棒,她那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的紧实小腹上似乎都起了些莫名的凸起,随着肉棒的进进出出而起起伏伏,苏帕尔摩中将忍不住好奇地用手指按了按,可下一秒千吉妲就尖叫着抽搐了起来,从小穴中逸出的爱液几乎沾湿了他整个小腹。 “想要更猛烈一点吗?” 将高潮余韵中瘫软在床上的千吉妲拉扯了起来,性器探过她浑圆挺翘的臀肉,从她身后插进仍在抽搐着的小穴之中,大手扼住了她的脖颈迫使她直起身来用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他一手和她十指相握,一手扼紧了她的脖颈在她耳旁亲昵地问道。 “这样如何?” 千吉妲有些不堪承受地摇了摇头,“太……深了……” 一直以来,她在床上都是如同一个逆来顺受的玩偶,很少见到过她表现出这样难以承受的表情,苏帕尔摩中将有些难言的亢奋,挺动腰腹在她身体里不停地强势深入。 胸乳都被这猛烈的操干弄出极为猛烈的晃荡,被那高大身躯紧紧控制在怀中的强烈压迫感,以及那只按在她小腹上的温暖大手,只是轻轻一碰,千吉妲就猛烈喘息哀鸣着陷入了无边蔓延的高潮之中。 紧缩的小穴将那侵入的肉棒狠命地紧箍着吮吸着,一阵过分强烈的抽插顶弄之后,浓浊的精液也喷射而出,他的喘息声大口大口地喷薄在她的耳畔,如同哀鸣。 长达一分钟的漫长射精之后,千吉妲终于被他放倒在了床上,猛烈地试图呼吸着新鲜空气,周身一片瘫软。被灌入了浓浊精液的避孕套被摘下,熟稔地打了个结扔在床头,千吉妲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刚才还被她的爱液弄得一塌糊涂的性器已经挺立起来戴好了新的避孕套。 “困了……” 千吉妲被他不停地亲吻着,只是趴在床上闭着眼撒娇。 “别睡啊我的小公主,”苏帕尔摩中间轻笑了起来,咬了咬她的鼻尖,“我明天就要走了,这叁个月我可没什么空闲回来啊。” 千吉妲低声闷哼着,却被执意作乱的苏帕尔摩中将笑着强拉着翘起了屁股。 粗大肉棒的执意顶入,千吉妲的大腿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有些难以承受这过分的快感汹涌。没有了平日的拘谨和冷漠,醉酒而明知自己已然被偏爱的千吉妲像是个撒娇的小女孩,一个劲地在柔软的床单上挣扎扭动着,抱怨苏帕尔摩中将的粗鲁。 可她这样鲜活的样子却让他觉得分外亮眼,像是打定主意就是要欺负她一般,苏帕尔摩中将顶入的幅度更大了,似乎就是想把她操哭才肯罢休。 “我亲爱的小公主,再睡觉撒娇的话我可就不戴套了哦?”他笑眯眯地抱起千吉妲靠紧他宽厚的胸膛,故意逗她好玩,“千吉妲,给我生小宝宝吧?” 千吉妲有些不满地从鼻间喷出浓烈的酒气,肘击着苏帕尔摩中将迫使他放开自己。他有些惊讶,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千吉妲翻身压倒在了她的身下,她伸手扶着他挺起的肉棒塞进了自己泥泞的穴口。 “这样就可以了吧?不要再抱怨了,真讨厌。” 她伸手在他鼻尖拧了一把,像是个小孩子在跟大人故意撒娇赌气一般,简直可爱得要命,那穴肉之中被吞吃入腹的巨物震颤胀大着,只觉得要被可爱的小妖精蛊惑得发疯。 即使两人曾数次在床榻或者办公桌上缠绵,可这还是千吉妲第一次主动坐到他身上来,用她那强劲到足以踢断成年男性肋骨的腿部力量上下起伏着试图榨取他的精液,女武神在这一刻变成了勾引人犯罪的魅魔。 手腕被她用力地扣在了枕头上不得动弹,苏帕尔摩中将只能任由她支配地闷哼喘息着,从前柔驯的秘书官变成了撒娇的小怪物,他只觉得千吉妲终于活了过来,活生生地与他缠绵。 这一次的高潮来得格外快,也许是第一次被她支配臣服着,精液喷薄得比平时更凶更猛,他有些失控地猛烈喘息着,挣开了千吉妲的手,反而将她整个抱进了怀中,啃咬着刚才一直在他眼前晃荡的白嫩双乳。 狂乱淫糜至极的一夜。 床头扔了六七个打了结的避孕套,从床上到床尾凳上,从窗前再到卧室的书桌上,两人像是赌着气一般发泄着积攒已久的情欲,直至天亮。 苏帕尔摩中将近乎于一夜未眠,可此前预定的闹钟响起,他也不得不起身去浴室洗漱,再次出来穿上整齐的军装时,他坐到了床边抱着被子里紧闭着双眼沉睡于梦想的千吉妲亲了亲。 “千吉妲,醒醒,听我说。” 千吉妲揉了揉眼睛,皱紧了眉头,似乎有些不满他扰人清梦。 “接下来叁个月我们就见不到了,禁卫军将为你培训要员护卫课程,你的下一份工作会是佩莉安娜公主的护卫,因此金泉宫也会为你培训皇室礼仪。” 千吉妲有些迷惑,带着困倦的声音呆呆问道,“我不再是你的秘书官了吗?” 苏帕尔摩中将被她逗笑了,忍不住亲了又亲:“傻姑娘,你还是我的秘书官,不过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做我的秘书官的,接下来在你眼前的路是我也走过的,我亲爱的千吉妲,也许你会成为帝国第一位女元帅呢?” 千吉妲被他的话惊得睁大了眼睛,可苏帕尔摩中将又调转了话题。 “现在新闻舆论还不太稳定,这叁个月你就住在这里,不要搬回宿舍,去参加培训也开我的车去,至少这样你能从表面看起来仍然是停职的。”他捏了捏千吉妲的脸颊,笑了笑,“可不要趁我不在惹出什么乱子来,至少就这一次,你乖乖听我指令就好。” 千吉妲点了点头。 “我该走了小公主,等我们下一次会面时,也许我会想要你的一个回答……这叁个月里,你好好思考一下吧。” 44新娘修行 苏帕尔摩中将离开之后,千吉妲迷迷糊糊地再次从睡梦中醒来,通讯器便已经收到了她的培训课表。 金泉宫和禁卫军都同时发来了时间刚好错开的课程安排,而露芙瓦纳公主的消息也挤了进来,她似乎也听说了千吉妲即将进修要员护卫,兴高采烈地说以后可以跟千吉妲单独出去玩了。 千吉妲被折腾了一晚上,困倦地坐在床上打着哈欠,准备起床去给自己先煮点咖啡喝。 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了面容熟悉的女仆小姐,她微微笑着对千吉妲说,已经为她煮好了咖啡,马上就给她端来,问她是否需要奶和糖块。 千吉妲晕晕地摇了摇头,她几乎忘了这是苏帕尔摩中将的家中,而他就是这么被照顾长大的。 在查阅宿舍安排之后,千吉妲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被安排停职期间的宿舍,看来确实得住在这里叁个月了。她正苦恼地把脸埋进掌心中,年轻的女仆小姐便已经端来了餐盘,咖啡的香气氤氲着。 “请喝咖啡吧,卡帕兰小姐。” 千吉妲对这个称呼困惑不已。 “你叫我……?” “卡帕兰小姐,苏帕尔摩中将已经通知过我们了,这叁个月里,您就是这座官邸的女主人。” “官邸……”千吉妲轻声重复着女仆小姐刚才说过的话,不太明白什么样的房子才会被称为官邸。 女仆小姐笑了笑便离开了,没有留给她发问的机会,千吉妲喝了一口咖啡,仍然有些不习惯这种做什么事都有人伺候的生活。 好在第二天时,她繁重的课程安排就已经开始了。 禁卫军的要员护卫课程,和此前千吉妲所进修过的一切近身格斗课程都不大一样。 “我看到你的履历上有特种部队作战单元的经历,这个还挺不错的。”禁卫军负责的培训官翻阅着千吉妲的履历笑了笑,“而且你很漂亮,不像我们这种一看就是护卫官的壮汉,到时候我们会把你打扮成公主殿下的秘书样子,你应该不太会引起警惕,引起警惕就是我们的工作了。” “是。” 千吉妲是足够认真而勤奋的学生,这是禁卫军没有想到的。他们当然也看到过那场轰动至极的新闻,可他们没想到千吉妲竟然能够全然不受那件事的影响,就好像从未发生过、或者是从未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受训的日子里,苏帕尔摩中将也会时常发回消息,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抱怨着没有秘书官安排日程生活如何忙乱。 在参加金泉宫的皇家礼仪培训时,露芙瓦纳公主笑嘻嘻地闯入了课堂,金泉宫的侍从长虽然无奈,但也让露芙瓦纳公主担当起来公主的责任,让千吉妲模拟着在公主身边应该有何种模样的表现,可露芙瓦纳公主总是望着她笑。 “什么呀,西雅达侍卫长,这简直就是新娘修行嘛!” “殿下!” 露芙瓦纳公主被侍卫长不留情面地呵斥道,她赶紧闭紧了嘴。 课程结束时,露芙瓦纳公主亲昵地邀请千吉妲一起去吃晚餐,千吉妲不忍心拒绝她,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况且她也有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露芙瓦纳公主选中的餐厅位于市区中心,是一家新开的融合料理餐厅,对于公主殿下而言算不上昂贵,但对于千吉妲而言却足够新奇。 “露芙瓦纳殿下,为什么您会说……新娘修行?” 前菜送了上来,侍者退下,千吉妲忍不住问住了那个问题。 “嗯?千吉妲,我们都这么熟悉了,就不要叫我露芙瓦纳殿下了吧?好见外呀。”她笑嘻嘻地岔开了话题,“你也叫我露芙,可以吗?反正我们也是同龄人。” 千吉妲勉强应了下来,可仍然没有忘记困惑她的“新娘修行”。 露芙瓦纳公主眼见自己说漏嘴被逮住了,只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是被知道是我说出来的,肯定又要被骂了!” 她看着千吉妲,露出了兴奋的微笑:“千吉妲,如果你开始进修要员护卫和皇室礼仪,说明你已经快要成为我的表嫂了,西奥多没有跟你说么?” 千吉妲愣住了,思考了很久才摇了摇头。 “没有。” “那也许他在找一个时机吧?也许他正在找他的母亲要一个足以证明你价值的东西呢。” 露芙瓦纳公主挤眉弄眼地竖起了手指,一切都在暗示着那个“东西”会是一枚求婚戒指。 千吉妲只觉得眩晕。 “我这样的人……”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千吉妲,你以为我们皇室的人就很好么?多的是像吉恩那样鼻孔朝天以自己出生的身份自傲的人,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总是会戳人痛处拒绝接受他人难处,”露芙瓦纳公主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不满地指责着,“太残酷了,这个地方,可我却是在这里长大的,我有时候觉得真的好羞愧,我被称为公主殿下,而那些人都被称为我的同类。” 千吉妲愣愣地抬眼望着她。 “要是你能够成为我的表嫂,该是多好的事情啊。”她叉起了一片腌制的火腿,蘸着特制的梅子酱送进嘴里,愤愤不平地说道。 “您知道我的出身吗?我只是一个边境小镇出身的女性,我的父母都是殉职的边境警察,我其实……”千吉妲无奈地苦笑,“我其实一无所有。” 可露芙瓦纳公主只是定定地盯着她:“我亲爱的千吉妲,这就已经足够了,很多人在西奥多的母亲面前都只能被称为一无所有。” 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我听说她很喜欢你,她在你身上看到了西奥多的父亲的模样。” 晚餐之后,将露芙瓦纳公主送回了禁卫军的保护之中,千吉妲开着苏帕尔摩中将的车回到了那栋被称为官邸的豪宅。 将车停进车库,千吉妲听到通讯器叮地响了一声,她接通了通讯。 “卡帕兰上尉,请明日来朱雀官邸报到。” 45沉重之期望 第二天,千吉妲收拾整齐驾车来到了朱雀官邸。 在朱雀官邸的大厅中等待了很久,佩莉安娜公主的秘书小姐终于从厅室中走了出来,向千吉妲点点头。 “抱歉让您久等了,卡帕兰上尉,请进吧。” 千吉妲敬了个军礼,拍了拍自己的制服裙摆,跟随秘书小姐走了进去。 那间厅室之中站着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女性,她淡金色的头发仔仔细细地盘了起来,脖颈间戴着一串贵重的珍珠项链,指间则是一只华贵的蓝钻戒指,这一切似乎都彰显着她是整个帝国尊贵的二号人物,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公主殿下。 “卡帕兰上尉是吗?很高兴认识你,接下来我将出使金刃王国,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护卫官。” 她的语调非常温柔和善,可她说的一切请求早已是既定的事实。 千吉妲郑重地敬军礼:“是,不辱使命。” 佩莉安娜公主笑了笑,拿起了书桌上的文件翻阅了起来,低沉的声音轻笑着,语调柔和:“没事的,卡帕兰上尉,不需要那么紧张,我的年龄都足以做你的母亲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我都当成是孩子一般看待的。” 说着,她抬眼看了一眼千吉妲,笑了笑,“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真好啊,也许像我们这样的老人是时候应该退场了。” 千吉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上飘起了急切而窘迫的红晕,即使是冷酷如她,在面对佩莉安娜公主这样温柔的强权女性时也会局促不安。 “不,公主殿下……我们还应该多仰仗您一些才是!” 佩莉安娜公主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需要这么紧张,卡帕兰上尉,”她重复着刚才说过的话,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不然不会来到我的身边,不是么?” “你有在金刃王国出任驻军司令官的秘书官的经历,你也跟查塞兹二世殿下打过交道,到时候你会作为我的次席秘书跟我一同出使,希望你能多多关照。” 千吉妲脸上红晕更加浓烈,她似乎非常不习惯被人如此敬重称赞,尤其是像佩莉安娜公主这样彻彻底底实权在握的强势女性,她身上的气息真的如同苏帕尔摩中将所说,像母亲一样温暖。 如果将来帝国皇位空出,千吉妲想,也许让她成为女皇才是帝国最好的出路。 “已经快要吃午餐了,卡帕兰上尉,不如你跟我一起用餐吧,你有另外的安排吗?” 千吉妲一惊,连连摆手。 “没有的,佩莉安娜公主殿下。” “抱歉,殿下,您中午和交通运输大臣有定好的午餐会。”秘书小姐连忙提醒道。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佩莉安娜公主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们只能在金刃王国共进午餐了。” 千吉妲是晕晕乎乎地离开朱雀官邸的,跟她前两次见到佩莉安娜公主时的印象都太过不同,国防部联席会议的公主殿下是冷峻如鹰的,芙蕾雅起航时的公主殿下是庄严如同神明的,而此时她所见到的佩莉安娜公主殿下……却温柔如同母亲。她的容貌看起来跟露芙瓦纳公主有些许的相似,可性格却太过不同。 千吉妲握着方向盘沉静地思考着,额定的要员护卫和皇室礼仪课程都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似乎只剩下和佩莉安娜公主殿下一同出访。 第二天,金泉宫陪同出访的借调命令下达到空军司令部。这是一项绝密的命令,可情报分析局的女孩子们仍然听说了,邀请千吉妲给她举办一场欢送会。 晚餐时,女孩子们嬉笑着说,从一开始千吉妲调到司令部来时,她们就知道千吉妲注定会掀起惊涛巨浪。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像我们这样遵从世间行事法则的女人,可少的是明知故犯的你这样的女人。” “看到丝毫不驯服的你还能这么生机勃勃地活着,千吉妲,我们觉得我们的帝国还是值得期待明天的国家啊。” 女孩子们举杯庆祝着千吉妲在停职之中的新生。 “空军司令部也许是你的起点,但绝不会是你的终点的。千吉妲,你一定要去往更高的地方啊。” 晚餐结束之后,千吉妲坐在车内痛哭。 她承载了多少担任文职的女孩子们的期冀?从档案科到情报分析局,这样的她竟然一直都是女孩子们所向往的,可是她究竟真的可堪承载这样的期冀吗?她不过是想要一路向上爬去完成她肮脏的复仇而已,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子却将她视作了救星呢? 千吉妲在车内坐着哭得泣不成声,可这时不会再有苏帕尔摩中将会陪在她的身边为她擦去泪水了。她知道她的心空落落的少了某个人,她却那么彷徨,从来都是孤身一人不被看好的她,如今却会因为承受了太多人的期待而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已经那么爱哭了,她竟然已经从绝望的麻木中重生而出,成了一个对未来有所期望的平凡女孩。 通讯器响了起来,是苏帕尔摩中将。 千吉妲连忙擦掉了眼泪整理了呼吸,接通了通讯。 四周落雪的宁静之中,苏帕尔摩中将的声音沉稳地传来,即使因为相隔万里而没有接通全息投影,可千吉妲似乎还是看到他的表情,他应该是轻柔地微笑着的。 “千吉妲,我们要相见了是吗,我听说佩莉安娜公主马上要来到金刃王国了。” “可惜,我还有点别的事不能陪同一起,等到你的护卫任务结束,你的停职也应该结束了,可以回到驻军基地了。” “千吉妲,我很想你。” 叁个月的分离对于他们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千吉妲抽了抽鼻子,竟然也温柔地回复道,“我也很想念您。” 她想起在那个落雪的窗前他所说的,你天生值得一切,拥有的就是你应得的。可现在她拥有了这么多人的期待,这也是她应得的吗?她真的值得拥有这一切吗? “怎么哭了,我的小公主?” 即使相隔万里,他似乎总能敏锐地察觉到千吉妲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有点害怕……未来……” “不要怕,千吉妲,我会在金刃王国等你的,在军事法庭门口也能冷笑的女孩子,会害怕自己的未来吗?” 他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轻松的意味。 “就像是军事法庭的听证会我会陪你一起出席,未来我也会陪你一起。” 46故乡 就在佩莉安娜公主访问金刃王国之时,苏帕尔摩中将却是在离开金刃王国的飞机上看到了出访的消息。 这一次,他没有身着军装,而只是穿了一身简单的常服,他坐在头等舱之中,检视着飞行的行程和这场飞行的目的地,空乘小姐为他拿来了白葡萄酒,他笑了笑说着谢谢。 落地时,他看着这个小小的机场,有些感慨。他曾在金刃王国最大的机场被葬送了一生的美梦,可现在他来到这里,这个帝国边境的小城,他将要来探寻千吉妲曾经逝去的童年梦想。 这里是千吉妲的故乡,帝国的边境矿脉城镇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城市,里斯兰。 苏帕尔摩中将翻阅着手中的千吉妲·卡帕兰上尉的履历,去往了他的第一站。 千吉妲的母校,里斯兰中学。 他此次前来的身份时帝都的记者,他说他想要探寻那位被称为魔女又被称为正义女神化身的考拉上尉此前的经历。 里斯兰中学的老师笑了笑,“您这样的记者这段时间我们这里可是接待了不少啊,可是不论来多少次,我也只能说,卡帕兰小姐是我们学校难得一见的乖学生,她从来不调皮捣蛋,总是兢兢业业地完成老师布置的功课,要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像卡帕兰小姐一样就好了。” 在里斯兰中学所获得的信息并不多,只有一张千吉妲刚入学的时的证件照可以算是难得一见,十五岁的清瘦少女一头毛躁的卷发扎在脑后,面容冷淡,带着少年人的稚气。 苏帕尔摩中将跟学校的老师告辞,去往了他的第二站,里斯兰帝国抚养机构,千吉妲长大成人的,“家”。 接待苏帕尔摩中将的是一位在抚养机构任职的女性,她似乎也接待了许多前来打听千吉妲过往的记者,对着一切表现并不意外,可苏帕尔摩中将却问出了一个让她疑惑不解的问题。 “我想问,卡帕兰上尉在这里时,是否有一位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 他想,千吉妲曾说有一个女孩子为了保护她而毁掉了一生,他应该是有义务来看看这个女孩子过得好不好的,如果这个女孩子过得不好,他也当然有义务将她也拽出泥潭。 女老师迟疑了片刻,翻阅起曾在这座帝国抚养机构接受抚养的孩子们的名单,最后肯定得给了他一个答案。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千吉妲是因公殉职的边境警察的孩子,跟她同龄的孩子都已经被领养出去了。” 这次轮到苏帕尔摩中将惊讶了。 “真的没有么?我跟卡帕兰上尉打过交道,她曾经跟我说过一个女孩子,大概是在她们十七八岁时,那个女孩子从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腿。” 女老师疑惑地翻阅着文件,翻阅了很久很久,最后才恍然大悟地说道。 “摔断腿的就是千吉妲,她想擦窗户,结果踩到了窗沿的积雪上滑了下来,当时真是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呢,那孩子明明都要去韦斯特兰军事学院读书了,怎么还出这种事了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挠了挠头,随后说道。“她是个很坚韧的孩子,不是吗?” 苏帕尔摩中将愣了很久很久。 他坐在这座帝国抚养机构小小的庭院之中,他看到很多衣着朴素的小孩子抱着简陋的玩偶在廊下嬉戏,他对于小孩子的记忆还停留在他的妹妹,他一直以为他和妹妹都是普普通通的被养大,可他现在看到这些孩子,总是穿着带着灰调的衣衫,抱着绝对算不上精美的玩偶就已经这么开心,他忽然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比起母亲的家族将奢侈视为稀松平常,他总觉得他的童年已经足够朴素,而这里则是千吉妲的童年,跟她比起来他的童年竟然已经称得上是极为富足。 “您好,苏帕尔摩先生。” 一个看着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到了他的面前,抚养机构的女老师说,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曾经跟千吉妲一同长大的女孩子,也是边境警察的后代,如果有什么关于千吉妲的问题,都可以问她。 那个少女的面容带着如同千吉妲一般的冷漠疏离,苏帕尔摩中将对她强装镇定地扯起了一个微笑。 “你认识千吉妲姐姐,是么?我叫西奥多,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我叫莉拉。” 他示意他想要跟少女单独相处一会儿,女老师退后了几步,他便小声地对少女说道,“莉拉,其实我不是记者,我是千吉妲的直属上司,千吉妲是我的秘书官,我……我是她的恋人。” 被唤作莉拉的少女冰封一般的脸庞解冻了起来,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罢了。 “真的?” “真的,不然我为什么会知道她摔断过腿这种事呢?”苏帕尔摩中将循循善诱起来。 “那你来这里是想知道什么呢?” 苏帕尔摩中将坐在庭院中的椅子上仰头对她笑着,“我想要跟她求婚,可在此之前,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痛苦,我想要给她永远地解决麻烦。” 少女抿了抿嘴唇,带着些抗拒的情绪。 “不会的,她说不会有什么人来为我们解决痛苦,我们只能靠自己。” 苏帕尔摩中将从外套的衣袋中掏出一枚精巧的徽章,展示给她看:“莉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佩莉安娜公主的代行令,我将会是皇帝陛下亲妹妹的代行者,我所做的一切都有公主殿下的背书。” 少女的眉头紧蹙,眼中似乎带着些对于过往的悲戚。 “你真的会为她解决一切苦痛吗?即使得知了她的过往,你也仍然会爱她吗?” 苏帕尔摩中将站了起来,在身形矮小的少女面前郑重起誓:“是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爱她,我听说你们的院长算不上称职,千吉妲似乎有些讨厌他,在此之后,如果你愿意,我也会带你去往帝都。” 莉拉摇了摇头:“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关心,可是如果你想知道千吉妲姐姐的过往……” 她招了招手,苏帕尔摩中将俯身下来,由着她趴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院长有一个密室,你应该去那里看看。” 苏帕尔摩中将怔了怔,答应了她。 47安息之地 乘坐着带有帝国皇室徽章的皇家专机进入金刃王国,千吉妲默默地把自己安置在一角,虽然她从出发时就已经打扮成了公主殿下的秘书模样,可真正的皇室秘书们在专机上随时跟公主交流处理着帝国的种种事务,而跟随公主已久的禁卫军护卫官们正从容不迫地完成着各项准备工作,千吉妲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地不起眼。 降临金刃王国时,前来迎接的依然是查塞兹二世。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随行人员中熟悉的给他摆过脸色的卡帕兰上尉,只是尊敬地对佩莉安娜公主做了个吻手礼,同她寒暄着一路的远道而来。 千吉妲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转着观察着,在威严至极的佩莉安娜公主面前,查塞兹二世也像个面对老师的少年人一般收起了自己的幼稚,尽管拙劣却也极力地扮演着一位君主应有的模样。毕竟他能够在战乱中坐上王位,靠的就是帝国的扶持,抑或是主导这场战争的佩莉安娜公主的扶持,而佩莉安娜公主就是他作为年轻君主所必须仰仗的老师,他不得不用比对待自己母亲都更加尊重和敬仰的态度来对待这位瓜分世界的魔女。 佩莉安娜公主下榻在帝国驻金刃王国大使馆之中,这座极具帝国风格的恢弘建筑在战后曾经迎来扩建,增加的便是用作佩莉安娜公主短暂居住之用的行宫,就像是在查塞兹二世的喉咙上安置了一柄精美的匕首,这座小型行宫的建立便是告知他,你尊敬的老师、帝国的最高权杖——佩莉安娜公主将会随时到访。 深夜时,佩莉安娜公主在女侍的帮助下卸下了沉重的礼服和珠宝,沐浴之后穿着一身舒适的睡衣走进了套房卧室的小型会客厅中。千吉妲端坐在会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正静静地望着壁炉中跳动的火苗,听到佩莉安娜公主走进房间的声音,立刻就起身站了起来。 “殿下。” 洗去妆饰抛开珠宝华服的佩莉安娜公主,淡金色的长发垂散了下来,面容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她微笑着示意千吉妲坐下,随后自己也坐在了另一端的沙发上。 “我想听听你在金刃王国驻扎时的见闻,结果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她身上天然地带有一种长辈的宽和,反而让千吉妲有些手足无措。“没这回事,公主殿下。” “金刃王国的查塞兹二世,在你看来,是一位怎么样的君主?” 在她温和的注视下,千吉妲沉思片刻,向这位老师交出了答卷。 “作为君主而言,他还不够成熟,他也不能很好地预判事态的发展……在我代替苏帕尔摩中将出面与他交涉的时候,他很明显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你是指刺杀那件事吗?” 千吉妲没想到佩莉安娜公主也会知道这件事,可短暂地震惊了一秒,她也反应了过来,作为帝国的二号人物,佩莉安娜公主应该是无所不知的。 “是的,他甚至不能应对我这样匆匆上任的秘书官,他只能对他已经想到过的事情做出合理的反应。”这对于一位君主而言,是极大的缺漏。 佩莉安娜公主一边听她说着话,一边摩挲着手指上戴着的蓝钻戒指,这是她唯一还佩戴着的珠宝,千吉妲想,这对于她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看来我这位学生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可不同于我的另一位学生吉恩,金刃王国现在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中……”她摩挲着戒指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语速缓缓地轻声说道,“不知道他会成为什么样的君主呢。” 千吉妲没再说话。 “时候不早了,千吉妲,你去休息吧,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希望拜托你。” “殿下请说,我一定为您完成。” 佩莉安娜公主抬头望着起身站在她身前敬礼的千吉妲,微微一笑:“你应该会驾驶战斗机,对吧?” 第二天中午,一架小型的战斗机从空军基地起飞,驾驶的飞行员是千吉妲·卡帕兰上尉,而后座的武器官则是佩莉安娜公主。 战斗机冲破云层,千吉妲认真地检视着每一项飞行数据,这次跟她一起起飞的是佩莉安娜公主,她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 其实最开始听到佩莉安娜公主说想要她单独一个人驾驶战斗机带她飞去指定地点时,千吉妲是很不愿意的。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万一有像上次一样的刺杀发生,只靠千吉妲一个人是做不到全身而退的。 可佩莉安娜公主却非常坚持。 “这是只有你才能带我去做的事,我不是小孩子了,千吉妲,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为自己负责的。” 千吉妲没办法违逆公主的意图,只能给自己随身配置了足够的武器。 耳机里传来略带电流的佩莉安娜公主的声音。 “千吉妲,你喜欢飞行吗?” “喜欢。” 佩莉安娜公主轻声笑了笑:“以前曾经有个护卫官跟我说,驾驶战斗机飞上天空的感觉是很不一样的,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天空中自由自在的小鸟,想去哪里就能去到哪里。” 千吉妲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是啊,双脚仍然踏在地上的时候,人很难有这种自由自在不被约束的感觉吧。” 战斗机飞行的速度极快,在收到自动导航的指示之后,千吉妲开始做起了降落的准备。 “我们快到了,公主殿下。” 佩莉安娜公主轻轻地嗯了一声。 飞行的目的地坐标是佩莉安娜公主直接给到千吉妲的,千吉妲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在离开云层的环绕、足以目视到飞行目的地之时,千吉妲终于见到了那个地图上亮起的光点所指代的目的地——一座绿树环绕的白沙小岛。 就好像身后坐着的是她在军校上飞行课程时的教官,千吉妲逐步地向她汇报着自己的动作。 “准备降落,可能会有一些冲击,请公主殿下做好准备。” “好。” 战斗机平稳降落在小岛的海岸边,千吉妲从飞行舱中跳出来,扶着佩莉安娜公主从座舱中出来。 “这里是……?” 佩莉安娜公主今天穿着是一身空军的飞行服,从容不迫地从战斗机上走下来,作战靴踩在了沙滩上,淡蓝的海水翻涌着,这片静谧的海域似乎迎来了久违的客人。 佩莉安娜公主没有回答,只是摘下了护目镜,闭上眼睛认真地呼吸着这座海岛的气息。 “这个地方还真是荒废很久了呢。” 她没有回答,千吉妲也没有再问,两人一前一后地行走在海岸边,千吉妲把手放在随身的手枪上,警惕地应对着周围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就到这里吧,千吉妲,我很快就会过来。” “可是……” “没关系,我会在你的视线范围内的,”佩莉安娜公主指着棕榈树下的一片花丛背后,“我只是想一个人在那里待一会儿,可以吗?” 千吉妲没办法拒绝,只能点点头:“还请殿下您一定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佩莉安娜公主笑了笑,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甚至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千吉妲真是个好孩子。” 她走进了绚烂的花丛背后,久久地注视着那花丛之下的某个东西,可既然她不愿意让千吉妲靠近,说明那个东西也是她不想让千吉妲看见的,千吉妲管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周围的警戒当中。 四周似乎只有海浪翻涌的声音,细碎的海洋波纹轻轻摇曳,仿佛是大海在低语,波纹渐渐汇聚成股,形成一片片轻盈的浪花。 一刻钟之后,佩莉安娜公主终于走了出来。 “我的心愿已经完成了,我们可以回程了,千吉妲。” “这座海岛……” “这里是我曾经的梦想之地,也是我心爱之人的安息之地。” 佩莉安娜公主的神色沉静,带着阅尽千帆之后的平和与安宁。 没来得及对她所说的话做出反应,千吉妲看见树丛后莫名的一点闪光,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她立刻上前推开了佩莉安娜公主,一颗子弹破空而出。 是刺杀。 48过往和如今的伤痛 “留在门口就好,我自己进去看看。” 苏帕尔摩中将命令着身后的士兵,准备走进那间漆黑的密室。 “你他妈究竟是谁啊?凭什么随随便便就带着一队士兵到我们这里来,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被士兵控制着的中年男人暴怒地大吼着,在苏帕尔摩中将即将走进那黑暗之中时终于再也不能忍耐。 苏帕尔摩中将没搭理他,径直走了进去。 他摸索着按动了墙壁上的光源开关,层层的吊灯亮起,他逐渐看清楚了这里所陈设的一切。 墙壁上挂着的是数不清的画作,密室的正中同样摆放着画架和空白的画布,以及供作画的对象所处的布景。可苏帕尔摩中将却睁大了眼睛,就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每一幅画都是赤身裸体的少女,毫无疑问那个男人堪称一个优秀的写实主义画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幅画的主人公,毫无疑问都是千吉妲。 长久的呼吸停止之后随机而来的是急促而剧烈的喘息,他不得不颤抖着手指从口袋里焦急地摸出香烟来,试图用抽烟来缓解自己震惊到无法言说的情绪。 所以千吉妲所描述的那个被折辱多年也要从他抽屉里偷出录取通知书的,就是千吉妲自己么? 他吐出一口烟圈,突然难以自控地大笑了起来。 “中将,里面没什么情况吧?” 他仍然大笑着,回答道:“没有什么情况,能有什么情况呢?” 这里存放着的是千吉妲终年不甘的具象化实体,是她甚至甘愿为了陌生人毁灭自己的痛楚和仇恨。对于他人而言也许只是一些画作,可对于千吉妲而言,这就是她恐惧不安仇恨一切的少女时代。 那些画幅之上的千吉妲,从大约十二岁左右的年纪到十七岁的年纪,她的表情是紧张而不安的,是仇恨而愤懑的,这里存放着千吉妲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种模样的一切原因。 苏帕尔摩中将抽完了一根烟,走出密室,表情冷峻而极具压迫感。 “把他扔监狱里去。” 男人惊恐地睁大了眼,咆哮着问眼前一身常服的年轻男人究竟哪儿来的权力把他投入监狱。 苏帕尔摩中将眯起了眼睛,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徽章,远远地向他展示。 “我以帝国皇室的名义,以佩莉安娜公主的代行者、嘉里南大公的身份,将你投入监狱。” 士兵干脆利落地响应他的命令。 通讯器骤然响起,苏帕尔摩中将拿出了通讯器查收着消息。 是佩莉安娜公主的首席秘书发来的。 “请立刻回返,代码24,千吉妲重伤。” 代码24,意味着公主遇刺。 经历了数小时的飞行,金刃王国的特护病房之中,苏帕尔摩中将怔怔地站在那被玻璃护罩完全封闭的病床前,呆愣着完全做不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千吉妲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的沉睡着,多处枪伤,大出血,能捡回一条命似乎就已经是奇迹。 病房门再次打开,佩莉安娜公主走进这件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的室内,苏帕尔摩中将朝她望去,她却是毫发无损。 “又在摩挲伤痕了吗,西奥多。” 起先黏在手腕上的人造皮肤被扔在了地上,苏帕尔摩中将神经质地不停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这样的动作显然被她收入了眼底。 “帝国最好的医生已经在你之前叁个小时抵达,他们说千吉妲已经脱离危险了。” “……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佩莉安娜公主站在了病床的另一侧,如同母亲一般慈爱而悲悯地看着病床上的千吉妲,缓缓开口。 “我让她带我去了那个地方,不幸的是,我的行为显然被预判到了,我们遭到了袭击,千吉妲是个非常优秀的护卫官,她保护我全身而退,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出血的伤口就驾驶着战机飞回了基地。” 苏帕尔摩中将的火气无处发泄,他怨恨佩莉安娜公主的任性,可他却也理解她的任性,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过那个地方了,他甚至都不能怪她为什么不多带一些护卫官一同前去。 他只能无助而痛苦地更加用力地摩挲着自己曾经割腕的伤口,他其实早就可以抹去这数道伤痕,可他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就好像抹去伤痕就是否定曾经软弱的自己,他做不到,他依然那么软弱,需要用这些伤痕来提醒自己的过往。 佩莉安娜公主走过来,试图拽过他的手腕,却被他用力地甩开。 “为什么总要有人为你的任性买单呢,妈妈?” 他低下头愤怒地嘶吼着,这大概是他对那位佩莉安娜公主、抑或是被称为他的母亲,所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 “爸爸、妹妹、我,或者是现在千吉妲,我们都已经为你的任性买单了,妈妈!” 佩莉安娜公主平静完美的外壳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千吉妲在返航的路上,让我不要停下跟她说话,否则她害怕她会因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 苏帕尔摩中将愤怒地撇开脸去:“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这些。” 几个小时前他还亲眼见证了千吉妲少女时代的痛苦过往,几个小时后他就看着她浑身枪伤与血痕躺在了特护病床之上。 可佩莉安娜公主仍然自顾自地说着:“她说,她的父母是帝国因公殉职的警察,可是到现在,她好像都已经快要记不起他们的面容了。” “快要降落时,她的思维好像已经混乱掉了,我一直试图安抚鼓励着她,她却……”佩莉安娜公主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完美如同雕塑一般的脸庞也出现了罕见的迷惘表情,“她却开始叫我,妈妈。” “就好像芙蕾雅一样,她一声一声地向我求救,她叫我妈妈。” “落地时,医疗急救单元已经等候在了停机坪,她被放上了担架送去抢救,可她仍然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呼唤着我,我只能努力地跑步跟上医疗小队的脚步……”佩莉安娜公主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告诉她,你就是我的女儿,我以后就是你的妈妈。” 她转过身去,不想让西奥多看到她落泪的模样。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只有医疗监护设备的滴滴声。 “你之前问我要的东西,现在我会给你。”佩莉安娜公主平静了心绪,转过身来,拿出了一只深蓝色丝绒的小盒子递给他。 苏帕尔摩中将打开那只小首饰盒,一颗耀眼夺目的蓝钻戒指赫然显现在其中。 “不是你问我要的那一个,那个戒指算不上贵重,只是你爸爸努力用自己的工资攒钱买来的而已,不适合作为要传递给下一代的戒指。比起父母的传承,她更需要的是皇室的认可,这个戒指是我成年的时候哥哥送给我的,足够贵重,足以成为你去求婚的戒指。” 苏帕尔摩中将惊异地抬眼看着她,表情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事已至此,如果她会成为你的妻子,她就不止是普普通通的苏帕尔摩夫人,不是么?” 49幻梦 一片的混沌迷惘之中,千吉妲好像做了一个梦。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废墟焦土,她看见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地移动着。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那个身影走去,随着她越走越多的步伐,或者说是越来越靠近那个小小的身影,她的步伐也越来越轻快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小女孩,一头淡金色的头发被整齐得梳成辫子,两只辫子上都系着可爱的蝴蝶结缎带。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转过身来,她长得可爱极了,气鼓鼓地嘟着脸颊扬起脸对千吉妲说道:“我在找我的小兔子!怎么都找不到,气死我了!” “那我帮你找,可以吗?” 小女孩这才从气鼓鼓的表情切换成欣喜的模样:“真的吗?谢谢你,漂亮姐姐!” 千吉妲挽起了袖子,帮她在废墟之中翻找着。 “小妹妹,你的小兔子长什么样呢?” “就是一只白色小兔子,脖子上系着一条紫色缎带,上面绣着我的名字呢,可是我找了好久好久,就是找不到。” “是么,没关系,姐姐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千吉妲笑了笑,使劲地抬起一根断裂的柱子,翻找着那被压垮的下方。一片血迹,还有几具已经没有丝毫气息的残缺尸体,千吉妲怔怔地望了望一旁的小女孩,可她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般。 “这里没有呢,姐姐。” 千吉妲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是啊,这里没有呢,我们再继续看看吧。” 似乎是为了活跃一下凝滞的情绪,千吉妲问道:“你说缎带上面绣着你的名字,那你的名字叫什么呢?” 小女孩背着手不假思索道:“我叫芙蕾雅。” 千吉妲呆了呆,忽然释然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么,你跟一艘空天战舰一个名字呢?” 小女孩忽然眼底放出了光彩:“真的吗?跟我一个名字的空天战舰吗?就是那种很——大一个,可以在天上飞起来的堡垒吗?” “是呀,上面还有无人舰载机和脉冲武器,是一个空中的武器库呢。” “哇——那一定很漂亮很漂亮吧!” “是的,很漂亮,是纯白色的。” 被叫做芙蕾雅的小女孩露出了向往的表情,在一旁活蹦乱跳地跑了起来。 千吉妲极力撑起一处断裂的墙体,墙体下是一个黑色头发的男性,怀抱着一个同样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小女孩,两人都已经没有了呼吸。千吉妲心跳得极快,她从那个小女孩手中扯出沾染了灰尘和血污的小兔子玩偶,一面遮挡住了芙蕾雅的视线,一面强扯着笑容对她说。 “你看,芙蕾雅,姐姐找到你的小兔子了。” “啊!真的!” 芙蕾雅兴高采烈地从她手中接过小兔子,在她触碰的一瞬间,那原本脏污不堪的玩偶也变成了洁白如新的模样。 “姐姐,你受伤了么?你流了好多血啊。” 芙蕾雅抱着小兔子,忽然一脸焦急地望着千吉妲。千吉妲低下头,看见自己竟然周身全是枪伤弹痕,大片大片的鲜血沾染了她的军装。 “姐姐,你不要死。” 说着,芙蕾雅走上前来,触碰着她的身体,而她所及之处,伤痕尽数痊愈,就连血迹和军装的破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就好了,姐姐。”她抱着小兔子,天真地对着千吉妲笑道,“姐姐,我好喜欢你呀,你还帮我找到了小兔子,要是你能够留在这里陪我一起玩就好了。” “可是姐姐,我不能再留着你了,不然哥哥和妈妈都会伤心的。” 她的声音变得悠远,就连身形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你究竟是谁,芙蕾雅,你究竟是谁?” “姐姐,你别哭了,你要是哭了的话,哥哥也哭了。” 堕入无边的黑暗之前,千吉妲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可无边的黑暗渐渐化为白昼,就好像从万米高空坠落一般,千吉妲大口大口地试图呼吸着。 “姐姐,睁开眼吧,睁开眼吧,你该醒了!” “芙蕾雅!芙蕾雅!” 千吉妲不停地呼喊着,忽然,睁开了双眼。 特护病房的玻璃护罩之外,她看见苏帕尔摩中将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他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了某件失而复得的宝物,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医院的庭院之中,苏帕尔摩中将推着轮椅,带着千吉妲在这座金刃王国风情的庭院中漫步。 “你的护卫任务已经结束了,佩莉安娜公主回到帝国了,等到你恢复之后,你就可以继续回到基地出任秘书官了。” “是吗,我昏迷了这么久,就连停职也已经结束了啊。” 千吉妲没有跟他谈起那场昏迷之中的无端幻梦。 “是啊,”苏帕尔摩中将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说不定你也得回一趟帝都。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大概会亲自给你颁发一枚帝国骑士勋章。” 千吉妲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苏帕尔摩中将拍了拍她的肩膀,解释道:“你的起点可比我当初高多了啊,千吉妲,康复之后,皇帝陛下会在帝都接见你,就算是在战后的军队之中,也没有多少人有你这样的单独觐见机会。” “因为我保护的是佩莉安娜公主殿下么?” “大概是吧。”苏帕尔摩中将推动着轮椅在这座静谧的庭院中缓缓前行,“佩莉安娜公主殿下,无论是对于皇帝陛下还是对于整个帝国而言,都是最重要的。” 千吉妲垂下了眼神:“真是太好了,我当时都以为也许我要带着佩莉安娜公主坠机在大海之中了。” “不会的,千吉妲,”苏帕尔摩中将俯身握住了她的手,“就连第十四航空大队的队长都跟我说,你驾驶飞机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说你是最优秀的飞行员,就算凭借求生的本能都能飞回基地平稳降落。” 千吉妲愣了愣,苏帕尔摩中将继续笑着说道:“可我告诉他,你做什么都一定是最优秀的。” 她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这场重伤之后,千吉妲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等你完全恢复之后,在你去往帝都之前,我还有东西想给你看。” “好。” 千吉妲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庭院中的喷泉和茂盛的植物,这样平淡而安宁的生活,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难得了。 50求婚 出院之后,苏帕尔摩中将说有东西无论如何都想要她看看,千吉妲没有多问,只是随着他来到了那个地方。 一个集装箱被放置的驻军基地不起眼的地方,苏帕尔摩中将站在集装箱的门口,向千吉妲伸出了手。 “之前你和佩莉安娜公主来到金刃王国出访时,你曾经问我为什么是派克少将作为基地的代表,为什么我不在,”苏帕尔摩中将稳稳地握住了千吉妲的手,在密封的集装箱前输入密码,“我去了你的故乡,我为你带走了……也许你会觉得痛苦的过往。” 千吉妲走入集装箱之中,昏暗的集装箱内四处摆放着一些全然蒙上了白帆布的东西,待千吉妲伸手扯下其中一张白帆布时,她只觉得血液都凝固了。 画作、画作、画作。 这些都是那个男人的画作,可以称作艺术品,也可以称作是千吉妲惨痛的伤痕。 “这些都是我一件一件搬进来的,没有让其他人来帮忙,你可以放心,不会再有其他的人看到了。” 他沉稳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千吉妲却彷徨得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她觉得整个背脊和手臂都在发麻。 “……那个人我也已经把他丢进监狱里了,帝国抚养机构里不应该存在这种败类。” 这就是她终其一生所寻求的终末之梦吗?终于完成了吗?千吉妲只觉得极度的眩晕,困住她一生的东西如今已经尽数从故乡运到了金刃王国,拥有着这种力量的男人将迫害她的那个怪物投入了监狱,她终于被拯救了吗? 是童话里所说的吗,被恶龙俘虏而去的公主终将被王子所拯救,她是那个幸运的公主吗?而王子也不会嫌弃她是一个柔弱无力到被巨龙任意掳走的公主,会温柔地将她拯救吗? 千吉妲眼前一阵发黑,缓缓地往后退去,然后稳稳地被那个怀抱所接住。 “不想看了是吗,千吉妲,”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暖,“我还让人放了汽油在这里,你不想再看到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把这些统统烧掉。” “烧掉,全都烧掉。”千吉妲有些脱力地靠在他的怀中,手指无力地试图去抓住他军装胸前的金穗作为依靠。 苏帕尔摩中将扶着千吉妲退到走廊之中,任由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随后他走入集装箱内,抄起一旁放置的汽油桶走动着浇在了每一幅罪恶的画作之上。 浇完最后一滴汽油之后,他拿起火焰喷枪向千吉妲示意道。 “一起吧,彻底烧掉这些。” 千吉妲点了点头。他怀抱着千吉妲站在集装箱门口,跟她一起举起了火焰喷枪,火苗喷射而出,点燃了地上缓缓流淌的汽油,几乎是一瞬之间,盖着纯白帆布的画作全都在熊熊燃烧着迎来了自己的终末。 苏帕尔摩中将把千吉妲推了出去,关上并锁死了集装箱的大门。 “没事了,没事了,千吉妲。”他拍着千吉妲的背脊,温和地安抚着,“这一切我都替你解决了,你不需要再担心了。” 就像是一尾搁浅的鱼重回海洋,千吉妲趴在他的怀中沉重地呼吸着,揪着他的军装衣领终于痛哭出声。 是在痛苦哀悼她沉重的过往吗?空军司令部的女武神却拥有着被人随意摆布玩弄的少女时代,她是赤身裸体的玩偶,她是毫无力气的漂亮女孩。 放声痛哭到力竭之后,千吉妲靠着栏杆坐在了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膝头。 苏帕尔摩中将只是静静地抽着烟,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的震惊之后,无论再看多少次他都始终无法从中获取到所谓艺术品的美丽,他只能看到这些东西究竟是如何折磨着千吉妲,每一个笔触都是对她纯真少女时代的抹杀。 “……您为什么要去到我的故乡呢?” 千吉妲的声音冰冷而平静,仿佛刚刚放声痛哭的人不是她一般。 “在你跟我说起那件事之后,我觉得我必须要去一趟,那时候你跟我说曾经有一个女孩为了给你拿回录取通知书甚至可以从楼上一跃而下,我想,我不该将她弃之不顾。” 千吉妲缩紧了肩膀,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可是在那里的女老师告诉我究竟是谁摔断了腿,还有一个叫莉拉的小女孩告诉我如果想要真相应该去哪里找寻……我当时觉得这一切好像都失控了,”他吐出一口眼圈,静静地说道,“现在我觉得,这是我本就应该做的事。” 千吉妲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 “您还记得,最初的开始,第七编队的欢迎宴会,我在那个温室里曾问过您的话吗?” “嗯?” “我问您,如果我是在寻找某个值得我委身的有足够权力的男性呢。”千吉妲缓缓站了起来,却仍然低着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我选择进入军校,我选择进入帝国军队,都只是因为,我想要复仇,我想要那个欺凌我的男人可以去死。” 苏帕尔摩中将怔了怔,香烟的灰烬掉落在地。 “可是后来,我不敢提起我的夙愿。这太卑劣了,您把我视为拯救您的人,但我其实彻头彻尾的就是想要利用您手上的权力。” “如果只是单单靠我,是很难在那个男人全身而退之前完成夙愿的,帝国军队,其实跟我的童年一样黑暗,不,甚至更加黑暗。” “如果我不依靠某个人的话,我就只是档案科被下放的低级军官,无论我拥有多么光鲜的履历,我也仍然得不到重用,因为我是不识抬举的女性。” “在认识到了这一切之后,我告诉我自己,我应该抓住我生命中短暂一瞬的幸运,”千吉妲这时才终于抬眼望向他的眼睛,眼神冰冷而绝望,“我告诉我自己,无论如何,我要抓紧您,我就是这样卑劣的女人。” 香烟燃尽之后,散发出最后一丁点悠长的烟痕。苏帕尔摩中将把香烟丢在地上,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深蓝丝绒盒子。 “不,千吉妲,就算知道了这些,我也仍然爱你,我很高兴你愿意利用我。” 他打开那深蓝丝绒的盒子,露出了一只光辉夺目贵重无比的蓝钻戒指。 “千吉妲,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会为你摧毁一切困住你的过往,我希望能与你共度未来。就算被你算计,我想……这是我的荣幸。” 千吉妲盯着那只足足有着15克拉的方形蓝钻戒指,露出了惊疑的表情,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枚戒指。 被命名为芙蕾雅的空天战舰,闪耀的蓝钻戒指,被命运诅咒的兄妹,空无一人的岛屿,海岸边浪潮翻涌的声音,花丛之后露出的两座质朴墓碑。 那一瞬间,千吉妲忽然明白了一切。 她摇了摇头,伸手合上了戒指盒。 “我不能接受。” 苏帕尔摩中将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的回答,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金色的发丝被风吹拂着,他似乎非常失望。 “如果接受了这枚戒指,接受了这个婚约,我就不再是我了。”她的语气带着眼泪尽数哭干的平静,“我答应过您,不会离开你,也许我可以作为情妇或者秘书官留在您身边,但是如果是妻子的话,我实在是做不到。” “你不会是我的情妇,你也不会一直是我的秘书官的,新的道路已经为你铺设好了,你的调令将在得到帝国骑士勋章之后下达,接下来,你就会是一级作战司令部的参谋了。” 千吉妲露出了痛楚的表情,闭紧了双眼连连后退。 “如果是因为我的流血而得到的这一切,我会欣然接受。” 长久的静默之后,苏帕尔摩中将握着那只深蓝丝绒的盒子,站了起来。 “是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探究了你的过去吗?” 千吉妲闭紧了双眼摇了摇头。 “可是千吉妲,就算知道做了这件事你会离开我,我也并不后悔,如果我能用特权解决掉这个让你痛苦这么多年的问题,这就是这么多年我唯一一次不抗拒我所拥有的特权。” 他走过去,用力地抱紧了她。 “就当我没有问过吧,别苦恼了,我的小公主,你会回到帝都接受皇帝陛下的授勋,你也会有光明的未来的。” 这是最后一次靠在他宽厚温暖的怀抱之中了吗,千吉妲想,也许她还是不够坚强的女孩,她还是会潸然泪下。 51再次相逢 金泉宫的授勋仪式仍然光辉如旧,千吉妲·卡帕兰上尉被擢升为少校,授予帝国玫瑰骑士勋章,即将出任空军机动司令部的次席参谋。 这是千吉妲第一次觐见帝国皇帝。 帝国皇帝、佩莉安娜公主的亲兄长,如今已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卡帕兰少校,我很感激你,能够护卫我的妹妹全身而退。” 他的话语,就好像是一位体贴而疼爱妹妹的兄长,而非是庄严贵重的帝国皇帝。 千吉妲单膝跪地行礼。 “这是臣下应该做的,能够护卫佩莉安娜公主殿下,不胜荣幸。” 觐见皇帝的礼仪在来之前都已经被紧急培训过了,如此种种,千吉妲从善如流。 她的卑劣过往都已经在金刃王国被付之一炬,如今在金泉宫中被授勋的卡帕兰少校是干干净净的。 从金泉宫离开时,千吉妲婉拒了露芙瓦纳公主想要为她举办庆祝宴会的好意。她此时已经非常明白露芙瓦纳公主和苏帕尔摩中将的亲缘关系,只是沾了苏帕尔摩中将的光才得到那位公主殿下的关爱,千吉妲想,这个时候她也不该再恬不知耻地接受了。 只是跟情报分析局的女孩子们吃了一顿饭之后,几乎是一刻都没有在帝都停留,千吉妲就立刻赶往了空军机动司令部所在的阿尔特斯卡基地。 她不再是某人的秘书官或者附庸,现在她是堂堂正正的次席参谋了。 在来到阿尔特斯卡基地的时候,千吉妲得到了足够受重视的接待,机动司令部的莱恩中将带着她参观了整个机动司令部,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崭新的。 得到了帝国玫瑰骑士勋章的空军少校是极为罕见的,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轻视千吉妲,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这是她付出了鲜血得来的,这是身负重伤却也让佩莉安娜公主毫发无损的她应得的。 不再是靠着某个男人的青睐,这是她靠自己而得来的尊重。 同时她在新闻上看到,金泉宫签发了相关文件,全面核查帝国抚养机构的实际执行情况,另外还有帝国抚养机构的女老师告诉千吉妲,佩莉安娜公主名下的基金会为他们提供了一笔非常可观的捐助为孩子们改善生活,这大概是因为她曾为佩莉安娜公主的舍生相救所换来的。千吉妲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另一边,苏帕尔摩中将也迎来了新的秘书官,是一位刚从韦斯特兰毕业的年轻男性,在最初见面时挠着头对苏帕尔摩中将微笑,说卡帕兰少校一切都有跟他做交接。 “既然是卡帕兰少校交接过的,那我就放心了。”苏帕尔摩中将也难得地没有展现他的刻薄,反而是表露出了足够的宽容。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一年盛夏。 千吉妲是因为护卫佩莉安娜公主才得到的帝国勋章,在此之后,她便正式替代苏帕尔摩中将出任了她的特殊护卫官。原本她对此事有些不解,可后来知道机动司令部的司令官莱恩中将年轻时也曾是佩莉安娜公主的护卫官时,她便知晓了一切。 最开始她被安置到这个基地出任次席参谋应该就是佩莉安娜公主的意思,可即使她拒绝了苏帕尔摩中将的求婚,她也没有收回成命,甚至让她继续护卫自己。即使千吉妲从来没有记得过在她意识模糊时,佩莉安娜公主曾动容地对她说以后会将她视作自己的女儿,可佩莉安娜公主还是言出必行地做到了对千吉妲的爱护。 而那枚蓝钻戒指也没有再回到公主殿下的手上。 千吉妲默默地想着,也许她会在某一位贵族名媛的手上再看到那枚璀璨夺目的蓝钻戒指吧,可她始终没有说出来。 直到又一次跟随佩莉安娜公主出访军事同盟曾经的主体国家,千吉妲在公主下榻的居所走廊里看到那个抽着烟的熟悉的男人,他看着千吉妲,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终于又见面了呀,卡帕兰少校。” 苏帕尔摩中将夹着烟的手指扬了扬,对着她笑着。 “来一起抽会儿烟么?” 千吉妲选择走了过去,在阿尔特斯卡基地出任次席参谋之后,她的整个人格似乎都得到了重塑,她不再那么自卑而愤懑了。 两人一同靠在通风的走廊边,苏帕尔摩中将为她点燃了香烟。 “卡帕兰少校,你变得更加从容自信了嘛。” 千吉妲也笑了笑:“苏帕尔摩中将,您也变了,您都开始叫我卡帕兰少校了。” “啊……这个嘛……”苏帕尔摩中将大笑了起来,“因为我现在那位秘书官总是这么叫你,他很敬佩你啊。” 千吉妲只是平静地吐着眼圈,不置可否。 “怎么样,在阿尔特斯卡基地?” “还不错,您这次为什么会在这里?” “作为金刃王国驻军基地的司令官嘛,他们有一些条约需要商讨。” “这样啊。” 苏帕尔摩中将没有明说,其实这次并不一定需要他出席,只是佩莉安娜公主个人要求,她仍然对于那枚戒指没有送出去有些耿耿于怀。 “说起来,苏帕尔摩中将,您家里的钥匙我还没有还给您,只是我这次也没有随身携带,要我快递送给您现在秘书官吗?” 苏帕尔摩中将举手投降:“别了吧,要是让他拿到了我家的钥匙,我以后回到帝都翘班的时候可不就被他逮个正着了吗?下次你再拿来给我吧。” “您也会翘班吗?” “是啊,以前我是为了追求我的秘书官才天天死皮赖脸待在办公室,现在我只想能混一天日子就是一天了。” 他冲着千吉妲眨了眨眼,就好像他嘴里的秘书官不是千吉妲一般。 千吉妲只是笑了笑。 “千吉妲,你现在变了很多呢。” 他没有再称呼她为卡帕兰少校,而是如同曾经一般,只是叫她千吉妲。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不然我无论如何也要独身去往新的部队是为了什么呢?” 千吉妲没有丝毫对他这个问题的畏惧,只是平静地回复道。 “那真是太好了,说明莱恩中将对你不错呢。” “那您呢,跟您新任的秘书官相处得如何?” “啊——那个年轻人做事毛毛躁躁的,不过也没办法嘛,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笑嘻嘻的,似乎也少了很多吹毛求疵,“你怎么样呢?有在新的司令部找到更合适的对象吗?” 他当然是不希望她说有的。 “您也知道的吧,我对恋爱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也是,你还年轻,我可是被念叨坏了,说什么要了戒指还没送出去,真是丢人现眼,我妈妈也不愿意把这枚戒指收回去了,她觉得丢人死了。” 他碾灭了烟头,冲着千吉妲挤眉弄眼地笑着。 “怎么,您要怪我吗?您应该怪自己求婚挑错了对象才是。” 千吉妲不再觉得这是件负担,只是轻松应对。 “真是的,那怎么能说是挑错了对象呢,”苏帕尔摩中将侧过身来对她笑道,“我可是从始至终都只觉得,能成为我的新娘的人,只有你一个啊。” 千吉妲盯着他的眼睛,手中的香烟燃尽了最后一寸。 “别说傻话了,苏帕尔摩中将。” “啊,这样啊,看来你在新的作战司令部有被很好的爱护着呢,也许比起我,莱恩中将是更好的上司吧?” 他只是轻松地微笑着,似乎不觉得失去了千吉妲时一件惋惜的事情,他只是平和地为千吉妲的成长而感到发自心底的喜悦。 “看到你现在说话这么坦然而直接,我觉得真的很高兴,你也许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吧?” 52发烧 年终回返帝都时,千吉妲收到了苏帕尔摩中将秘书官的信息。 “卡帕兰少校,我的好姐姐!我怎么都找不到苏帕尔摩中将了,他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我手里还有必须要他回复的消息,怎么办啊姐姐!” 千吉妲看着他发来的讯息,挠了挠头。 “他消息都不回了?” “是啊!姐姐,他理都不带理我的,消息全是未读啊!” 那个娃娃脸的年轻秘书官一脸苦求的表情不禁浮现在她面前,既然都被他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千吉妲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也有些责任去为他解决烦恼。 “我有苏帕尔摩中将私人住所的钥匙,之前还没来得及给他,我去看看吧。如果不在那里的话,我也就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拜托你了!姐姐!” 肩负着他秘书官的嘱托,千吉妲驱车前往了苏帕尔摩中将那栋远离闹市区的豪宅住所。这是她新买的轿车,之前她一般是开着苏帕尔摩中将的车往来市区各地,去往机动司令部之后她一般也是开部队的配车,而现在回返帝都被分配了新的宿舍之后,她想她也应该有一辆自己的车了。 将车停在了那栋豪宅的庭院内,千吉妲走下车来,走近了大门口,从口袋中掏出了钥匙。简简单单地拧动,生物识别仍然保留着她的信息,大门为她而打开。 这栋豪宅依然保持着宁静的氛围,门口边柜上的车钥匙表露着苏帕尔摩中将的居留。千吉妲走进室内,开放式的厨房上还有没有收拾的咖啡杯,她循着楼梯而上,推开主卧室的房门,温暖而凝滞的气息里,苏帕尔摩中将的呼吸沉稳如旧。 他趴在床上沉沉入睡,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红晕。 千吉妲坐到他的床边,用带着室外冰冷寒风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简直是烫得要命。 “苏帕尔摩中将,您发烧了吗?” 他没有回答。 千吉妲只能双手捧起他的脸,用了另一种轻快的语调唤醒他。 “西奥多,你发烧了在这里翘班么?” 冷冰冰的双手缓解了些过分发热的脸颊温度,他闷哼了一声,手指攥紧了某个东西执着不放。 千吉妲顺着他的手臂望过去,却看见他抓着那只深蓝丝绒的盒子,像是抓着世间某个珍贵至极的宝物。她已经作为次席参谋卡帕兰少校前行已久,可苏帕尔摩中将仍然停留在原地,仿佛被久久地留在了求婚被拒绝的一瞬间。 “傻不傻啊,西奥多。” 她忍不住笑了笑,盯着他闭着眼睛昏睡不醒的面容,忽然低下头去亲了亲他过分发烫的额头。 苏帕尔摩中将迷迷糊糊醒来时,是闻到了某种不知名的温暖香气。 睁开眼,他看到千吉妲居然坐在他的床边,将一碗热乎乎的带着许多香辛料的汤摆在了他床头。 “真的假的……”他迷迷糊糊地发问道,发烧让他的神智都已经变得晕厥起来。 “假的,苏帕尔摩中将。”千吉妲嘴角带着笑意捏了捏他的鼻子。 “起来喝点热汤吧,您的秘书官找您找得像是天塌了一样,求助的消息都发到我这里来了。” 苏帕尔摩中将强撑着高烧不退的身躯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什么啊,那个笨蛋终于干了一件对的事情嘛……” 千吉妲轻轻笑着端起那碗汤送到他手上,“我煮的,很难喝,我也不擅长喂人,您自己端着喝吧。” 苏帕尔摩中将挑了挑眉:“你亲自煮的啊?天啊,那是毒药我都得亲手捧着喝。” 说着他就捧着汤碗咕噜噜地喝了起来,没一会儿就龇牙咧嘴。 “好烫……还好辣……” “辣?”千吉妲惊讶地思考了起来,“是白胡椒粉放多了吗?那您还是别喝了……” 苏帕尔摩中将却不听她的,深吸了一口气又捧着汤碗固执地咕噜噜喝了起来,直到汤碗见底,露出了一层厚厚的白胡椒粉来。 “天啊,你放这么多胡椒粉吗?你辣死我算了。”苏帕尔摩中将喝完才叹气着,把汤碗放在一旁。 “不是都让您别喝了吗?” “你煮的我还能不喝吗?” “我那也是随便煮的啊,您看我像是那种很会洗手作羹汤的女人吗?”千吉妲气极反笑。 苏帕尔摩中将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可他发着烧,手上也没什么力气。 “也是,可我不还是认了吗?” 两人像是小孩子一般的拌嘴着,忽然都笑出了声。 “您就躲在这里,连秘书官的消息都不回了吗?” 苏帕尔摩中将滑进了自己温暖的被窝里,抱紧了枕头。 “我发烧了还要办公吗?帝国军队也不至于这么剥削吧?” 千吉妲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的毛病。 “那您发烧了也还要抓着这个没有任何用处的戒指盒吗?” 苏帕尔摩中将有些扭捏地把戒指盒塞进枕头下方。 “你怎么知道这个戒指盒没有用处?” “有什么用处呢?留着跟某个名门贵女求婚吗?”千吉妲也终于能够放下过往所背负的一切,笑着跟他打趣起来。 苏帕尔摩中将有些不满,赌气一般地把戒指盒又从枕头下掏了出来。 “这个戒指只会向一个人求婚,只会向千吉妲·卡帕兰求婚。” 千吉妲眨了眨眼,“那你现在拿出来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现在不会答应是吗?” 苏帕尔摩中将怔了怔,他显然没想到千吉妲会是这个回答。 “我现在求婚你会答应吗?” 这一年如同流水一般的过去,他只觉得自己行将就木,失去了千吉妲陪伴在他身旁,他就像是一具苟延残喘的尸体一般。 可在此时,他的眼中好像有了世间最明亮的星星。 千吉妲从他手中拿过那只丝绒盒子,打开来拿出那枚戒指,自顾自地戴在了自己手上。 “真是一枚非常非常美丽的戒指,不是吗?” 她戴在了中指之上,苏帕尔摩中将的呼吸凝滞。 “你要跟我订婚吗?” 她戴着戒指的手抚摸上了苏帕尔摩中将的脸庞,“我要是再抛下了您,您就这么可怜兮兮地在这栋房子里发着烧,还喝了我煮的那碗辣得要命的汤,您该怎么办啊?” “您还想跟我结婚吗?” 苏帕尔摩中将几乎立刻就从床上跳起来,抱起了坐在床边的千吉妲转起了圈。 “我愿意啊!我不跟你结婚还跟谁结婚呢?”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怜,就好像一年前一般,即使得知了她最黑暗的过往,他也依然如此深切地爱着他。 “哎不行不行,好晕好晕。” 他抱着千吉妲躺倒在床上,任性地撒起娇来。 “千吉妲,真的不后悔了?你承认要当我的未婚妻了?” 千吉妲被他抱在怀中笑了笑,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子:“傻不傻啊。” “你赶紧趁这会儿还能后悔,再过一分钟,啊不,半分钟,我可就再也不认了。” “别等了,我承认,好了吧?”千吉妲捧起他发烫的脸庞,认真地逐字逐句说道,“我不忍心你可怜兮兮地在这里一个人扛着发烧,不忍心你连用过的咖啡杯都没有人洗。” 不忍心你一个人要踏入皇室黑暗的权力场中,孤立无援。 “对您而言,我是一把非常好使的刀,不是吗?” 苏帕尔摩中将摇了摇头,把脸埋在了她的肩上:“不,千吉妲,你是我最爱的人。” 53新年 帝国空军俱乐部的新年宴会时,最吸引人眼球的,当属金刃王国驻军部队的司令官揽着机动部队次席参谋卡帕兰少校的腰进入宴会当中。 向来朴素至极的卡帕兰少校手上戴着一枚耀眼夺目到离谱的蓝钻戒指,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好事将近。 帝国最年轻的中将和拥有帝国玫瑰骑士勋章的少校,这对璧人几乎是从一入场就夺得了所有人的关注。 “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天啊,那肯定是我们空军部队最盛大的场合了吧?” 苏帕尔摩中将只是嬉皮笑脸地跟前来调侃的人胡诌着:“真的假的,什么叫最盛大的场合啊?我还能婚礼搞阅兵啊?” 千吉妲也没有阻拦着他的随口乱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的侧脸。 他此时正是春风得意,叁十一岁的苏帕尔摩中将终于摆脱了被社交名媛所包围的恶名,他不再是石榴裙下的流浪儿,他迎来了拥有帝国玫瑰骑士勋章的未婚妻。 站在他身边的美人不再是他的秘书官,而是在未来某一日会成为他妻子的参谋官,而她只是微笑着包容着那如同孩子一般欣喜的未婚夫。 “我们空军司令部最漂亮最厉害的姑娘都被你娶走了,你命也太好了吧?” 跟苏帕尔摩中将同期毕业的军官嬉笑着同他说道,他却洋洋得意。 “是吗?人各有各的命吧,我大概天生就是该有这么好的夫人呢?” 千吉妲却有些受不了他的肉麻,一个劲地戳着他的腰窝让他赶紧闭嘴。 “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说她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这么高兴呢?” 他笑着对千吉妲说道,就好像从前那一集装箱的污秽画作都已经不复存在,而千吉妲真的是天生就纯洁无瑕的女孩。 千吉妲愣了愣神,在幸福眩晕中有些难以呼吸。 她是被偏爱的,无论是否得知她的过往。 可即使所有人都得知她的过往都无所谓了,她现在已经是拥有帝国玫瑰骑士勋章的女军官,她用血与牺牲让自己成为了被帝国皇帝承认的人,在离开苏帕尔摩中将以后,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番功勋事业。 也许这就是她能够答应他求婚的原因。她已经独自成为了一个人格足以独立的人。 晚宴结束之后,两人在停车场内嬉笑着拉拉扯扯。 “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住?明天可是要带你去见我的母亲啊。” “我有我自己的宿舍,为什么非得跟你一起住啊,以后有的是时候吧?”千吉妲在他胸膛前点了点,“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着,她拉开了车门。 “不得不说,每次看到你这个车,我是真的感觉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千吉妲当然跟从前很不一样了,从前她只喜欢使用最普通的东西,从不化妆打扮,可现在她参加宴会时也会涂上睫毛膏擦一些淡色的唇膏,甚至买车时都选择了一辆带着些许偏光的灰紫色跑车,驾驶风格极度暴力。 从前因仇恨之箭而大面积溃烂的伤口如今已经全然愈合,千吉妲终于显现出了她天生的性格和模样。 “之前参加要员护卫进修的时候也有做驾驶训练,之后发现我还挺喜欢开车的,所以干脆攒攒钱买了一辆,露芙瓦纳公主和情报分析局的女孩子们都有帮我挑选。” 千吉妲说得很干脆,这绝不可能是从前的她会说的话。 起初决定离开苏帕尔摩中将身边的时候,千吉妲是不想再跟露芙瓦纳公主再多来往的。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中间的壁垒如同万亿年的坚冰,可露芙瓦纳公主似乎天生就是太阳。 千吉妲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个叫做芙蕾雅的小女孩没有死在恐怖袭击中,她如今会是什么模样,也许皇帝陛下同样是在年龄相仿的露芙瓦纳公主身上找寻着芙蕾雅的身影,只是因为他想要见到芙蕾雅,芙蕾雅却永远沉睡在了金刃王国,回不去故土了。 她仍然忘不掉重伤昏迷的梦境之中她见到的那个小小的芙蕾雅,她找寻的小兔子玩偶上系着淡紫色的丝带,因此她去挑选新车时,在看到这个颜色几乎完全一致的跑车的一瞬间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签下合同之后她鬼使神差地问道,能不能在车上不显眼的地方刻下一个名字,“芙蕾雅”。 喝了些酒的苏帕尔摩中将笑着坐在副驾位置上,看着千吉妲驾驶着这辆独属于她的跑车驶出停车场,汇入车流之中。她的神情已经不再迷惘,不再因为过往的伤痛和苦难而怨恨或者轻视自我。他记得升少校之后千吉妲的证件照也更新过了一版,他当时在资料库中用自己的高权限偷偷摸摸查询着,看见新的证件照上,千吉妲肩扛少校军衔表情自信,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散发着动人的光芒,比起他初见时一见钟情的那张千吉妲参战时所拍摄的证件照,甚至还要野性勃勃像只狮子。 他想起一年半前那次被拒绝的求婚之后,他想要把戒指还给母亲,可母亲也同样拒绝收下。比起对于戒指的强硬拒绝,她的语气倒是非常和缓。 她说,“也许对于那个孩子而言,要独自解决的人生难题还有很多,比起成为你的妻子,也许学着如何接纳自己对她而言才更为紧迫。就好像当年如果还有别的选择,我也不会强行带着你回帝都。” 苏帕尔摩中将看着城市的灯光在她脸上打出的柔和光晕,心里默默地想,还好当时他真的选择了退让和放手。 将苏帕尔摩中将送回了他原本在帝都被分配的军官宿舍,离千吉妲的宿舍不算远,在千吉妲离开之后的一年里,他其实一直都住在这里,不愿意再次一个人回到那栋孤独的豪宅。 “明天上午十点,我来接你,好吗?” 苏帕尔摩中将下车之后,扶着车门俯身跟车内的千吉妲确认着。 明天上午是他们约定好的,要去正式见他的母亲的日子。 千吉妲点了点头,对他笑了笑。 “晚安,西奥多。” “晚安,我亲爱的小公主。” 54指控间谍 第二天上午,苏帕尔摩中将开车来到千吉妲的宿舍区等待。 他还买了叁明治和咖啡作为早餐,可久久的等待之后,从不迟到的千吉妲这次却爽约了。 通讯全都无法接通。 等到了中午十一点,苏帕尔摩中将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去宿舍管理处看下千吉妲是否还在宿舍。 可得到的答复却很出乎他的意料,宿舍管理处的人说,卡帕兰少校昨晚就没有回来。 苏帕尔摩中将愣了很久很久,这和千吉妲往常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他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寻她的踪迹,他只能匆匆通知取消今天上午的会面。 是千吉妲反悔了吗? 苏帕尔摩中将紧张地跑去问了一圈情报分析局和千吉妲交好的几个女军官,她们似乎也很意外,因为千吉妲似乎从来没有表达过一丝一毫对于这场婚约的不满,并且她们也说,昨晚之后千吉妲再也没有回过消息。 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正在苏帕尔摩中将想要动用一些特权去查询千吉妲昨晚送他回去之后的行踪时,一则通讯接入了他的通讯器。 “苏帕尔摩中将,关于卡帕兰少校的事情,您现在不需要查证了,卡帕兰少校目前正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必要的时候我们会通知您前来的。” 苏帕尔摩中将的怒气被对方那趾高气扬的语气点燃了:“什么叫你们的控制之下?空军的少校应该在谁的控制下?” “哦,忘了做自我介绍,我是特务机构特别调查司的司长,里德·马尔科中校。” 苏帕尔摩中将的语气冰冷至极:“特别调查司没有权限调查或者扣押卡帕兰少校,我马上就过来。” “特别调查司有帝国内政的一切权限,尤其是在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卡帕兰少校是间谍的时候。”说完这话,他就断开了通讯。 即使是苏帕尔摩中将,要找到具体扣押千吉妲的特务机构秘密监狱也仍然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在他拿出佩莉安娜公主的代行者身份强行要求和千吉妲·卡帕兰少校见面之后,虽然很是费了一番口舌,但他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间纯白色的监室面前。 隔着巨大的玻璃,他终于看到了原本应该跟他一起去往朱雀官邸的千吉妲。她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制式衬衣和半裙,监室内的温度显然不高,她沉默地坐在问询椅上,时不时地还会发抖。 “千吉妲!” 见千吉妲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他锐利的目光瞬间打向了一旁陪同的特务机构人员,那人不自在地被他盯着,在苏帕尔摩中将明说“我知道你这是单向玻璃给我打开”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按动了墙体上隐藏的开关。 他敲击着玻璃,呼唤着千吉妲,原本已经如同狮子一般自信张扬的千吉妲,此时此刻却好像一夜之间被打回了两叁年前的模样,消沉而绝望。 她抬起脸来,眼角带着昨晚出席宴会涂的睫毛膏晕开的痕迹,眼底一片青黑,神色疲惫至极,显然是一夜未眠。 “千吉妲,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的。” 像是一束阳光骤然照进,千吉妲扬起脸,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很难想象她究竟在特务机构经历了什么样的地狱一夜。 “苏帕尔摩中将,这次你救不了她了。” 那个在通讯中让苏帕尔摩中将大为光火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脚步声传来,特别调查司的司长马尔科中校走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挑衅的微笑,象征性地朝眼前这位空军中将敬了个军礼。 “我们收到了一份指控,千吉妲·卡帕兰少校和金刃王国极端民族主义组织有利益往来,她童年时的一位老师是隐藏身份的金刃王国人,”说着,他向苏帕尔摩中将递来一份报告,“每次极端民族主义组织的刺杀她都在现场,靠苦肉计让她在帝国内部步步高升,向金刃王国输送重要情报,我们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苏帕尔摩中将随手翻阅了几页就出离愤怒,把报告扔在了地上。 “这种人渣说的话你们也信?当年我就不该把他扔在监狱里,我就应该直接处死他。你们说她输送重要情报,输送什么了?” 马尔科中校不慌不忙:“这个我们还在调查之中。” “那你们不也是什么证据没有就靠一篇信口胡诌的所谓证言就这么把无辜的卡帕兰少校抓了起来?谁给你们的指示?” “苏帕尔摩中将,您两年前动用特权投入监狱的这位先生才是真的无辜的,您甚至什么罪名都没有用。” “你们他妈的张口就来是吧,那种猥亵小女孩的人渣有什么无辜的?他应该去死才对。” 苏帕尔摩中将愤怒至极,说话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调大声斥责道。 “苏帕尔摩中将,请您冷静一点,我们现在也是在替您遮掩您曾经的错误决断。您说我们没证据,那您当时有吗?” “我——” 苏帕尔摩中将刚想骂回去,可却也一下愣住了。 证据全都烧毁了,一点不剩。他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种事情的发生。 千吉妲肩膀抖动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她不顾一切地试图从拘束着她的问询椅上站起来,戴着手铐的手放上桌面狠命地拍打着,声嘶力竭地咆哮。 “我的父母都是为了国家牺牲的边境警察!可现在你们居然没有任何!一丁点证据!就把我污蔑为间谍!这究竟是凭什么!你们现在就这样污蔑我,难道你们还要去把我父母的骨灰也刨出来示众吗!” 她嘶哑的声音在整个监室中回荡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千吉妲面对整整一夜的不间断问询始终都以非常冷静的态度回答着,没有人想到她会在此时情绪崩溃,单向玻璃在她的嚎啕大哭声中被关了起来。 苏帕尔摩中将的暴怒瞬间就熄灭了,似乎是豁然开朗,他平静地对马尔科中校说。 “她手上的戒指去哪里了?” “尖锐物品在收容之后都由我们保管。” “你们没有资格拿走她手上那枚戒指,那是皇室的珠宝,千吉妲·卡帕兰的一切事物也应该交由金泉宫处理。” 原本因为得到指示可以在一位空军中将面前展示权威而志得意满的马尔科中校,此时脸上完美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千吉妲·卡帕兰少校不仅是帝国空军的少校,也是未来的大公妃,皇室事务司没有告诉你们么,她是皇储的未婚妻。” 马尔科中校愣了愣,随即冷笑道。 “吉恩殿下没有这么说过。” “哦,原来真是他交代的啊?”苏帕尔摩中将成功反将一军,“谁告诉你皇储就是吉恩了,你不知道在吉恩册封为皇储之前还册封过一位嘉里南大公吗?”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马尔科中校强装镇定,背后冷汗直流。 “谁是嘉里南大公?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苏帕尔摩中将。” 苏帕尔摩中将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嘴角带着些讥讽的笑意:“我就是嘉里南大公,我是佩莉安娜公主的儿子,在我出生于金刃王国的时候就已经被册封为皇储了,如果你们要指控谁是金刃王国的间谍,有本事就来指控我和佩莉安娜公主吧。” 马尔科中校嘴角抽了抽,四周也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把卡帕兰少校的手铐打开,把你们监室的温度调高,金泉宫的指令很快就会到达,你们也不希望大公妃去觐见皇帝陛下的时候,让皇帝陛下看到她在你们这里遭遇了什么吧?” 说完,他拍了拍马尔科中校的肩膀,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告诉吉恩,他成功激怒我了,激怒我的代价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 55真实过往 在骤然的情绪爆发之后,千吉妲整个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她完全停止了思考,没有人再来问询她,她实在是疲惫至极,甚至脸颊贴在冰冷的桌板上困倦至极地睡了一觉。 过了不知道多久,有人来为她解开了手铐,把那枚蓝钻戒指还给了她,并让她去盥洗室梳洗一下。 “为什么?” 千吉妲语气冷淡,仍然像是竖起一身尖刺的小兽。 “卡帕兰少校,您被释放了,之后马上会有人来接你。” 千吉妲盯着特务机构的年轻人看了一会儿,在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时候终于选择了听从他的话。 被送出特务机构监狱大门时,千吉妲看见一辆纯黑色的高级轿车停放在阶梯下,车上有着很明显的帝国皇室的徽章。 千吉妲沉默不言地坐进车内,司机转身向她解释道:“车上为您准备了干净的军礼服,劳烦您得在车里换衣服了,我会把中间的遮帘打开的。” 她点了点头,坐上了皇室的专车,她显然对于自己会去向何方心知肚明。 皇室专车发动起来,平稳地驶出了帝国特务机构监狱的大门。 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之后,专车驶入了群山巍峨的帝国圣地之中。千吉妲换上了干净的军礼服,此时只是望着窗外的景色,和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惊讶和第二次来到这里授勋时的新生不同,千吉妲此时却比叁年前更像是行尸走肉。 被污蔑为间谍,又被不加以任何解释的释放,千吉妲没有丝毫诬陷被洗脱的喜悦,只有长久的凝滞。 抵达金泉宫之后,如同授勋仪式一般,千吉妲被金泉宫的侍从引领着去往觐见厅外等候的大厅。 空旷而寂静无人的华丽大厅里,千吉妲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只有靠墙的的一处虚拟屏幕显示着电视新闻的画面。 “……今日,空军司令部的发言人称,金刃王国驻军作战司令部司令官西奥多·苏帕尔摩中将昨日已递交退役申请,据空军司令部批复,苏帕尔摩中将将不再担任海外派驻司令部的总司令官,并从今日起退出空军现役部队。” 千吉妲错愕地望着电视新闻,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大厅的大门被打开,她看见佩莉安娜公主走了进来。 她没有对公主敬礼,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佩莉安娜公主走近,然后慌慌张张地问道。 “他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把我从特务机构救了出来?” 佩莉安娜公主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示意她也坐下。 “我听说西奥多跟你见过一个模糊版本的故事,现在我来告诉你这个故事的完整版吧。” 千吉妲无话可说,只能点点头。 “我十几岁的时候曾经也是个任性妄为的小姑娘,就像现在的露芙瓦纳一样,只是我比起她,肩上的责任要更重一些,我的父母去世很早,我和兄长是相互扶持着才坐稳皇位的。” “我二十二岁的时候,金泉宫来了一批新的禁卫军,被分配到我这里的是一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年轻军官。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我在十几岁偷跑出金泉宫去玩的时候曾经偶遇过他,那时候他还只是个要去入学的军校新生,我当时对他一见钟情,可是我们身份相差太远了,注定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就这么凑巧,来到了金泉宫。” “他叫林迪·苏帕尔摩,比我要大上叁岁,他当时的军衔是少校,我总跟他开玩笑,说他的名字太长了,叫他林迪少校,说他的名字像是个女孩子一般。” 谈及这段年少的爱恋,向来冷峻的佩莉安娜公主表情都柔和了下来,如同当初那个热情洋溢的少女。 “我和他没有丝毫意外地相爱了,我知道我的兄长即使再偏爱我,他也绝不会同意我跟一个护卫官相爱,他对我有一种过于旺盛的保护欲。这场秘密恋情持续了叁年,直到我怀上了西奥多。” “我跟哥哥摊牌了,虽然他非常生气,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还是屈服了。只是帝国教团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这场婚姻,林迪少校是在金刃王国出生的,教团将他视作异邦人,他们决不允许异邦人进入帝国皇室。” “那个时候,我和哥哥都还很年轻孱弱,面对教团的强势威压没有还手的余地,在此之前他甚至不得不迎娶了有着教团深厚背景家族出身的姑娘作为帝国皇后,面对教团的反对,他就算想帮我说话也有心无力。” “可那时候的我不愿意选择忍让,我和我的护卫官私奔了,在金刃王国生下了西奥多,哥哥曾经无数次派人来找我,可我告诉他,除非皇室愿意承认我们的婚姻否则我绝不回去,如果他还要来继续找我,那我就继续颠沛流离。哥哥确实非常疼爱我,为了不让我怀着孩子继续奔走,他再也没有派人来找过我。在那个海边,我们成了平凡的夫妻,这期间的故事西奥多想必也跟你说过,后来我们还生下了芙蕾雅,在那个你驾驶战机带我去往的小岛上,生活得平静而幸福。” “直到芙蕾雅叁岁的时候,哥哥得到了芙蕾雅叁岁生日的照片,他说他很像亲眼看看芙蕾雅,派人来求我能带着孩子一起回一趟帝国,一切都可以再谈,十年过去,我的哥哥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么孱弱了。” 佩莉安娜公主讲到这里,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千吉妲出声安抚道:“我知道的,中间的事情您可以不必再提起了。” 佩莉安娜公主有些生硬地笑了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面对我的丈夫和女儿的离开,即使多少年我都不能释怀。是我的固执害死了他们,也是我一意孤行要把西奥多带回帝都,让他整个少年时代都万分痛苦。” “我的丈夫已经离世了,教团坚决不松口承认这段婚姻,他的名字在帝国仍然是禁忌,连带着他们也不愿意承认西奥多的身份。那时,哥哥告诉我,他和前任大主教曾达成过一份交易,西奥多刚出生一个月时其实就以西奥多·希尔德海姆的身份册封为了无顺位的皇储,如果西奥多可以更改为皇室姓氏,教团的新任大主教不承认也得承认。” “可我那时对整个教团失望极了,我说西奥多不需要受洗也不需要被他们承认,西奥多不会是皇室的孩子,他只是我的孩子而已。” “那时我从哥哥手中接过了一半的帝国摄政权,一门心思想要为死去的丈夫孩子复仇,可我却忘了我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我的哥哥偏爱西奥多远胜过他自己的孩子吉恩,因为吉恩的母亲出身于教团势力的家族,她天然地将家族视为一切。这也很正常,可哥哥却怨恨她每次都袖手旁观将他弃之不顾,怨恨她的不作为导致了我离开帝国十年,连带着也厌恶她生下的孩子,把那个可怜的女人生生逼成了所谓‘金泉宫的疯女人’。可他越是喜欢西奥多,西奥多所承受的恶意就越多,等到我反应过来时,我十五岁的孩子割腕自杀了,他说他真的非常厌恶帝国皇室,他不愿意身上流淌着跟他们相关的血脉。” 千吉妲震惊地有些喘不过气,她从来没有想过光芒万丈的苏帕尔摩中将竟然会有痛苦到自杀的少年时代。 异国流亡的公主、不被祝福的婚姻、恐怖袭击的机场、无名的皇子、和母亲的聚少离多、自杀未遂窒息痛苦的少年时代,构筑起西奥多·苏帕尔摩的全部。 正在此时,电视新闻又紧急插播了一则新闻。 “……金泉宫发言人称,嘉里南大公西奥多·希尔德海姆今日将正式公开亮相,根据此前封存的皇储册封文书,嘉里南大公的册封时间早于现第一顺位皇储的册封,且两份册封文书均属于无顺位册封,因此按照册封时间排序,嘉里南大公西奥多目前是帝国的第一顺位皇储,而卡斯特大公吉恩将退为第二顺位皇储。” 佩莉安娜公主看着那则早就在她意料之中的新闻,无奈的苦笑中带着些多年沉浮的漠然。 “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对你的无端指控显然是一场宣战,教团的前任大主教似乎没有告诉他的继任者存在着一份对于西奥多的无顺位皇储册封文书,跟皇帝的这场交易大概算是他的污点吧,”她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的神色现在看来跟西奥多几乎是如出一辙,“现在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56漫长之路 “从实质上来讲,因为哥哥的偏爱,西奥多一直享受的都是一个皇子的待遇,可他却从未承担过皇子的责任。一方面我希望我的孩子不必再受皇室的束缚,一方面我也不希望他对于西奥多过分的期待导致另一个孩子的毁灭。” “西奥多……他和一位皇子相差太远,他不在帝国长大,不受教团洗礼,他总是在金刃王国和帝国之间摇摆,我之前也一直不认为他应该来做下一任帝国皇帝。可现在他为了能够让你作为大公妃被赦免,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曾经厌恶皇室血脉到想要流干身上的最后一滴血,可现在为了救她,他却不得不更改了自己的姓氏,选择回到了那个让他厌恶到自杀的家庭之中。 “放弃和他父亲相关的一切,回到他不喜欢的皇室,我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 千吉妲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问出了口。 佩莉安娜公主笑了笑,站起身来将千吉妲抱进了自己怀中。 “我亲爱的孩子,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已经逝去的人而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弃之不顾,就算他的父亲还活着,我亲爱的林迪少校也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接下来他的道路将会非常难走,和吉恩的争斗即将摆上台面来,我和皇帝都已经步入了暮年,而你,我的孩子,你才是要和他相伴一生的人。” 千吉妲坐在椅子上,脑袋靠在她柔软的肚子上,像是幼童回到了母亲温柔的怀抱,她有些自私地贪恋着这母亲一般的温暖,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向佩莉安娜公主发问。 “如果是因为我让他不得不走上了这条他痛恨的道路,终有一天他也会怨恨我的。” “不会的,我的孩子,”她温柔地爱抚着千吉妲的头发,“即使回到帝国让他失去了父亲和妹妹,在他最痛苦到想要割腕自杀的少年时代,他也从来没有怨恨过是我执意要把他带回帝国,他只会怪自己太软弱。” “而且这条路也并非是他完全不愿意走的,昨天他从我那里离开时,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千吉妲怔怔地抬起头,迎上她温柔的目光,她对着千吉妲微微一笑。 “他说,让吉恩那种笨蛋当皇帝,我们肯定会跟金刃王国一样玩儿完的。” 在她那些沉重的过往话题之后,猛地听到这句话,千吉妲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好像真听到了西奥多本人在她面前抱怨。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待会儿就该去觐见皇帝了,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会认可你的,我听说西奥多跟他的舅舅谈妥了一些条件,你现在已经是被皇室承认的准大公妃了。” 说着,佩莉安娜公主示意让侍从入内,侍女们带来了一套华丽至极的礼服裙和无数的备选珠宝。 “现在我们应该把你打扮成一个可以觐见皇帝的大公妃了,是昨晚拿了我的一条裙子根据你的身材加急调整过的,可能不是特别合身,只能先将就了。” 千吉妲愣愣地看着鱼贯而入的女侍们准备开始为她打扮,不好的记忆又浮上了心头。她望向佩莉安娜公主。 “在成为大公妃以后,我还能在空军服役吗?” “当然可以,这是西奥多去谈的第一个条件,他退役,换你留在军队之中,他说你才是属于那里,他却并非如此。” “那我希望就穿军礼服觐见就好,在成为大公妃之前,我仍然是卡帕兰少校,不是吗?” 佩莉安娜公主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也是,他是离经叛道的皇储,你也可以是个不按规矩来的皇储妃,反正穿什么都会有人说你出身低微,不如就穿原本就属于你的军礼服。” 千吉妲面对佩莉安娜公主的直言不讳,忍不住扑哧一笑。 “不过还是可以稍微收拾一下头发和化妆的,现在你是皇室的大公妃了,不要让人看到你的疲惫。” 佩莉安娜公主说话时就像是一位稳重却也活泼的母亲,有她在身边,千吉妲还是第一次在金泉宫里放下心来。 很快就迎来了觐见皇帝的时间。 在觐见之前,佩莉安娜公主面不改色地对千吉妲说:“关于对你的诬陷,指控者今天早上已经处决了,这是金泉宫的决定,金泉宫不允许存在可以污蔑皇室成员的人。” 千吉妲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说了句谢谢。 “西奥多有时候显得有点太优柔寡断了,可能是因为当年那场恐怖袭击,他总是把人命看得太过重要,作为一个皇储而言,优柔寡断会害死他的。” “我明白,我向西奥多承诺过,我会是一把很趁手的刀,我不在乎他会不会在未来某一天因此而怨恨我。” 佩莉安娜公主对她安心地笑了笑。“他不会怨恨你的,他其实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是他有时候下不去那个手,就像驻军基地的刺杀一般,他能下那个指令,我已经非常欣慰了,而你很好地执行了,如果你当时发一些莫名其妙的善心再问了一句,他肯定就后悔了。” “我不会的。” 佩莉安娜公主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为冷漠的话,瓜分世界的魔女此时正在为她整理衣襟:“好孩子,去吧。” 并非是第一次觐见皇帝,千吉妲此时的心情要平静许多。这一次她已经清楚地知道,因为之前佩莉安娜公主的惨痛过往,以及教团影响力的大不如前,皇室选择接纳了她的一切,迎来有史以来第一个平民皇储妃。 觐见厅的大门打开,千吉妲穿着军礼服走上长长的觐见之路,向皇帝陛下敬军礼。 “你还是第一个来觐见时敬军礼的大公妃,”皇帝笑了笑,“孩子,你走了很远才来吧。” 走了很远吗?是啊,真的很远。 从边境小城穿越广袤的帝国国土来到最神圣的帝都,从一无所有任人欺凌的孱弱少女变成了拥有玫瑰骑士勋章的空军少校,再到帝国皇室的大公妃、第一顺位皇储的皇储妃,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还会成为帝国皇后。 当年那个因为美貌而被欺凌、又因为美貌而被折辱的少女,如今已经几乎站在了帝国的权力顶峰,而此时美貌只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这一路太过艰难漫长,遍布伤痛和血泪,而她的未来也必将是同样的荆棘丛生。 “看到你,我总是会想起西奥多的父亲,我记得他也是这样一头黑色的头发。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对佩莉安娜食言,说不定也不会有后来的一系列悲剧,也许西奥多会是天生的皇太子。” 千吉妲默默地想,他果然对西奥多过分偏爱,这种过分偏爱所导致的吉恩对堂兄西奥多的仇视,如今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她抬头去对皇帝礼貌地微笑,他身边果然空无一人,如同上次一般,他现在几乎从来不会带那位皇后出席任何场合。千吉妲也听说过“金泉宫的疯女人”的传言,可她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的身影。 “西奥多为了你来向我谈了一些条件,我全部都答应了。你会继续留在空军部队服役,皇室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要求你退役,除非是你自己自愿退役,另外,我会签署一份文件作为西奥多册封文书的补充性附件,如果他作为第一顺位皇储继承皇位,你也将拥有与他同等的摄政权,就像我和佩莉安娜一样。” 千吉妲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西奥多会为她去谈这种条件,而且皇帝居然真的答应了。 有摄政权的皇后,之前听露芙瓦纳公主说,这是吉恩的母亲毕生求而不得的东西。 年迈的皇帝对她狡黠一笑:“这个特权并非是开放给任何一位嘉里南大公妃的,只是给你,如果大公妃换人了,这个特权也一同灭失,因此从实际来说,你也算是第一顺位皇储了。既然你可以用生命保护我亲爱的妹妹,你能在军队中做得这么好,我也愿意把帝国的未来交到你手里。” “好了,孩子,别傻站着了,宴会厅那边现在应该很热闹,西奥多公开的新闻发布会已经结束了,你去那里找他吧。”